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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章6.卡梅洛伯爵

  

卡梅洛·雷克塞顿伯爵正站在城墙的边缘注视着脚下的战场。

阳光划破黑暗,纯白的雪地上,白百合与樱花的旗帜正在风中飘扬。骑士在怒吼,为了不愧对自己所立下的骑士誓言,为了不让相信自己的公主殿下蒙羞,汇聚在这面白百合旗帜下的骑士们都在拼命与龙群战斗。

忘记恐惧,忘记死亡。在此时,只是为了心中想要守护的重要之物,只是为了身后那面扬起的白百合之旗。骑士们高举剑刃,在雷电,银风,诗歌与火焰的肆虐下,朝着自己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挥下了剑刃。哪怕那刀刃无法斩断鳞甲,哪怕自己被龙咬断了手臂,他们还是不断向前,直至自己最后一滴血液流尽,他们也没有停下向前的步伐。

那是何等壮阔的场面,甚至连龙族都产生了一丝畏惧之心。圣骑士团,龙骑士团,影之骑士团,诸神骑士团.....看着为响应公主殿下的号召而自“红莲战争”之后时隔五十年再次集结在一起的四大骑士团,卡梅洛伯爵轻轻笑了出来。

【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四大骑士团再次聚首的场面.....这也是维多莉亚公主的魅力所在吧。】

她的话语让丧失战意的圣骑士再次举起了剑,她扬起的白百合之旗让只会在王国陷入危机之时才会集结的四大骑士团来到了这座雪之都城。

而且——

【真像啊.....】

他想起了自己曾在王都看到的那名冒险者少女。维多莉亚公主的母亲,同时也是埃利奥特王一生的挚爱——丝碧卡殿下。在樱花飞舞的阳光下笑着的那名少女,只是在远处看着便会为之着迷。那高洁,美丽而又温和的灵魂更是令人怜爱不已。她就像是太阳一样,温柔的照耀着周围的一切,只是在她的身边便会感到十分温暖与安心。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身份的悬殊,以及议院元老和陈腐贵族的反对,想必丝碧卡殿下一定会成为一名很受人民爱戴的王后吧。

但是,现实往往是可悲的。在那个雨天,永远失去了丝碧卡殿下的埃利奥特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人见过他的笑容。就像是失去那宛如樱花般灿烂的少女一样,王都的千年樱也在没有绽开过鲜花。

不过,万幸的是丝碧卡殿下留下了一个女孩。作为他们爱之结晶的维多莉亚公主不仅继承了她母亲的样貌与父亲的王者气度,同时,她也继承了丝碧卡殿下的灵魂。自己在王城见到这名公主后便确信,她肯定会代替自己的母亲,让那颗枯萎数年的千年樱花再次绽开万朵樱花。

虽然说到“为人父母”,自己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卡梅洛伯爵将视线从少女的身转开,然后看向了城内。

即使四大骑士团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龙,不过人类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就算有了影之骑士团和太阳骑士的支援,面对那数万只龙,全部挡下来到底是不现实的事情。

看着在城市上空肆虐的龙群,伯爵慢慢闭上了眼。

这是被那名龙骑士,同时也是自己的儿子拯救下来的城市。

卡梅洛伯爵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的一生虽然享有无数的荣誉和称赞。但是,那双手却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守护住。

自己的妻子在生下福尔马特后便告别了人世,而中年得子的自己也因为悲伤而埋头于公务中,没有去关心福尔马特,这也导致了缺少关爱的他变成了这种扭曲的人格。以至于在最后听从恶魔的诱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而之后,自己在去周围出差的时候与某个女人相遇相爱,然后生下了另一个孩子。但那终究是一夜之情,如果被传出去,有碍于伯爵家的门面。虽然自己不在意这些挽留了她,不过善解人意的那个人还是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阿尔塞茵。不过没想到,那次的离别竟然又是永别。当自己听闻龙灾后赶去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火海。只剩下自己的孩子宛如死尸一般倒在了雪地。然后直到那个孩子,俄文格斯的生命最后,自己也没有尽到过一次父亲的责任。

无数次都是这样,卡梅洛·雷克塞顿的人生就像是被诅咒一样。那双手虽然能守护这个国家,这座城市,与生活在这里的人民。但却永远都无法保护自己的家人。

不过,至少——

卡梅洛睁开眼,然后看着面前的街道,如是想到。

这座被你所拯救,被你所爱的城市,就让我代替你守护到最后吧。

以一名阿尔塞茵城领主的身份。

以一名向埃利奥特王与公主殿下宣誓忠诚骑士的身份。

以一名,想实现自己孩子与爱人愿望的,父亲的身份。

【海蒂。】

【是,伯爵大人。】

在城墙的阴影处,一个身穿女仆装的女人出现了。她就像是从影子中走出来一样,之前完全感受不到丝毫她的气息。

【“那个”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完毕,只等您的命令。】

【是吗,辛苦你了。】

卡梅洛伯爵笑了下,并拿起海蒂怀中抱着的骑士枪,然后走到了城墙的边缘。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接着从怀中拿出一根造型奇特的笛子,并吹了起来。

嘹亮的声响宛如鹰唳一般响彻云霄,然后,在太阳的照耀下,有什么东西好像从头顶飞了过去。

速度极快,只能捕捉到些许的残影。黑点划过云朵,在城市的上空盘旋,然后宛如发现猎物的猎隼一般,突然朝着伯爵所在的位置俯冲下来。但是,面对那朝着自己发动攻击的存在,卡梅洛伯爵与海蒂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们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那个东西的来到。

然后——

【咕.....】

一个奇特的生物温顺的来到了伯爵的面前。

那个生物有着鹰的脑袋和翅膀,但是他的身体与利爪却和狮子一样。那是传说中的幻兽,极为高傲的存在,同时也是雷克塞顿家族的家纹——狮鹫。

【这次也要拜托你了,老搭档。】

【咕~!】

卡梅洛伯爵怜爱的摸着与自己家族签下契约的古老幻兽,然后骑了上去。红色的长袍在空中扬起,身着的盔甲虽然已有一些岁月的痕迹,不过却依然散发着不输给年轻人的光芒。年迈的骑士驾驭着狮鹫,就这样孤身一人冲入了龙群的中央。

卡梅洛·雷克塞顿。他没有圣骑士团团长理查德森·范尔西斯那样压倒性的力量,也不像影之骑士团团长海耶斯·莱恩一样与精灵签下契约。但是,就算是这样的他,在五十年前对艾瑞克帝国的战争中,也立下了不输给那两名骑士的战功,最后与他们一起被誉为“红莲的骑士”。其原因有两个。其一是因为与传说中的幻兽狮鹫签下契约的雷克塞顿家族是当时唯一能够与艾瑞克帝国的战舰进行空中作战的人。其二则是在身为贵族之时也是魔法师的他创造了对战舰用的“对空魔道具”。卡梅洛伯爵及其领地的志愿军的加入直接改变了当时处于绝对不利的战局。驾驭着狮鹫并指挥旗下的志愿军利用自己创造的魔道具不断重创艾瑞克帝国引以为傲的空中舰队的他,为那场战场的胜利立下了绝对不可忽视的功劳。

而现在,那名“红莲的骑士”正将五十年前他带给艾瑞克帝国侵略军的恐惧再次展现给了面前的龙族。

【咕——!】

宛如流星一般,银白的光芒在空中划过。狮鹫发出嘹亮的鸣啼。而后,在那流星划过的轨迹后,无数的龙都被骑士枪斩成了两半。

龙之血宛如雨点般在空中洒落。卡梅洛高举长枪,银白的枪刃被鲜血染红,滴落的血液与鲜红的盔甲融为了一体。在这破败的街道上,在这血雨飞花的天空中,骑在古老幻兽上的年迈骑士就如同是恶鬼一般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来吧,恶龙们!】

卡梅洛伯爵将骑士长枪对向愣住的龙群,然后朗声说道。

【这数十年间,为了结束战争,经由红莲战争后改良的全新魔道具,此刻正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这是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使用。这持续千年之久的灾厄,在今天就将迎来终结。对龙魔道具——“龙杀机关”,启动!】

伴随着卡梅洛伯爵的指令,阿尔塞茵城的城墙上突然冒出了无数个宛如弩箭一样的装置。然后,光芒闪耀,无数的光点勾勒出了阿尔塞茵城的轮廓,在空中望去,就像是倒悬的银河般,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全弹,发射!】

就像是喷泉一样,数千根光线一同涌向了空中,并精准的贯穿了龙的心脏。卡梅洛伯爵立于光线的中央,注视着不断逃跑,然后又不断坠落的龙群,露出了一丝笑容。

对龙魔道具——龙杀机关。是根据50年前自己创造的对战舰用魔道具改良的成果。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切实摆脱对邪龙之眼的依赖,伯爵一直在进行关于这个魔道具的研究。虽说基本的构造与子弹的改装早就完成,不过由于和行动缓慢的战舰不同,敏捷的龙群并不是可以轻易击中的目标。而一旦没有击中,那么操作者就会暴露在龙的面前。所以,魔道具的制造一度陷入了漫长的停滞期。但是,这一切都在那名叫“艾尔”的少女出现后改变了。得知伯爵创造理念的她提出了利用龙的“眷属意识”来进行改良的方案。因为从同一母亲中诞生的龙是眷属意识很强的生物,其魔力的相似程度也很高。那么,将魔力从龙血中提炼出来,并施加“复原”的魔法,便有可能达到“自动追踪”的效果。而作为她提议的结果,就是现在的这个“龙杀机关”了。

【真不愧是艾尔小姐,竟然能想出利用龙来杀龙的方法。嘉恩那家伙还真是教出一个不得了的弟子啊....不,该说不愧是....】

想到这里后,卡梅洛伯爵轻轻摇了摇头。毕竟他明白,自己终究只是共同研究魔法的“外人”。关于那名少女所隐藏的“过去”以及不久便会来临的“来来”,还是交给她现在所信赖的“那孩子”解决吧。

而且,对于他自己来说现在也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

【这可真是.....与这个相比,还是艾瑞克帝国的战舰要温和的多啊。】

在天的尽头,卡梅洛伯爵看到的是比刚才还要多出数倍的龙群。

龙杀机关已经暴露,那些龙肯定会有些对机关进行破坏。这样下去,紧靠着他自己到底能撑到多久呢?

卡梅洛伯爵很清楚,就算再怎么不服老,自己也已经不是那个能够孤身一人摧毁十艘战舰的狂妄少年了。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能否在这次战斗中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不,倒不如说能活下来才是奇迹中的奇迹吧。

但是——

城外战斗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转过头,看向飘扬在空中的白百合与樱花的两面旗帜,然后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枪。

【我也是曾向王国宣誓忠诚的骑士,如果是为了王国以及这座城市的未来,这条生命就算在此处献出,也无怨无悔。】

直至最后,卡梅洛·雷克塞顿这名老人也在贯穿着自己身为骑士的荣誉与责任。

这一点,不管是他,还是俄文格斯都是如此。为了这座雪之都,为了他们所爱的街道与这个城市与人民的未来。他们早已做出献出一切的觉悟。从来没有以父子相称的两人,在灵魂的根源却是如此的相像,这一点也许他们自己也没有发现吧。

【最后也要麻烦你了,搭档。】

【咕.....】

自红莲战争期间便一直陪着自己的狮鹫抬起头,就像是安慰他一样轻轻用嘴角碰了下卡梅洛伯爵的手。感受着自己老搭档的关心,卡梅洛伯爵不禁笑了出来。不过很快,他就收起笑容,然后高举长枪,对着狮鹫说道。

【那么就上吧,属于我们的最后的战斗。】

【咕——!】

狮鹫扬起头颅,然后挥舞着翅膀,朝着突破防御网,即将靠近城市的龙群冲了过去。

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然后——

突然从空中降下的纯白龙息,吞没了面前的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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