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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顾生的回忆(二)

君子三友 照妖镜三代 3386 2019-07-29 04:31

  

父亲的问题让我无法立即给出答复。失去亲爱的爷爷奶奶后,我感到空前的迷茫,我今后该做什么?又该怎么做?思考这些对只有十七岁的我来说都太过困难和复杂了。

父亲大概也是看出了我的困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同时他也没有为我指出方向,而是放任我自行决断。

至于母亲,除了在餐桌上能见到外,她都未曾跟我单独说过话。母亲依旧年轻,常年在外的考古工作似乎完全没有损害她的容貌,而那份异常的光彩还是让我始终不敢主动靠近。

又过了两天,父亲和母亲就以“工作”为由离开了家,不过在临走之前,还是留下一大笔钱作为我的生活费。这笔钱更是数额不菲,起码可以让我今后十几年都可以过得衣食无忧。

对此,我的选择是……继续读书,完成学业。

我将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存入银行,只留下为数不多的钱用在生活开支上。

爷爷奶奶在的时候,我过得基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那并不意味着我是个娇生惯养的蠢货,尽管我没有掌握什么糊口的本事,但我的双手也不算太白净。之所以以前会过着那样幸福享受的生活,是因为爷爷奶奶都很照顾我。他们教会了我许多道理,再加上我那喜欢读书的习惯,终究没有让我走入歧途。

做饭和炒菜我都会一点,这得归功于奶奶闲暇时对我的教导,虽然并不熟练,但也不至于让我在白米和生肉鲜菜的包围中活活饿死;爷爷同样教会了我一些他年轻时赖以为生的木工技巧,可惜我那时还太小,而且比起跟一堆木屑相伴,我更喜欢读书,为此爷爷没少用他的石楠木烟斗敲我的脑门。

好在我也因此没有养成大把花钱的坏习惯,毕竟我的周末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父母的书房中度过的。被说成孤僻也丝毫不影响我对古代文明的喜爱之情。

由于父亲和母亲留下的书籍有很大一部分是跟考古学有关的,久而久之,我也或多或少对考古学这门专业产生了兴趣。不过,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会那么矛盾,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考古导致的,大概是受此影响,使得我并不打算像父母那样以考古为生。我觉得,如果我真的继承了父母的事业,爷爷奶奶看待我的目光肯定会饱含懊悔和沮丧。

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我决定不去钻研考古这门学科,我只是单纯地,对人类的文明历史有兴趣而已。

爷爷奶奶离开后,很多事情都要靠我自己来完成。在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都得由我亲手来做。

从奶奶那里学来的厨艺停留在基础水平,但我得吃饱饭才能活下去,因此只能一边摸索着一边做饭。

家中的房间也大多空置,没有人住往往意味着很容易积灰尘。我可不希望承载了我童年记忆的家变得脏兮兮,可如果我不去清理的话,那些垃圾会一直堆积在那里。

为此,我不得不每个周末都从宝贵的读书时间里头抽出一个下午的功夫来打扫整个房屋。

有太多太多事情需要从头学起,洗床单、扫地板、抹桌子、刷马桶、擦玻璃……

我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后来的事实表明,这件事我做的还蛮不错的,其实。

只是在学校里头,我变得比以前更加不合群,完全不能和周围的同学正常交流,但我并不在乎。就算他们在我的桌子和课本上乱涂乱画,也不会让我产生不快的情绪;无论是被女生骂作“怪胎”,还是遭到男生的推搡,都难以扰乱我的心弦。

我是为自己活的,我每每都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到。

清子老师经常叫我去办公室谈话。我能感觉得出来,她有在努力地试图扮演好一个好老师的角色,可惜她的话语要想触碰到我的内心世界未免还有太长的一段距离了。

清子老师的全名是光濑清子,樱府人。因为读大学才来的华夏区这边,当她从师范学校毕业后没有返回故乡,而是选择留在我们这座城市中任教。严格算起来,我们这一届或许是她带的第二批学生。

清子老师负责教我们语言(此处注意,顾生就读的高中并非面向觉醒者的特殊学校),包括亚洲地区的通用语和欧、美洲人所说的英语。清子老师教的很好,她是位善于教学的好老师,这点是全班同学都无法否定的。

只不过,她自己却好像不这样认为。很多次我去老师办公室躲避班上同学们的欺凌时,发现清子老师经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她的办公位置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蹙眉长叹。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毕竟我也曾瞒着爷爷奶奶在偷偷地学习着考古学方面的知识。尽管父母亲主观上没有要求我去钻研,但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好奇心驱使着我去阅读那些书籍。我知道要是让爷爷奶奶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很生气,也正因此我才有意背着他们。幸好我做的还算隐秘,直到他们去世都没有发现。

清子老师的秘密又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当然,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比起她人的隐私,果然还是家中的历史古籍更吸引我。

高中的最后一年很快过去,在读书方面我并非天才,还无法做到生活和学习两相兼顾。刚开学的那两个月我还自不量力地尝试着有去打工挣钱,但期中考试成绩的大幅下降立刻打消了我继续在课余时间做零时工的念头。

事实上,光是每天回到家后如何解决三餐的问题都有够让我头疼的。

最后的高考也受到了忙于生活的影响,在考场上的发挥没有达到预期的水准,好在也没有出现太严重的失误,只能说普普通通,没能报考我理想中的那所大学,只好退而求其次,录取了第二志愿。

回学校拍毕业照的时候,我也从清子老师手中拿到了毕业证书。清子老师还是我们敬爱的语言老师,不过听到场的同学说,清子老师交到了男朋友,而且已经订婚,不日就要举行婚礼。为此,我对这位可敬可亲的老师送上了祝福之语。

整个高三都承蒙清子老师的关照,不过,我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古怪的眼神,似乎是因为没能成功地打开我的心扉而感到些许的失落。大概,我是她从事教师生涯所遇到的第一个应付不过来的“问题学生”吧。但是没办法,我只是耸了耸肩,并且打从心里感到抱歉。

没有再说什么,我便转身离开了这所度过三年高中生涯的母校。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很长,很长,也就意味着我能够做很多,很多事情。比方说,外出打工,又或者是,整理房子。我在家附近的一所超市找到了收银员的工作,偶尔会被老板叫去搬运刚到的货物。

白天在超市打工,晚上则在家整理物品。

父亲母亲的卧室和书房堆积的文物和古籍数量超出我的想象,此外,爷爷奶奶在杂物间里存放的私人物品也让我感到大吃一惊。不过奶奶在走之前对我说,房子里的全部东西由我全权处置,倒是让我松一口气。

爷爷的木匠手艺是祖传下来的,小时候听爷爷说过,在大 纪 元前我们顾家都是木工世家,这门手艺传到我爷爷手上时已经超过九代人,算起来可能有两百年的历史。

只可惜,原生兽造成的末日灾害摧毁了我们顾家世世代代的累积和家产,到我爷爷的爷爷那一代时,被迫抛弃家族数百年的基业,只身逃难到我们家如今所在的这座城市,除了烂熟于心的木工手艺外什么也没能带出来。

而我在收拾爷爷的房间时,也找到了好几卷高祖父(爷爷的爷爷)亲笔书写的日记。尽管日记的纸张已经破败不堪,其上的字迹也有很多已经模糊不清,但巧合的是,在父母亲书房里却有着修复古籍方面的专业书;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年前人们使用的字典的拓(tà)本。

我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完成对高祖父日记的修复,这期间我每天晚上都投入这项有趣的工作当中。那本《新华字典》的拓本对我起到的帮助有为重大。由于高祖父是大 纪 元前出生长大的,因而在日记中使用的语言乃是以前的汉字,而非如今的亚洲通用语。

说不定,我在这方面还真的遗传到了父母的基因。要知道我可是在没有师傅传授指导,完全依靠身边的专业知识书和手头所持有的各种历史资料的情况下,完成的这项工程。当然,其中也有不少血脉的功劳。从高祖父到我这一辈,肯定有很多日常用语和说法风格是流传下来的,由此我能根据直觉对某些文字段落进行补完。无论怎么说,日记的主人终究是我的祖先,作为他的后人要完成这件修复工作自然要相对容易一点;要是换做另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古人留下的古书,那我的工作进度肯定会比现在艰难上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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