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尔，你现在在哪？”

“在镇上，依姐说要买一些毒药的材料，让我陪着。”

“所以你就陪了？”

“说正事。”

“咳……长老说你们现在可以去见大萨满了。去寺院门口，守卫会接待你们。”

“好的。你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二叔那边的事情谈到一半。刚刚你在镇上，没看见集会所门口的骚动？”

“没有。集会所怎么了？”

“以后再谈。我现在在寺院里，在和长老谈一些事情。你先去找大萨满，之后再联系。”

“好。依姐，是时候去见我们的贵宾囚犯了。”

“走吧~。”

让店员把挑好的材料送去船上，我们向寺院出发。

有关大萨满究竟会告诉我们什么，我做了很多猜测。但无一例外都是胡扯。首先我根本不知道依姐的研究究竟遇到了什么问题，我只知道他们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原因一方面是这里没有足够先进的设备，另一方面就是拜基老先生手上的配方有问题。

没错，有问题。几天前他们还一直在用“不完整”这个词来形容它，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有问题”。这似乎是个陷阱，也可能是个钓饵。当然，最有可能的是放在陷阱上面的钓饵。

来到寺院，和几个精神萎靡的难民擦肩而过，我们向卫兵表明了来意。卫兵没有质疑我们的身份，毕竟我们已经成为了这寺院的常客了。下楼，在通往避难所的道路右转，很神奇的出现了一排向上走的石阶。如果我们现在走的道路是正确的话，这楼梯肯定不是通往一层的。

沿着旋转的石阶不断上升，凭借残留在我脑中利奥雷乌斯的方位感，我觉得我们应该现在处于寺庙的上层，几乎快到房顶的位置。

“就是这里了，二位请。”

一扇石门。

已经到这里了，没理由犹豫。可令人不解的是我们明明是来看囚犯的，现在的感觉怎么就好像是在参拜某位领主？

推开石门进入房间，他正静静盘腿坐在房间中心，闭着双眼。被吹雪搅得闪烁不定的白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上的可能是玻璃也有可能不是的透明屏障照亮了空荡荡的房间。这里不是监牢，那些窗户也不是装有铁栅栏的小窗。

这里是寺庙顶端，“魂镜仪式”中安装那面铜镜的塔楼内部。如果不是有风雪阻碍视线，透过巨大的窗，一定可以看清笔直的中央大道和大半个乌卡拜昆。

老实说，这里更像是一个王座。

“你们终于来了，”大萨满睁开眼，“外神的使者。”

啧。

“我们不知道什么外神也不是什么使者，我们是猎人公会的猎人。”

“预言早已经昭示了你们的到来。”他站起身，“圣山乌卡拜里，灵魂之城乌卡拜昆，这可悲的世界一隅有着和光影之龙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

光影之龙……好像是北地一些传说中对黑龙米拉波雷亚斯的称呼，米拉巴尔坎和米拉鲁兹当然也脱不开干系。该死的邪龙，现在肯定在偷笑。这里曾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以及即将发生的一切，那混蛋肯定都早已经了如指掌。

“我们来这里是找你问一些事的，不要说这么多无意义的东西。”

“你们来这里，当然不是卫兵所说的问有关逃跑的龙鳞热患者的事。拜基在做什么研究我相当清楚，他的研究在十多年前就开始了。作为白龙神的代理，我有义务去制止他，制止他踏入禁忌的领域。”

“让我说一句吧，提尔小哥。”依姐走上前，“拜基老前辈的研究目标确实稍微有些过于远大了。但我们的目标只是他研究途中的一点小成就。相信大萨满一定知道我们指的是什么。”

“我当然明白，所以才会见你们。”

“在你们开始学术交流之前，先让我提几个问题。大萨满，听说你对那位龙鳞热患者的事情完全知情？”

“是的。”

“考虑到龙鳞热的一些不好的传闻，在结合你们的戒律，为什么还要把他一直留在白龙卫队里。”

“因为那些传闻都是虚假的。我没有理由因为一个虚假的传闻而让一位可敬的战士蒙冤。相反，按照白龙神的教诲，我还应当给予他庇护。”

“这就是原因？”

“是的。”

“你认识一个叫夏图拉的女战士么？”

“认识。她胆识过人，弓术出众，但还不够稳重。我让她参加大会有一方面就是为了锻炼她。”

“她是那个龙鳞热患者的妹妹。她告诉我们说，她哥哥在被龙鳞热侵蚀到无法忍受时曾经去找过你。在那之后，病情就很神奇地稳定了下来。你都做了什么？”

“我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告诉了他，他的灵魂强大而纯洁，只要坚定信念，区区龙鳞热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和扎康说的一致。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不要敷衍，仅凭这么一句话，怎么可能压制得住龙鳞热。”

“这不是一句话，年轻人，这是白龙神的恩泽。只要坚持信仰，白龙神的恩泽就会降临，抵挡一切灾厄。”

“那么那个恩泽到底是什么？”

“白龙神的恩泽无处不在。”

“不要兜圈子了！”

“那么，”他转过身，望着漫天的飞雪，“究竟是谁在兜圈子呢？”

“好吧老萨满！我们确实是在某个自称神明的混蛋的指引下来到这里的，但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并没有受到任何人或者神的指使。我们是真心想要解决龙鳞热的问题。”

“愚蠢。”

“愚蠢！？”

“这不是你们的问题。不是北地的问题，也不是乌卡拜昆的问题。而是那堕落神明自己的问题！”

“看来你终于肯说实话了？”

“你们想知道是什么压制了那战士体内的龙鳞热？而且猜测我应该对此知情？”

“是的。”

“镇龙散。”

“什么？”

“所谓乌卡拜昆药茶的真实。”

“那个药茶可以压制龙鳞热！？”

“不。那药茶是一位药剂师想要还原镇龙散时做出来的副产品。它可以用以预防龙鳞热，但效果不是绝对的。而那它来治疗龙鳞热是不可能的，因为药效太轻了。必须佐以一些特殊的材料，才能勉强压制龙鳞热。要说我为何对这些事情这么清楚——”

他解开腰带，将披在身上的巨大长袍脱下。

“——！？”

**的上身充满了和七旬老人不相符的强健肌肉。一道道曾经战斗中留下的伤痕边，无数醒目的小斑点成片分部。那些不是老年斑或者其它什么皮肤病，那些是和扎康一样，萎缩后的龙鳞！

“因为我自己也感染了你们所谓的龙鳞热。”他重新面对我们，把长袍披回身上。

“这——！？”

“学者们普遍认为，龙鳞热是三年前才出现的。其实并不是。龙鳞热只不过是埋藏在包括乌卡拜里在内，整个尤尔德拉下方灾厄的其中之一。早在数百年前的传承中，就有类似的记载。”

“如果这些记载真的存在，学者们应该早就发现端倪了才对。”

“所以说你们凭什么认为他们没有发现呢？”

“难道说！？”

“自从利贝尔建邦开始，他们就已经在觊觎白龙神教的传承了。不仅是白龙神教，北方诸部无数的传承全都是无价的瑰宝。如果能够还原真正的镇龙散，区区龙鳞热根本不在话下。”

“不对，大萨满。”依姐打断了大萨满的话，“那个镇龙散根本就不可能是药物。仅仅是看见了部分配方，我也能下定论。它太猛烈了，它最初的目的肯定是为了破坏，是一种毒药。”

“连这一点都发现了么……你说得对，它确实是毒药。但并不是拿来对付人或者普通怪物的。”

“它……是用来对付古龙的吧。”

“完全正确。”

什么？

“它可以让古龙暂时失去力量。”

“传承中是这么说的，但所有实战应用都失败了。效果是有，可收效甚微。或许它根本就没有彻底完成，又或许它从一开始就是个失败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由它改良出的几种药物，都拥有相当强力的效果。”

突然有种从头到尾我们都在瞎忙活的感觉。这混蛋老头居然什么都知道！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至今都没有把这些东西告诉利贝尔或者公会！？”

“因为镇龙散需要一种特殊的材料。就像乌卡拜昆药茶，只有在圣山中才可以取得的材料。”

“某种药草？”

“地龙之息。换一种说法，是‘圣山之怒’。”

“啊！”依姐叫了出来，“那些水里的溶质原来是这个！”

“我不懂溶质是个什么意思，但我或许清楚你的意思，小姑娘。地龙之息存在于圣山的地下，随着地下水脉涌至圣山各处。在圣山中生长的植物和常年以之为食的怪物们体内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少量的地龙之息会活化生命内在的潜力，增强力量，加快自愈能力，这也是药茶的原理。”

“那么大量呢？”

“地龙之息不能像空气一样供应我们的呼吸。如果被完全覆盖在地龙之息中，任何生物都将窒息而死。另外，直接吸入过量的地龙之息，身体能力会过度活化，从而陷入疯狂。”

“陷入……等一下！？”

“放心吧，药茶中的量不会有问题的。”

“我不是要说这个！你们那个什么赤雪浩劫，难道和地龙之息有关！？”

“……”大萨满闭上眼睛，“或许。但引起赤雪浩劫的根本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贪婪。贪婪会招致它的降临，所以我们才叫它‘圣山之怒’。现在，如果将镇龙散存在的消息传出去，让你们那标榜自然和谐的公会进来。有谁能保证他们不是贪婪的。”

“虽然我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但公会可不会像利贝尔政府或者商人那样。”

“不。在你我心中，‘贪婪’一词存在一定的分歧，年轻人。无论缘起何处，是正是邪，过多的摄取，就是‘贪婪’。‘贪婪’必然会招来惩罚。这就是白龙神，就是尤尔德拉给我们的教诲。”

我开始有点懂了。

“你们这种思想很好。但这种思想会让你们故步自封，逐渐失去力量。最终必然连保护这份思想本身的力量都没有了。”没有力量，就根本谈不上对错了。

“你说得对，现在也正是这个时候。所以乌加拜疆一直在寻求力量。”

“猎人公会？”

“龙人。只有龙人才懂得什么叫做‘代价’。他们不会被渺小的利益所迷惑，失去理智。因为他们曾经获得，又失去了整个世界。我信任龙人，但不信任公会。所以我不同意他的观点，然而我输了。”

“……”

“也许他才是对的，因为他是长老，他更加了解有关赤雪浩劫的真相。但他不是大萨满，他不明白赤雪浩劫的意义。乌卡拜昆现在陷入了绝境，他肯定要有所行动了。记住我今天的话，外神的使者们。如果你们愿意帮我们渡过这一难关，作为奖励，我将把有关镇龙散的一切告诉你们。相信你们一定会妥善处置的。”

我们想问的东西没问到，结果倒是让对方给我们扔了个麻烦过来。

说到行动，刚刚耶伊拉说什么来着？她正在和长老谈一些事情？

看样子，这个行动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要来了。

--------------------------------吹，继续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