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此之末，彼之始
“呀！”
每当长剑相互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卡帕莎就可以听到对方牟足全力的呐喊声。女孩子的声音尤其尖利刺耳，令人神经暴躁。不过，固体传声的这种现象嘛……要知道各种地方都以“差不多就行”为主旨的陆战机型可是省略了很多“奢侈”配置的，正规机都难以避免的事情又哪里能够指望训练用机呢？
话说这个人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呐喊呢？
为了只一回合就被“斩于马下”的同伴吗？那台已经game over的机体以靠坐的姿态就落魄地摔在卡帕莎身后的教学楼前。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发动的突袭但只一瞬就被分断开进而**掉，说来也还真是没用，倒是个值得同伴为之怒吼的事情。
可若说无能的话，卡帕莎倒觉得面前这个发疯般攻来的女生也是一样的。她的怒吼本身就是一种没有搞清楚状况的表现，虽说愤怒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人的潜能，但这也只限于人罢了。
机体的功率是一定的并不能从人的愤怒中获得任何暂时性的蛮力加成，反应的速度倒是会变快一些可却也没有质的区别。话说，没有了理智驾驭的反应能力就只是单纯的条件反射，这种东西有任何价值吗？
看来，二班的人水平确实不低但到底也还是只有这种程度罢了。
“哼哼！”卡帕莎在此时露出了轻蔑的一笑。她一直采取守势是遵循了兵法上避敌锋芒的原则。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对手凭借怒气猛攻一顿虽然在短时间内很是骇人，但却也很快就会陷入疲劳，然后露出破绽。此时正是最佳的反攻时机。
“叮当！”卡帕莎看准对手出剑节奏紊乱的一刹那猛然踏步向前，从容地以两剑击溃其尴尬回防的守势，紧接着便由这洞开的中路朝其胸腔，驾驶舱所在的位置刺出了致命的一剑。
“砰！”敌机应声仰倒在地，立刻就失去了动力。
好啦！下一个前来送死的又会是哪位呢？
卡帕莎一边摆出戒备的姿态一边观察起了周围的动向。她在刚才的激战中也有抽空注意，但果然还是在当下这个喘息之机中看得更清楚。
他们身处的这个“堡垒”其实是因为有场地红线才得以作为“堡垒”存在的，实际上并非是全封闭的地形。在此基础上，引擎和剑风的搅动都进一步促进了空气的流通。因而，此时此刻，碍眼的彩色烟雾已经消散了大半，周围一带的情况已经差不多可以看个明白了。
“嘎吱！嘎吱！”于是，卡帕莎也因为眼见的情景而忍不住咬紧了牙关。这是一个相当震撼的事实，一班除了她以外已经全军覆没了。不然，她也不会在瞬间就恨到了牙根痒痒的地步。她恨出来捣乱的三班，也恨果真有两把刷子的二班，她好好一个坐享其成的计划就被这样折腾得付之东流了。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二班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他们是主动袭击过来的一方，但在一番混战之后也只剩下了一台机体。
从四周一班成员的“遗体”分布情况来看，这也是二班中的一位猛者。那么，会是谁呢？对此，卡帕莎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阿伊莱特·布尔夏德·索伦。”她念出了脑中所想到的名字，用毫不掩饰厌恶感的语气却也不算是激动。很快，她便得到了回应。
“卡帕莎·卡芙。”猜对了！这不是别人正是二班班长，阿伊莱特，其人操着一口的讽刺。“虽然过程有些变数，但结果我们还是如约的一对一了啊。”
“哼！”卡帕莎没有恼怒反倒是自嘲了一下，“现在这个场面我还真是没有料到。这回也算是得了个教训吧。惹谁都行，千万别惹疯子。”
“哈哈哈哈！”阿伊莱特肆意地大笑着，“可别那么说啊！没有他，我又怎么能跟你面对面呢？”
“我说的是你。”卡帕莎戏谑道，“烟雾弹是拆了装备做出来的吧？那可都是学校的财产，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做大事岂可惜身？何况是财物！”阿伊莱特没有丝毫动摇更是豪迈地放话了出来，“再说了，尊严岂是钱能买到的！”
“大事？”卡帕莎轻蔑地笑道，“对你们而言击败我们居然有这么重要，我们也还真是倍感荣幸啊。但你想过没有，你们这回要是输了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哦。你家里现在还有钱可陪吗？”
“这个用不着你管！”阿伊莱特有些动气了，贵族走下坡是当前的大势，但贵族本身却不可能接受，新派贵族更是将之视为革命派对自己这方的背信弃义。这倒也刚好和卡帕莎今天做的事情重合了一下。把两者相加在一起来看待的话，阿伊莱特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你就只管把首席后补的位子让出来就行了！”他继续怒吼道。
“让是不可能让的！”卡帕莎凛然了起来，“有本事就自己过来拿吧！”
话闭，她也遒劲地抖动双剑摆出了临战的态势。如此，阿伊莱特又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喝啊！”
他在一声怒吼中从原地冲出宛如扑食的猛虎般杀向了卡帕莎。
“砰砰！嗙嗙！”
四把剑轮番激斗，声音震耳，但局势却很是平缓。阿伊莱特攻得并不猛烈，卡帕莎招架得自然也就不吃力。最初的几个来回双方都只是试探，毕竟他们两个之间的对决并没有那么多次，彼此缺乏了解。
但说时迟那时快，局势立刻就发生了变化。阿伊莱特的招式中出现了破绽，但却是来得极为突兀的破绽，宛如华美修辞的中段突然冒出了一句粗鄙之语，如此扎眼而又毫无顺理成章之处。
这里要不要跟进其实是值得深思熟虑的地方，但卡帕莎却来不及多想。先前的试探已经让她明白了阿伊莱特的实力如何。这个对手的基本功相当扎实而丝毫不逊色于她，是个强敌，所以绝不能放过任何机会。然而……
“叮！”
卡帕莎挺剑从空隙处直取阿伊莱特的右侧腹，但却被对方回剑格挡了开来。这一剑阿伊莱特守得从容不迫，就好像是早就有所计算，又哪里有半点被抓住了破绽时的仓惶？
不好！卡帕莎因此瞬间就明白到自己是上当了，她这一刺不成反倒就让自己给了对手可乘之机，现在她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了。果不其然，阿伊莱特在用右手接下她这一招的同时便用左手朝着她的驾驶舱刺了过去。
这一招直扑要害吓得卡帕莎额头冷汗激发，但却也是万幸。要害致命不假，但也正因如此才是人格外防备的地方。卡帕莎在知道自己上当的瞬间就下意识地提起了防御要害的心念。如果阿伊莱特是攻击了诸如四肢关节这类虽然关键却不致命的地方，那卡帕莎一定会中招，但其人也同样心急而并未做太多的谋划。因此，这一击对卡帕莎而言终究是有惊无险！
“当啷！”
千钧一发之际，卡帕莎匆忙将右手长剑顺时针向外一拨将将崩开了阿伊莱特极具威胁的一刺。然而，这一瞬过后攻守之势也就调转了过来。本该如此，但事实上……
好奇怪！卡帕莎立刻就看出了颇为可疑之处。
这一轮交锋自然是卡帕莎输了一筹，阿伊莱特此时的进逼算是乘胜追击。他的攻势本应该如那骇人惊涛，一浪猛过一浪，可实际上却是瀑布倾下，看似气势夺人实则高开低走，越发趋于平缓，猛然间竟又出了一个纰漏。
有了上次的教训，卡帕莎这次还是选择进攻但却是留了一个心眼，她一剑挥出带了十分底力却只有三分精神，另外七分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如何防守上面。这看上去像是全力的进攻，却是一次大胆的试探，姑且就看看这次又会如何吧？
“砰！”
果不其然，阿伊莱特又一次似是约好了一般的挡下了卡帕莎的进攻，然后发起了反击。他这次也借鉴了上次的经验没有急着攻击要害而是打算先废了卡帕莎机体的一条腿。只不过，当下的情况和刚才不同，卡帕莎早有防备又岂会让他得手呢？
面对刺来的长剑，卡帕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立刻就判断出了剑的指向，然后便用力挥剑，“嗙”的一声挡开了对方的攻击。紧接着，她便向后跳跃和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就此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呵呵。”大口吸进的空气转为一声得意的笑语从卡帕莎的嘴里呼了出来。阿伊莱特当下所用的这种套路，她在某个人的身上已经见识过无数次了。那不是别人而正是在这些日子里负责教导他们实战的师父，皇太子，约修亚·明。
在不断挑战又惨败的过程中，卡帕莎渐渐摸清了皇太子的战斗方式。说实话，这位殿下的主动攻击实在是惨不忍睹，没有章法到了就连她都不如的地步，很容易就能让人抓到破绽。然而如果你要是认为可以利用这些破绽来击败他那可就是太过于天真了。
诚然，这位皇太子殿下平日里傲气十足、咄咄逼人的言行举止总会给人一种他若是打斗起来必然属于猛攻类型的印象，可谁又能想到其人真正厉害的地方是在于那无懈可击的防守呢？那种无论你怎样出招都会被一一挡下的绝望，卡帕莎可是不止一次的领教过了。
同时，皇太子的进攻虽然没有章法可言，却是招招精准到了毒辣，式式凶残到了无比。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又有话叫做“一力降十会”，但凡你露出一丝破绽，那便会是死路一条。在架势已崩的情况下，就算是毫无章法的攻击只要够快、够准、够狠，又有谁能招架得下呢？
防守反击，这就是皇太子殿下真正擅长的战斗方式。而其人最为聪明的一点就是，虽然擅长这种打法，却也不一味的守株待兔，而是会主动出击用凶猛的态势震慑对手。如此一来，要是对手胆怯那就会**脆的结果掉，如果有点水平而乘机反攻那便会落入皇太子的圈套，到头来还是会一败涂地。依托于皇太子自身的实力，这几乎就是一个无解的局面，至少对于卡帕莎而言是这样的。
这一套，以攻势诱敌，以守势疲敌，以反击杀敌的套路，卡帕莎见识了太多次，以至于在阿伊莱特身上看到第二回便不自觉地就将皇太子的身姿与对方重合在了一起。这一对比，她也就笑了出来。像是像，可却是差得太远了，简直就是东施效颦！阿伊莱特可真是太蠢了！
在卡帕莎看来，阿伊莱特系在皇太子身上的敬畏之情实在是有些过头了。不过，仔细一想，这倒也算是人之常情吧。对于走向没落的贵族们来说，现在的时代就好像是完全遮蔽了天空的黑暗，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在寻找着属于他们的那一线光明。而这道光又舍皇太子而其谁呢？
论身份地位，难道还有比皇族更加尊贵的家世吗？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站得越高摔得越疼”，帝国崩溃之际那最大的贵族往往也是最惨的。也正因如此，其人的事迹才显得更加励志与传奇。
一个12岁左右的少年在孤苦伶仃甚至是被很多人憎恨的情况下进入了前线军队却并没有成为炮灰，而是不断拼搏立下了赫赫战功，短短一年有余就从低级的准尉蹿升到了中校这样的高位。这种履历不要说是代入感比他人强出一倍的贵族们了，就连卡帕莎这样底层平民出身的人在听说之后都不禁心生向往。
这也就难怪阿伊莱特会在一方面对皇太子畏之如虎，另一方面又竭尽所能地去模仿对方。只不过，画虎不成反类犬。兵贵神速，抢占先机为亘古不变的上上策，这一点不管是对战争还是战斗而言都是一样的。能够先手出击，一招毙敌的，就绝不后手招架。由此看来，皇太子的战法其实并不算高明，能够无往不利只是因为其人本身太过强悍。而这种强悍却不是阿伊莱特靠模仿就能模仿到的。
卡帕莎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吃了一点苦头，但她那也是因为不了解对手才中了套。可现如今，她却已经看清了阿伊莱特这借来的三板斧。对方一心采取这种战法就是把主动权拱手让给了卡帕莎，而这也无异于是将取胜之道双手奉上，又怎能不令卡帕莎感到好笑呢？
长久积累下来的经验和就此而形成的认识在一瞬促使卡帕莎毫无犹豫地下达了决断。在片刻的喘息之机过后，她果断将脚下的踏板踩到了底端。
“嗡！”她的机体就这样伴随着引擎的咆哮笔直地冲向了阿伊莱特，然后遒劲地挥舞起了长剑。
“叮！”
第二回合在双方兵器的交击声中宣告开启，紧接着便在逃过暖场的部分后一口气直冲到了高潮，这可真是一场暴风骤雨啊！
急如流星，灿如繁花，卡帕莎全力劈砍双剑的样子怎一个奔放了得。因此，从阿伊莱特正面刮来的确确实实是一场剑刃的暴风。“噼里啪啦”，其人就如同是在暴风雨中承受着无数雨花拍打的玻璃窗一般，用看似单薄实则坚韧的身躯竭力支撑着，却最终还是难免“咔咔咔”绽放开一道道裂痕。
阿伊莱特想要将自己从皇太子那里偷学来的套路贯彻到底，或许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一套用来对付卡帕莎是很有效的吧。然而，任凭他设下陷阱无数，卡帕莎却是全然不顾。
不管阿伊莱特卖出多少破绽，甚至是将驾驶舱这样致命的地方曝露在前当做一块令人垂涎欲滴的香饵，卡帕莎就是不去理会。她只专注于自己的节奏，只攻击自己想攻击的地方，迫使阿伊莱特疲于招架。
于是战斗就变成了一场消耗战，拼的就是哪一方先一步支撑不住。不过，他们两人的基础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阿伊莱特只是在旁观中模仿了皇太子的战斗方式，而卡帕莎却是置身于其中真真正正地在与皇太子的对练中磨砺出来的。如此看来，两者高下立判。
“啪擦！”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一个声音在刺激着彼此的耳膜，那是玻璃承受不住暴风雨的呼啸而砰然碎裂时的悲鸣。
“乒乓！”
四剑两两相对决，互相在数次的碰撞中角力最终崩弹了开来，这个瞬间阿伊莱特的脸色也变得煞白了起来。他这不是卖了个破绽而是真的被破开了中路，因为他此时的姿态已经完全崩溃了，无论是防守还是回避都没有发力点来扭转局势。
“赢了！”
卡帕莎目光如炬自然没有看漏这样的良机，她在极为兴奋的呐喊声中，用尽全身的力量刺出了右手的长剑。剑锋长驱直入就这样凶狠而准确地撞击在了阿伊莱特机的胸口处。
“砰！”
一声巨响之下，阿伊莱特倒飞了起来。不远却似乎是飞过了千山万水，不高却如同坠进了万丈深渊，乃至于他都没有察觉到机体重重摔在地上的那一下，只觉得还在下落中。
机会啊！难得能够在一对一的决斗中证明自己强过对方的机会啊！怎么会就这样完了呢！
阿伊莱特的目光在难以置信的情感中颤抖着，他觉得鼻子很酸，眼泪竟就在眼底酝酿。然而，男儿有泪不轻谈，他抬起右手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了脸上。
“哈哈哈哈哈！”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苦笑也可以笑得如此大声而洪亮，“不愧是年级首席啊！”
卡帕莎的一击不仅决定了同阿伊莱特之间的胜负更是决定了这场模拟战的最后赢家。此时的她会是一副什么样子呢？阿伊莱特的机体已经锁死，屏幕上只剩下了提示自己被击败的鲜红指示，所以他看不到。但他猜也能猜到，因为他若是赢了也会这样做的。
“赢了！是一班赢了！”
卡帕莎高举长剑指天而大声的宣告着，虽说她一直对自己的胜利深信不疑，但眼见自信最终变为事实也还是万分激动的。自己赢了，如此一来就算是那个家伙也多少会认同自己一些了吧！
事情同千鸟千佳被提前征调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年级首席的位置是自己凭实力争取到的！自己绝不是永远都比不上千鸟千佳的！
然而，在这个令人激动人心的时刻，卡帕莎却是迟迟都没能收到祝福声。
模拟战应该已经结束了啊！为什么系统没有反馈呢！
她赶忙看向了面前的大屏幕，也正好见到了显示画面变动的瞬间。
这是……强制通讯！
弹开的窗口内所显示的地方是政府官方的发言厅，然而主角却不是一直以来的那位发言代表，而是一位青年军官。他在冲着镜头前的卡帕莎敬过一礼后便缓缓开口说出了下面的话。
“各位首都市民乃至共和国全体公民，各位政府机关以及军队相关者，我们是训政军事委员会。现在要向各位宣布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PS：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一直以来的支持。亭子在这里祝大家新春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