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约会吧。”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从没见过这样杀意凛然的约会。

看得出来，安娜在尽可能抑制对我的敌意，在去商业街的路上，我看见她好几次下意识投掷小镰刀，又急忙收回手的动作。

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安娜不是喜欢没事唠叨的个性，如果有可能，她尽量动手。我也不想说话，免得某一句话说的不对，她当街和我开战，这就很倒霉了。

安娜用的是小时候真正的形象，有几点可爱的雀斑，可爱的圆脸，亚麻色的长发，也就是“萘切”的形象。可是我还是用的“安道尔”的脸啊，要是真打起来，英雄的形象就全毁了。

毕竟不是每次都有把握把过错推到别人头上，自己把光荣占尽。甩锅是个技术活，需要前期的大量安排。

……虽然理论上来说不会有战斗啦。

原因如下：我猜安娜是和魔鬼进行交易，付出了“不向我发起战斗”的等代价，拿到了我的身份情报。

我自认藏的很彻底，没有露出破绽的地方，所以安娜查出我在哪的方法也缩减到很小。

首先智慧神海顿不考虑，祂和我在费瑞尔面前起誓同盟，没可能卖我。

“价值”魔王，卡杜拉小姐，能够将等价值之物交换，情报、知识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行，她是主和派的魔王代表之一，我的盟友。虽然她和我一样无节操，但按照戴维亚说，安娜曾经抓住并折磨过卡杜拉，所以在卡杜拉眼里，安娜应该欠她的“代价”数额巨大，卡杜拉应该不会卖给欠债的家伙消息。

戴维亚则根本不知道我真身在哪里。

那么超世超然，知道我的存在，就只剩下魔鬼了。

不过如果从魔鬼那里得到有关我的消息，安娜也必须保证不会凭借这一条知识，对我发动进攻或者揭露我的身份，最多也就是前来和我说说话，讨论下合作。

这是魔鬼必然会向她所求的均衡。

见识的均衡，力量的均衡，想要知道某些不应该知道的知识，就必须要付出些什么。这是一切局限于凡人之身，却获取超凡见识必须遵守的规则。

神明、魔鬼，还有占市场份额比较少的“价值”魔王卡杜拉，他们各有各的规则。会干涉世界，但正因为有超凡的见识和力量，才必须制定一个恒定的准则，其中最大的准则，就是很有名的那句：“超脱者不发一语”。

这里单说魔鬼，他们追求的是一种公平，换一个角度来阐述就是均衡。魔鬼对“公平”的要求可谓是三者中最大的，达到了一种苛求的程度。

把魔王入侵比作一场游戏，魔王们体验着这个有趣的游戏，这些超然的家伙则是旁观我们之间的厮杀，从局外人的角度，自上而下俯视一切。而代价就是，他们不能作为玩家出现，同时玩家也轻易不能从这些窥屏的局外人口中得到对手的信息。

嘛，神明偶尔会对凡人有些出格的暗示，但魔鬼永远不会。

魔鬼始终遵循着“对等的交易”，如果有人和他们交易吃亏，那么一定是因为自身贪求某些不属于自己的事物的缘故。

如果守信守诺，魔鬼反而会是最优秀的交易者。

他们会作为帮手、打手，甚至是搅局者，但这一切都是基于“原本契约者就能做到的事情”，魔鬼、神明，只是把这些事情简化一些。但是他们始终是这个世界的配角，他们必须保证自己所做的一切不会让历史因自己而改变。

就像我可以拜托魔鬼旁敲侧击帮我暗示妮维法尔一些想法，但是无论付多少代价，魔鬼永远不会直接告诉我，妮维法尔的解法是什么。魔鬼的所作所为都是“尚未超出公平范畴”的行动，种种坚持就像我一直在践行“能够被理解的恶”一样，一旦违背就是在否定自己。

要知道，站在历史转折点的永远是人类的英雄和尚未晋升的魔王之子，从来没有超凡超世的神魔，这是神魔共同制定的游戏规则。

所以安娜应该也向魔鬼起誓，不会突然袭击我，但是谁知道她会不会拼着毁约的代偿攻击我呢？

从小时候起，我这个妹妹就相当偏激！

“你觉得我穿这一件衣服怎样？”

在双方都小心翼翼地在购物街逛了半天之后，她终于拿起一件纯白的连衣裙，在身上比划，问我的感想。

“嗯……很显青春的连衣裙嘛……”

虽然我真正想说的是：“你已经过了装嫩的年纪。”

不过安娜似乎听到我的评价很开心，又拿起旁边的另一件衣服给我看。

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也渐渐放开，我也有时候对安娜打趣几句——同时时刻瞄着她手里的小镰刀。

感觉已经很久没和妹妹一起玩了，有些怀念呢。

“哥哥，把那个递给我好吗？对，就是你左手边的那个。”

我拿起旁边的帽子，给她递过去。

然后我心口多了一把刀，一米长左右的标准佩刀。

“库库库，抱歉，我一时手滑了。不过哥哥你也说过，永远不要在恶人面前放松警惕不是吗。”

安娜坏笑着，从试衣间内侧走出来。

“我也是呢，真抱歉，我明明想给你帽子的，结果，唉……”

我指着她的额头，也不怀好意的笑道。

安娜也该感觉到疼痛了，她用手按着脸向上摸，在她额头正中央，插着一把剑，制式的铁质双刃剑。

现在我们两个都笑不出来了……嗯，应该是同时大笑才对吧。

安娜嘲笑我心口，穿身而过的刀，我讥讽她脑袋上插剑的造型很有后现代风格。

恶言相向，肆无忌惮，时不时补上几拳。血和剧痛，这是让我最舒适的相处方法，恶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两人捧腹大笑了很久。

之后笑够了，笑累了，我让安娜先去街头的长椅上等着，自己去买盒饭和小吃。

带着满载的食物回来，我和安娜往对方身上插武器对凡人来讲已经是即死的致命伤，对魔王来说只是恶作剧的程度。我们无数次撕裂对方的身体，知道只有这种程度的伤害算不了什么。

只是恶作剧，不然也不会进行添加“固定”效果的仪式性动作，让刀剑都拔不出来。也正好让我们融入商业街的盛装游行，扮演复生的恶灵。

“尝尝吧，巴洛兔王烤肉，还有菲洛触手卷，都是勇者学园有名的小吃。”

安娜把刚才试过的衣服全都买下来，然后依靠饭店里杀生产生的“杀戮”概念，扔回自己的权限领域。

她现在穿着纯白的连衣裙，在连续看她穿了上百年的黑色露背晚礼服之后，清纯的样子反而有种反差萌。

“很好吃啊，真的很好吃……魔界没有人给我做这么好吃的东西啊……”

她满嘴塞满触手卷，菲洛章鱼强大的生命力，让触手被切掉之后还在不断摆动，让她的两颊不断鼓动。

很有色情感，具体参见限制级触手类作品。

魔界没有丰富的物资，几乎没有植物，兽类也都是黑暗之海仿照创世者造的各种动物的魔改版本，性情凶暴嗜血，而且大多有毒。

虽然魔族有“以银为毒，以毒为血”的说法，我们的血是黑色的，表明黑暗之海最高等的加护，吃下这些有毒的兽类也不会有问题。

但魔王之子都是传承的黄金之血，虽然灵魂诞生于黑暗之海周围，与祖辈大不相同，不过这个血肉之躯的变化不大，我是说味觉还是与普通人类相似。

魔族糟糕的物资条件之下，除非有极为高超的手艺，能把食物成助繁殖欲望药剂，甚至发光的水准，才能让魔王的舌头表示满意。

嗯，不才正是有这份水准的人。我发现无论自己无论有什么本事，似乎都可以用“魔界很无聊”的说法解释过去诶。

“好吃啊……想留下来吗？”

人世的物资比起魔界丰富太多，味道更能让魔王满意，当然最让他们满意的还是人类的血肉。

魔族是会吃人的，我以前说过吗？啊，无关紧要，反正为了与人类的友好关系，我已经很久不吃了。

我问安娜这个比较刁钻的问题。事情的发展也开始切入核心。

“想啊，这里一切都很有趣，不过，我们还是属于魔界的，这是游戏最基本的规则。”

“你现在也会提到‘游戏’这种词啦，哈哈。”

“因为哥哥你经常说嘛。对啦，哥哥，你看看这个。”

安娜解下自己的遮阳帽，一阵大风吹过，亚麻色的头发自由的飘扬。

不过，在近距离还是能看见她头上的两只角。

没错，两只角，普通的魔王之子只有一只才对。

安娜已经晋升魔王了。

“我随时都能离开。”

她骄傲的昂着头，对自己的双角毫不遮掩，周遭的人们以为我们是在扮演魔王的角色，当成盛大游行的一部分。

也许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看到那双角的时候，血冷了一半，寿命也只剩下一半。这便是直视不可名状的黑暗，获取部分此世无存的超凡知识的代价。

无论他们想不想要，仅仅是目睹，这就足够了，他们知晓了部分“杀戮”的意义，代价就是灵魂的永久损伤。

还好，安娜很快就将自己的太阳帽戴回去了。

“可是我与你的纠纷还没有结束。给我一场最最盛大的演出吧，用血铺红，用魂妆点，用执着与觉悟走上舞台，双方将迎来最后的了断，以及我的谢幕……或者你的。”

我有所预感，大概猜到了她会说什么。

当然，因为我的预感一向很准，也连夜赶出了三百页加的企划书。

“这是你想要的？只有这些？”

“安道尔。”

“怎么？”

“我的裙子，漂亮吗？”

“我的眼光不会错，从来都不会。”

“是最最漂亮的吗？”

“是，我们所见过的，最漂亮，最适合你的一件。”

“嗯，好啦，那么约会这边就已经圆满啦。第一个代价已经付给你，乃是凯瑟琳，以及我的退场，所以把南律也还给我。”

“没问题。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嘛，如果可行的话，我还想要咖啡的种植技术，女仆咖啡厅整套菜谱，你手里的禁忌魔咒，魔界的土地……”

有着青涩可爱的圆脸的少女，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翩翩起舞。

不能说很好看。

也许是她自己编的吧，依稀记得小时候她拽着我的衣角，说要成为舞蹈家的事情。当时她举起小拳头，一脸郑重的对我发誓。

之后又是怎样相杀来着？我忘了，我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上百年，今天偶然想要开始追溯了。

“不过这都太过了，既然如此，给我一个孩子怎样？我和你的？”

“如果还是不行，那么……”

“至少要给我一个吻吧。”

白衣的少女按着沙滩帽，向我甜甜的微笑。

光滑柔嫩的嘴唇，看起来异常可爱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