只要一些似是符合逻辑的言论，就能让受众产生预期的猜想。

……

我的脖子就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卡住，即便我想要将视线转向后方，身体也拒绝执行我看向声音来源的命令。

逼迫自己拖动双腿绕过桌椅往食堂的墙壁方向移动，不管刚才的声音是什么，我都没有勇气去查看。离得太近了，近到要不了多久就能吃掉那点距离的程度。

有脚步声传了过来，我抿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一直踮着步子蹭到墙边，然后才慢慢地背靠墙壁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果真是让人胆寒的景象——

漫无目的地游荡的人已经在大厅中分散开来，他们身上无一例外都有着伤口和血迹，双目都已经变得浑浊看不到瞳孔和眼白的分界，随着每次呼吸从口中吐出些微绿色的烟雾。到这时候我才明白女孩给我防毒面具的用意，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眼下除了保持距离缓慢远离那些危险的病人外别无他法。

我贴着墙壁一点点向外部移动，如果实在没有办法还能推倒面前的圆桌拖延时间，仅从现在的情况分析的话，那些人的视力似乎并不敏锐，至少就目前为止没有表现出发现我的迹象。

不过，有两个离我越来越近了。

他们很安静，正因为这样才可怕，行走时并没有表现出病态，也没有因为受伤而影响动作，既没有哀嚎也没有吼叫，就像是无声的幽灵一样四处飘荡，我也因此无法判断他们是否仍旧具有神智。他们是从食堂侧面的推拉门里出来的，门扉打开的声音为他们上紧了发条，而其引发的胡乱运动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停止。

我离出口不远了，很快就能…

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个病人，在非常接近的距离屏住呼吸，我们之间只隔了两张餐桌，我不确定如此近的距离会不会让我吸入那不知为何物的墨绿烟雾。

突然，原本低着脑袋的病人猛地抬起了头，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也是。

我不敢停留，双手摸着墙上的贴纸继续踏出新的一步——

“嚓”。

我踩到了地上的塑料杯。

生存的本能让我在两腿发软前先跑了起来，顾不上会吸引多少病人，我只知道要是脚下慢了一步我可能就会受伤。

然后，可怖的诡异叫声在我的身后响了起来，先是来自两人的平淡的“啊”，接着，那两处声音融合为一道，最初还能分辨的音色很快变成了大和声，所有的喊叫在我的身后聚集，有节奏地紧追不舍。

根本不是病人，那些是怪物。

冲出食堂的正门，用恨不得直接翻下去的速度从楼梯上飞快地狂奔而下，虽然脚上穿着的是运动鞋，但鞋子的主人并不擅长运动，照这样下去逃不了多远就会被逮住，必须想点办法…

领口和胸前猛地一紧，衣服的后摆被人抓住了，情急之下我死力解开领口的口子，身子直接下沉将外套留在了那群怪物手里。

但是，危机并没有就此结束，我的眼角瞥见了从喷泉那边被吸引过来的更多“啊啊”叫着的怪物，他们的声音和步伐统统整齐划一，像是一个由看不见的指挥带领的恐怖乐团。

赶在楼梯被封死之前…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额外的怪物从楼梯侧边卫生间的墙后绕了出来，直接拦住了我的去路。

情急之下，我只能翻过楼梯扶手，从外面踩着楼梯的边缘往下移动，在拦路的怪物朝我扑来时低下身子，紧紧抓住护栏避免坠落。

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我撑不了多久的，虽然不用担心护栏被拉断，但是我的体能十分有限，而且一旦那些怪物反应过来选择抓挠我的手臂，我就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虽然通向一楼的台阶只差一半，但这样的高度摔下去没控制好非常容易受伤，要是崴了腿我一样没可能逃掉的。

谁都好…来救救我吧…拜托。

然而，残酷的现实没有给我怜悯，在怪物学会下蹲以后仍旧没有任何人向我伸出援手。喷泉那边的怪物也越来越近了，这样下去一定会死的…

我松开了双手，无法控制身体的平衡，还没来得及护住头部就这样坠了下去。

…

“……”

脑袋里像被棉花填满，眼睑能感受到阳光的刺激。

额上的疼痛一点点变得清晰，我睁开了眼。

我躺在地上，周围已经没有怪物了。不，或者应该说，怪物已经被全部吸引到喷泉里去了。我显然是在坠落后因为撞击昏了过去，但那些怪物为什么没有继续攻击我？

除了额头和手臂以外都没有受伤，已经很幸运了，当务之急是乘着那些怪物仍旧被喷泉吸引着赶紧离开这里。

照着来时的方向撤出学校，可是如果连这边都变成了如此景象，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往好的方向看，至少我已经知道不能贸然进入建筑物的内部，更不能在过于狭窄的地方行动。另外，虽然只是猜测，但之前的女孩对这种疾病显然知道些什么，并且身着白大褂佩戴有防护用的手套，说不定和医院有联系。大学城附近的确就有医院，即便是步行也花费不了太多时间，那个女孩可能是出来搜寻伤者的，因为我伤情很轻才拒绝让我跟随以免拖她后腿，虽然仍旧有一些细节无法解释，但我以为这样的推论已经足够合理了。

所以，现在的目的地是医院。

在空旷的路口停下脚步，确认周边环境安全后拿出胡大鹏的手机将移动数据打开，我自己的手机为了给胡大鹏查资料已经将四十兆的套餐榨得见底，在刚才逃脱的时候也跟着外套一起丢失了，我不知道以胡大鹏贪玩的性子套餐会不会已经超额，但眼下当然不是心疼话费的时候。在打开地图之前，我先尝试着从社交媒体里寻找有用的信息，遗憾的是昨晚进入深夜以后大家就都没再说话，待到今早也没有新的消息，我给胡大鹏室友们发的消息也没有回复。新闻里鲜有当前灾害的详细说明，仅仅只是告诫人们不要恐慌，就近避难并尽量前往民防设施。

地铁站之类的地方应该已经封锁了，学校也变成那副样子，大概只有医院或派出所值得一去，要问哪边更优先的话，当然是医院。既然在这附近都没有见到胡大鹏，那他就可能是因为受伤被带走了，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必须去一趟不可。之前说得很轻松，但手臂上的擦伤直到现在都没有止血，血污已经把我的小臂和衣袖紧紧沾在了一起，先不论羞耻心会不会让我在金蝉脱壳时犹豫，就手上的这几片伤口就能害得我不敢挣扎。

无论如何，先在地图上确认有哪些路线可走。

最短的路线是穿过校区从另一边的北门出去，过了桥就能看到医院。另一条是沿着校区的外围走过一整条路，然后绕几个弯子再上桥。除此之外，如果选择外围，在道路无法通行的情况下还可以通过一条更加宽阔的大路朝地铁站方向迂回，虽然那边要花上更多时间，但从地铁站折回时同样会有一条安全的大路。

如果有自行车的话，我大概可以试试直接从学校里穿过去，但我的车还在寝室的车棚里，学生公寓的路太狭窄而且一共只有两个出入口，周边全都是我根本不可能翻过的铁栅栏，要是被困死在里面就真的完蛋了。

既然这样，就沿着学校外围行动。

将手机收进牛仔裤的荷包，钱包钥匙一类的东西已经随着外套一起留在了食堂，这已经是我最后剩下的东西了。现在放弃还太早，虽然脑袋和双臂都疼得不行，但我必须亲手把这台手机交到胡大鹏手上，然后一起前往安全的地方。

虽然已经到了正午，但风吹进衣襟还是会冷。我在硬逼着自己坚强。

“我晏小雀福大命大，这种程度还算不了大事。”

深呼吸以后心情平静下来，只是自我安慰的话语让我心中某处涌起了一丝淡淡的迟疑。晏小雀的确是我的名字，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个名字似乎长了一点。

大概是身边的人总是不叫我全名吧。明明高中的时候还经常因为逍遥游这篇课文被和胡大鹏放在一起开玩笑来着。

暂时的走神让我轻松了一些，脚下的步子也不像之前那样僵硬，现在不过是街上安静了些，和我平时闲逛没有区别，我让自己这么相信着。

不出意料地，人行道也有几处被汽车的残骸占据，被推到道路两旁的轿车都已经变形，碎掉的挡风玻璃或是驾驶座扭曲的门上边都不乏血迹。我努力不去看那些东西，自顾自地在马路中间贴着护栏前进。

突然，路边闪出一道炫目的白光，不禁顺着那道光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趴在已经变形的黑色厢型车的车窗上，似乎还在挣扎。

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伤者还在车上啊！

飞快地跑到车边，透过已经变形且布满蛛网状裂纹的车窗往里面看，那个人影已经沉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力竭。厢型车内部的空间比轿车宽阔很多，但并不是没有被座椅挤在一起卡住身体的可能性，被这样胡乱地随着车子一起推到路边也可能遭到二次创伤，不尽快把他带去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能听见吗？我是来帮你的，保护好头部，我要把车窗砸开。”

没有回应，但我当然没法就这样放着不管，越拖延下去情况只会越糟糕，就算没有专门的工具我也要试试能不能尽量减少残骸对他的压迫，然后尽速从医院叫来救援。

用胡大鹏手机的棱角猛砸车窗，发出的噪声让我屏住了呼吸，好在周围并没有危险出现，深吸一口气蓄足力气后，我顶着手臂的激痛再次将右手扬起，狠狠朝车窗砸了两次。但是那扇窗户就像蜘网一样死死黏在一起，纵使不断往里面凹陷也没有一点被打破的迹象。

我这才想到应该去砸窗户的四角，再次扬起手臂，朝着车窗的角落狠狠砸去，在砸缺两角并再次将手臂举高的瞬间，车窗自己坠进了车内，激起一大片绿色的烟雾。我连忙屏住呼吸向后倒退，而那绿色的烟雾就像是燃烧不充分的浓烟一样大股大股地往外涌，只是它没有上升，而是落在了地上。

就像一个装满毒雾的水箱一样，大量烟雾淌满了黑色厢型车的周边。

已经不可能会有救了…

受到惊吓的同时，我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愧疚，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而且还从嘴边漏出了示弱的闷哼。

一只手扶上了略微变形的窗框，我连忙用手背抹掉泪痕，瞪大眼睛看向那只仍旧有些血色的手，但却不敢贸然上前。

“啊…”

另一只手也扶上了窗框，从汽车残骸内传来了痛苦的喘息。

“啊”。

两只手都紧了起来，将手指紧紧扣在窗框上，像是在发力。

“啊！”

没有瞳孔的浑浊眼睛，带着嘴角垂着血液和津液混合物的脑袋升了起来。

“啊！”、“啊！”、“啊！”、“啊！”。

因为我没有拯救他而开始报复的怪物，开始撕裂咽喉呼唤周围的同伙。

眼泪随着淡淡希望的破灭而溢出，我用力眨眼让视线不受影响，脚下也拼命动起来，尽自己最大的可能逃离。但是太迟了，学校外围的道路已经有怪物从车内爬出堵在了路上，并缓缓朝着这边晃过来。

我咬紧牙关，冲向那些反应迟缓的怪物，赶在他们之前抵达路口朝右边奔去，我还有迂回路线，在宽敞的大路上要抓住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太简单了，越大的道路人流量越大，怪物也越多。街边的小店里已经开始有怪物开始钻出破碎的橱窗、踩踏倒地的大门了。

也就是在这时，前方的街道产生了异象。

一个影子直接被从路边甩了出来，飞到了对街小汽车的残骸上，一面旋转着一面弹起，最后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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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电脑开机需要五分钟，输入法显示比我打字还慢【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