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不是小雪出了什么事？”

话筒里传来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很有磁性，充满了中年男人的成熟稳重。

每当听到这个声音，李姐总会莫名其妙的开始紧张起来……不，也算不上是莫名其妙，其实李姐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变得手足无措，她很清楚，比谁都清楚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小雪没出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

李姐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颤抖。

也许是因为埋怨，也许是因为惶恐，也许，只是因为心里那丝可笑的妒忌。

她终究，只是他手下的一个员工，在他的眼里，她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普通员工。

和其他人一样。

“……，你应该知道，我很忙的。”

是因为愧疚吗？总之他声音变得温柔了不少，只是那种距离感却并未因此消失。

他心里的女人，从来都不是她。尽管，他爱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十几年，可就是这么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也远比她要高的多。

他钱包里的照片，从来都是那张已经褪色的黑白照，就像是他的心。

于是李姐自嘲的笑了一下，很苦涩的笑容。

“既然你很忙，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顿了一下，李姐的眼角瞥到了茶几上的那盒烟卷。她并不抽烟，可现在，她却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很是压抑。

也许，抽根烟，会好上一些。

听小雪说，烟可以麻痹神经，麻痹大脑，让人在短时间内忘掉一切不开心的事……

李姐一直都不相信，她不相信，却鬼事神差的想要尝试一下。

“最近小雪的情况，比刚开始要恶化了不少。”

一边说着，李姐一边打着了手里的火机。袅袅升起的青烟混合着呛人的刺激味道，让从未抽过烟的李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东西，好呛人。

“……，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就算隔着手机，李姐也能想象出他此时此刻脸上流露出的表情。

一定是，很阴沉，很冰冷的表情吧。

毕竟，她是他唯一的一个亲人。

“小雪，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李姐很害怕他生气，即使他离自己很远很远，即使他们并没有面对面的交谈，可只要听到他低沉冷漠的声音，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变得顺从。

变得想要讨好他。

虽然，他从来都对这样低眉顺眼的自己不屑一顾。

“……，让她回来。”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话音刚落，他就挂断了电话，回荡在李姐耳边的，只有一声声机械般的忙音。

李姐沉默着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像个失去了生气的木偶，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

越快……越好吗。

李姐无奈的笑了一下，手里拿着的细长烟卷闪烁着一点猩红色的光芒，像是哭红的眼睛。

像是她哭红的眼睛。

可惜，她没有勇气拒绝他的安排，就像她没有勇气拒绝他的请求一样。

即使，心里并不愿意，可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会拼尽全力为他拿到。

对不起。

对不起，小雪。

………………

夏天的清晨总是来的很快。

刚到五点钟，东方就已经出现了一抹明亮的鱼肚白。

夏朗一向都起的很早，今天也不例外。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并不是睡醒的，而是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昨天晚上，他，很少见的失眠了。

“今天，也是一个好天气啊。”

看了一眼窗外，那片越加明亮的天空中还有几点微弱的光芒在轻轻的闪烁着。于是夏朗缓缓的眯起了眼睛，将床头上的那件白色衬衫快速的穿在了身上。

虽然已是夏季，可早晨的清风还是有着些许的凉意。

今天，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天气。

艳红的朝阳在微凉的薄雾中缓缓升起，将空气中仅存的一丝清冷也慢慢融化。把需要做的家务快速做好之后，夏朗就迫不及待的骑上了那辆叮当作响的老爷车。

他和雪姐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八点，而现在，只不过才六点多一些。

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嘛，早一些也没什么，第一次约雪姐出去，总不能迟到吧。

也不知道雪姐现在起床了没有。

………………

叶雪当然已经起床了。

和夏朗一样，昨天晚上她也没有睡好，不过原因却不仅仅只是因为今天要和他一起出去。

那个男人所说的话，李姐全部都告诉了她。

“你爸爸，让我们尽早回去。”

尽早？

尽早是什么时候？

叶雪想问，却又没有说出口。

如果注定要离开，那么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吗？也许，早一点会更好吧，趁着这份感情还没有到那种无法割舍的程度。

早一点离开，也好。

所以，叶雪很早之前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想在这唯一的一次约会中，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

也许，这样能让他把她记得更为深刻。

虽然，就算他记得再深，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

“吱呀～～”

一阵让人牙酸的刹车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夏朗把一条腿撑在地上，满脸疑惑的看着不远处那个纤细修长的身影。

“雪姐？”

“来的好快啊……”

听到他的呼唤，叶雪也是微微一愣。虽然已经猜到他会来的比较早，可现在实在是有些早的过头了。

毕竟，才六点半。

“雪姐也起的好早啊。”

难道说，雪姐也和我一样，无比期待今天的约会吗？

夏朗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也许是因为一晚没睡，夏朗比平常要迟钝了不少，他甚至没有发现叶雪那双美丽丹凤眼上有些轻微的红肿。

所以他依然是平常那副没心没肺的傻笑模样，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

叶雪，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黑发如瀑，肌肤胜雪，虽然脸上很少流露出表情，可她的眼睛中却蕴含了千言万语。夏朗喜欢这样的她，这样冷漠却又温柔的她。

“看够了没？”

叶雪歪了一下脑袋，美丽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脸上很自然的流露出一抹温柔的神采。

“看了这么久，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那个……”

夏朗低下了头，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明显的红润。他从来都没有夸过女孩子，他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些什么。

平时看的那些书，平时记下来的那些用来赞美女孩的诗句成语，此刻却一点都想不起来，大脑里空荡荡的程度，就连夏朗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所以，他只好笨拙的用手抓了抓脑袋，在叶雪充满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的抬起头，对她傻乎乎的一笑。

“雪姐，你，真好看，就跟仙女似的。”

“噗呲。”

也许是夏朗笨拙的样子把她逗笑了，也许是夏朗那老土又俗气的称赞令她忍俊不禁，总之叶雪在听他说完之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

她笑得很开心，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泪水涟涟。

夏朗并不知道自己哪个地方这么好笑，能让雪姐开心成这样。不过夏朗是个笨蛋，他并不会想的太多太深入，对他来说，能看到雪姐这么开心就已经够了。

于是，他也跟着叶雪那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们毫不顾忌的哈哈大笑着，像是两个疯子，还好，周围并没有什么路人。

就这样疯疯癫癫的过了好一会儿，叶雪才慢慢的止住了笑意，站起身子无比认真的看着夏朗那张满是温柔，也满是宠溺的清秀脸庞。

很认真，很仔细，似乎是要把他的相貌深深地印入脑海一般。

夏朗不知道雪姐为什么突然露出这种认真严肃的目光，他不知道，却又没有询问。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问的太多。如果雪姐愿意告诉自己的，她一定会跟自己说，就算不去问，她也会说。

而她不愿意说的，那就是她的秘密，对于别人的秘密，夏朗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不想去触碰。

毕竟，对别人的秘密追根到底，会惹人厌烦。

夏朗不愿意看到雪姐为难的样子，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问，就这样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只要自己陪着她，坚定不移的守护她，总有一天她会愿意把一切都告诉自己。

他，只需要静静的等待着，就可以了。

这么做，到底好不好呢？

也许好，也许不好，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前，谁也无法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

好，还是不好，应该是建立在已有的结果之上的，所以夏朗并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好不好。

“小朗，我们走吧。”

叶雪收回了目光，对着夏朗温柔的抿了一下嘴唇之后，轻车熟路的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然后，轻轻的，又紧紧的抱住了他的后背。

微凉的晨风拂过夏朗的脸庞，撩起他额前略长的黑发，让他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眸变得越发柔和。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那让人心神摇曳的温软，夏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自己最为温柔，最为宠溺的声音对着这个自己最重要的女孩无比轻柔的说道：

“雪姐，坐好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