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伯家简单地补了晚饭便前往旅馆，洗漱过后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去了。

虽然很在意我的事，但见到我疲惫的样子洛华还是不忍心立刻一追到底，在大致问过情况后就将事情翻页，甚至还许诺会帮忙跟大家解释，这份体贴的确让我好受了很多，有些强烈的感情经过一夜的休息大概会平复下来吧。

意识渐渐沉底，却像是碰到一团有韧性的絮状物一般弹起上浮，也正因如此我才能在本该无意识的熟睡中注意到自己已经入眠的事实。又一次，那种感觉出现了，几乎要被时间冲淡的那份异样感。难以形容的电光交错的画面快速闪过，从无法确认的方向传来了从未听闻过的语言，我并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但却感觉有什么人在监视着我。

漆黑的世界被星星点点的幽蓝色点亮，通透的色彩以我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去，很快就构成了厅堂一样的结构，是一座圆形的大厅，半球形的拱顶挂在我的正上方，墙壁也好穹顶也好都没有任何的装饰，完全是一个光滑的曲面，不断向外放着阴森森的冷色光。

如果是梦的话这样的陈设也太具体了，而在没有携带梦规设备的情况下，这也不太可能是社区突然进行的活动。

不论时机如何，我必须立即提起警惕，这是本能驱使我作出的反应。在我警觉地检查周围时，未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只是这次掺杂了像是信号干扰一样的杂音，片刻之后，那个声音使用了我能理解的语言。

“请确认温湿度及气压是否在舒适范围内。”

我没敢立即作出回应，现在的情形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贸然出声和保持沉默究竟哪个更可能让我身处险境根本无从推断。

四周再次响起信号干扰的噪声，让我不禁皱起了眉头。那噪声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凝结到了我的正面。

“监护人向你们问好。首次接触难免仓促，但迫于时间限制不得已立即行动。”

“直入主题，你们的文明正在酝酿劫难，需要按照我们的指引化解危机。”

那个声音变得清晰，但却更加透出压迫力，像是不容争辩一样不断地擅自推进话题，甚至不给我一点消化吸收的时间。

无论如何我不会插话，至少对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表现出敌意，而且本能告诉我以我的肉体凡胎是不可能与这声音背后的力量对抗的。

墙壁和穹顶慢慢暗淡，映出了无尽的深空，无数星辰在深黑的幕布上闪烁，像是开机画面一样的数据流一闪而过，太阳系的景象浮现在我的面前。虽然已经隐约有了一种预感，但当我真正亲身见到这样的景象时，心中的情感还是爆发了。

特别是，在我从深空中俯视地球的时候。

“等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为你们设置的星系内深空尖塔。”

就像是有意只让我看上一眼一样，墙壁上的画面瞬间转变成了大篇幅的古籍和历史画作，甚至还有一些已经严重损毁的古建筑预想中的原貌。虽然眼前的事物并非轻易就能伪造，要做出这样的布景花费也一定不菲，可就在看到地球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只能激发我的怀疑，我真的没在做梦吗？这真的不是一场恶作剧？

要问原因…在视野当中，地球是一个圆盘，各个大洲在底面上铺开，圆盘边缘围绕着白色的环，似乎是巨大的冰墙。

“不对…”越发觉得眼前的景象并非真实后，我深吸一口气将双眼上翻尝试强行醒来，但却发现这样的举动只是徒劳。

“事实很难接受。”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回没有了此前的咄咄逼人，像是能体恤我的情绪一样变得温和了一些，“但早晚都要明白。”

“我们很早以前就在观察你们，在注视你。”

在话语进行时，穹顶和墙壁上没有展现出生物进化的历程，只是从黑暗的时代开始的人与妖的冲突与相容。

一团黑色的雾气在我面前涌起，然后凝结成了实体，那是一颗内六角17号螺丝。在我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猛击一样感到晕眩时，声音没有给我休息的时间，继续说了下去。

“一切从头谈起太过复杂，你只需知道你们的文明是我们的社会学研究对象…”中性的声音说到这里，我立即有了不安的念头，但他很快察觉并制止我继续往那个方向思考，“当然，我们不是你们的造物主，不过正如你亲眼所见，你们的文明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

“对我们而言，你们是不可失去的宝贵研究素材，这种说法可能会令你不适，但换种说法，作为监护人，我们会有更多的动力制止大灾难摧毁你们。”

“你们到底…”因为强烈的紧张和恐惧连牙关都开始打颤的我拼命地思考着眼前巨量信息的破绽，却惊恐地发现对方的说辞有其合理性，可是认同他们就等于是在否认我们自己的常识，质疑自身的权威…陷入极端混乱的我最终放弃了思索，窝囊地准备接受进一步的信息，“不…没事。”

周围的环境明亮了一些，宽阔的大厅中甚至还播放起轻柔的音乐。

“我们只会在必要范围内对你们的认识进行干涉，不必紧张，在我们的价值观念中一切知能物种都仅有认知的先后而无价值的高低，这次交涉要达成的是合作而非宣称。”

“脑袋好乱。”

如果荒谬才是事实的话，我活到今日所获取的认知到底算是什么？

“请允许我进行必要的说明，你们的历史和当局选择表现出的真相有其必要与合理性，请不要因为这样一件事对本土文明产生质疑，我们对你的接受能力做过一定的判断，希望你能够尽快消解初期的认识冲击。”

“现在，我会就灾难的具体内容及你的使命进行陈述。”

不给我任何插话的余地，声音紧接着说了下去。

“你们的文明在协同进化进程中出现了方向性错误，如果放任不管会导致大毁灭，至少在文化方面是如此。用你们自己的‘红皇后假说’来解释，当前人类对妖怪施加的选择压过强，妖怪不得不进行适应以免遭受淘汰命运，但进化看的并不是对一个时代的适应，更加是一趟长跑，如果妖怪放弃自身特性与人类共存只会导致其自身的最终消亡。遗憾的是在目前环境下，选择亲近人类的妖怪赢得的竞争优势远大于保持纯净的妖怪，这样下去消灭的会是长远的进化潜力。”

“等等！既然你们一直在对我们进行观察，一定知道‘第二季联合’吧！共存怎么可能会导致灭亡？一切都应该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才对！”听出对方话语中否认人妖共存的意味后，我立即反驳道。

“长者也许会犯错，但我们看到的远比年**明更多，我们经历太多了。”在遭到我的否认后，声音短暂地作出停顿，但很快就组织好了语言，“我记得你们对于联合的定义十分明确，那是一个妖怪的国家，其中的原因你也清楚。”

被点明后我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所举的例子有失妥当，想要找出新的辩驳依据时却被打断了。

“请别误会，我们不反对共存的道路，但那对于现阶段的你们而言为时过早。两个主人物种在长久的竞争中无法消灭对方而同时存在的状况十分罕见，因此我们对于你们之间关系的把控也更加谨慎，在将来你们必然会走向共存，但现在的你们还不成熟。”

“你所指出的联合中人类早已被妖怪同化，即使从生物上来说和你没有区别，在文化认同上也已经不可称之为人，而在战争地区靠人类尸体生存的妖怪也绝对不可能跟人类和平共处，即使心理上渴求生理上也不会允许。协同进化是很脆弱的东西，受到压迫和诱导都会破坏这层关系，无论是人类在物质层面冲突中重创还是妖怪在认识上遭到同化都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

“在预定计划中，我们准备释放逆转录病毒刺激妖怪的原始本能以制造人妖之间的冲突使你们的信任状态回归初始水平，以小规模的牺牲换取两个物种更大的发展空间和潜力，表达会在一定时间后关闭，而随着宿主遗传下去的逆转录病毒则可以作为再次激发冲突的‘开关’，直到最终协同时机成熟前的整个过程将处于我们的可控范围之内。”

听到这里，我刚刚才略微放下的警觉再次上涌，如果对方把我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将我作为实现“伟大目标”的道具的话，我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不排除这个所谓的上位文明会对我进行认知篡改或是物理改造的可能，但这实在是太笨拙了，如果他们真有那种能力根本不需要向我通知一声，也不用专程把一个普通人从天文距离之外拉过来。

“你们没有干涉我们发展的权利！我也不会成为你们的工具！”在对眼下的状况有大致的了解之后，我鼓起勇气进行反抗，如果这些人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善良”，就更加不应该对我们进行控制。

“权利并不是个人决定的，有些事既是权利也是义务。”

意味深长地抛下这句话后，我身前的地面像是被金刚钻锯过一样出现了一圈细小的缝隙，紧接着，那块地板由下至上缓缓升起，在螺旋状的螺纹底部攀附着一团黑色的物质，它顺着地板的上升而转动，旋转几周之后终于与我面对面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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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 来 了【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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