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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来到工房。贝尔德的工房和集会所一样，宽敞明亮，而且几乎没什么人。而且相比工房，这里更像个铁匠铺或者杂货铺。

“龙人制造！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现在也能出现在您家厨房，贝尔德工房特制菜刀本月特价销售！”进门右手边的一个展台上这么写着。

然后就有人对特价两个字起了反应，被吸了过去。

“龙人做的菜刀……？”

“行了，你不是赶时间么。”

“对对对，现在可不能被诱惑干扰了。”

这算是诱惑吗？

来到柜台。或许是因为主要是销售民用产品，柜台后面站着的不是一般工房里的工匠或者学徒，而是一个明显是普通售货员的女孩。

“您好，欢迎光临猎人公会贝尔德工房，请问需要些什么。”

“拿一把狩猎笛。”

“购买猎人武器需要验证身份，能出示您的证件么？”

“给。”

售货员接过证件，看了看，然后眼睛瞪圆了。虽然证件上仍然写的是上位猎人，但后面耶伊拉·加布里的名字她应该是认出来了。

“您莫非就是那个传说中的……？”

“传说是指……”

“啊！对不起！这是您的证件，请收好。请问要当场加工制作还是购买成品呢？”

“普通金属制的成品就行了。”

“明白，请跟我来。”

如果耶伊拉真火起来了，出门是不是都需要带口罩墨镜什么的？

挑了一把狩猎笛，我们返回车上，向一个乐行进发。

“每次看见这东西都感觉无法理解，猎人的思维真是奇葩。”

“以前的狩猎环境那么辛苦，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不不，狩猎笛这东西为什么会诞生我还是多少能理解一些的。”

“那究竟是哪里奇葩了……？”

“这东西本来就是传令用的，好像号角一样的东西吧？”

就好像军队用号角传令一样，猎人在集团作战中也会使用类似的方法交流。耶伊拉给我说过有关狩猎笛的起源。

最开始，猎人之间的交流基本都是用嗓子喊。当然这种方式到了大规模讨伐战就根本派不上用场了，就算是在小规模狩猎中，一直扯着嗓子跟怪物比嗓门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之后呢，部分猎团就开始学习军队，让一些辅助系猎人拿着号角参战。但问题很快又出现了，不同于大规模的军队作战，猎人经常是以四到十人的小队出击的。这种规模的人数根本没有办法组成阵型。而呜呜作响的号角又很容易吸引怪物的注意力。换句话说，放下武器拿起号角发令的期间，发令者是相当危险的。但如果在传令期间专门派人去保护传令者，反而会打乱阵型，舍本逐末。

因此，之后的小规模作战就不再带号角，而是在传统武器上安装一些奇怪的东西，例如鼓或者响板什么的。这些奇葩武器经过一次又一次地改进，终于出现了一个靠谱的，那就是狩猎笛的前身——空心锤。顾名思义，就是空心的，可以吹响的大锤，这种武器可以让发令者在发令期间依然持有武装。在此基础上，空心锤不断进化，变得可以吹出很多种音色，形状也和传统大锤相差越来越远。为了更方便地在激烈的战斗中一边传令一边自卫，空心锤的使用方法也变得和传统大锤完全不同。

最终，公会将空心锤独立了出来，将其正式列为一种新武器，名为狩猎笛。

“是啊，我给你讲过的吧。”

“那只要能吹响就行了吧？”

“那可不行，你看军队的号角也有很多吹法啊，进攻啊，撤退啊，曲调都不一样。”

“问题是你自己数数你们猎人有多少种曲调。”

“说好不提这个的……”

“而且还特别复杂，全连在一起都可以串成好几首曲子了。”

“那还只是公认乐谱，有些地方还有地方使用的特殊乐谱……”

“就是因为曲调太花哨了，让很多人都搞不懂这武器究竟是不是拿来战斗的。”

“当然是战斗的。虽然比大锤轻，但是加装了尖刺的狩猎笛抡起来一点都不比大锤弱。”

这点我不否认。

“曲子是曲子，攻击力是攻击力。”

“而且你看，比起单调的长音，激扬的曲调在进攻的时候吹响更加更够刺激人的感官，让人热血沸腾不是么？防守时候的沉稳音调不是可以让人步调一致，稳固防守么？急促的短音在发现敌人的时候吹响不是立即就能让所有人都进入警备状态么？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但吹得人可就惨了。”

“说好这个也不提的……”

“我可还记得你当初刚刚开始用狩猎笛的时候。”

“别……想想都觉得头昏。”

“当时你那个脸憋得红的呀，就——”

她在我腿上拍了一下表示抗议。

“好吧好吧，不说了不说了。现在也是G级猎人了，这些黑历史是时候要封印起来了。”

“你知道就好……”

是我的错觉吗，我感觉这句话有两个意思。

一路上聊得开心，差点就让我忘了接下来就要发生的事。

“到了。”

“看起来还算高档啊？”

“我要和这里的乐师一起谱曲。”

“还有那个男人吧。”

“……”她犹豫了几秒，然后点点头。

“没事，因为工作的原因，所以我不介意的。在东多尔玛的时候你们不是也一起工作过么。”

“嗯……”

“快去吧。”

“……”她没有动，我的表情或者语调或者某些细节出卖了我，在她面前，我根本隐藏不了什么，“如果你真的很讨厌这样，我可以去建议莎娜总策划修改计划的……”

“不用，你今天怎么格外墨迹。不就是一起谱曲然后合奏么？又不是啥对不起我的事。”

“嗯……也对。”

“难道是因为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糟糕，“你和他一起合奏过？”

“……没有。”

“那不就行了，别磨蹭了，你想扛着那么大个笛子在这里站多长时间？”

“好吧……记得晚上来接我。”

“放心吧。”

她挥挥手，向乐行里走去。

我撒谎了，她也撒谎了。或者说她撒谎了，我也撒谎了。

管它呢。

一起谱曲，一起合奏。这对她是无比珍贵的回忆吧？她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呢？就算是偷看过好多她的记忆的我，也根本猜不出来。不，其实正因为我偷看过她的记忆，才会更加猜不透她的吧？

我把她从她的世界里拽出来，又把她关在我的世界里……她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些该死的记忆，要么就让我看得更清楚一点，要么干脆就一点也别让我看见。现在这算什么？

算了，不想了。我现在需要去找点事情，好缓解一下我胸口越来越重的闷痛。

对了，正好有一件事现在可以去办，独自一人去。

“车夫，带我去教会。”

“明白。”

教会位于中层的中心区域靠东一点的位置。虽然是位于中层，但其周边的街景已经和上层的空中花园无异，把它建在中层的原因是方便平民参拜祈祷。道路非常之宽，除掉机械运输车所用的轨道，剩下的平地部分也够四辆我现在乘坐的这种大马车并驾前进的。下坡，再爬升，一座巨大的白色石质建筑出现在前方。建筑顶端尖塔上悬挂的几口大钟表明着这座建筑与众不同的身份。冬日暖阳从中层最开阔的一小片天空中洒下圣光，照耀在七彩的琉璃窗上。怎么说呢，确实是一个可以净化心灵的地方。

马车停在教会大门外的空地上。下车，吩咐管家和车夫在这里等着。另外，临走前我还特别嘱咐他们，不要把我来这里的事告诉耶伊拉。我在心虚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徒步走在教堂前的大路上，左右两边天使的雕像相比上层的那些群雕，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这些东西都是臆造的，我对这些东西也完全没兴趣。我来此处是另有目的。

进入教堂大厅，里面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三三两两坐在长椅上看打扮应该是贵族的人，几名匆忙路过的修女，还有一名清洁工。巨大的金铸圆形神徽耸立在教堂的尽头，这个简单的几何图形代表着“神”这一概念。设计精巧的窗户布局在水晶棱镜的辅助下将整件房屋的光芒都聚集在“神”上，让它得以照亮每个虔诚教徒的面庞。

因为太亮了，我果断选择了从侧门出去。

蜿蜒的小路，左右依然有各种形态迥异的天使雕像。它们拥有不同的名字，代表着不同的事物。当然，我一个都不认识。但我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之前和我们闹得很不愉快的金发少女，正跪在一座雕像前，默默祈祷。

走到她身后，瞥了一眼那雕像的名字。

或许是注意到身后有人停下来了吧，少女回过头看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

“祈祷的时候分心，愿望可是没法实现的哟。”

“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她撩拨了一下头发，站起身，“打扰别人祈祷是要遭天谴的。”

“哈，是吗。我倒是觉得，这种立在路边的雕像根本没什么神力，要求神也要到教堂里去。”

“神是无处不在的，就算不在教堂里，只要用心祈祷，心愿就一定能传过去。”

“那么就连雕像也不需要了吧。”

“来到神的替身身边祈祷是为了表现诚意。”

“还头头是道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忏悔么？边境人应该都不信神的吧。”

你不也是边境人么？

“不是，我只是来转转。不过我还是相信有神存在的。”只不过我觉得神不可能这么凑巧长得和弱小的人类这么相似。

“是吗。”她表情缓和了不少。

“你呢？本以为你在拜的应该是财神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爱神。怎么，在祈求桃花运么？”

“你这人嘴巴可真毒，但这次，看在爱神狄娜特大人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她转过身，仰视着雕像，“我不是来祈求的，我是来感谢的。”

“感谢？你和那个猎人好上了？对了，他人去哪了，怎么没和你一起？”

“你少管。”

青春期的叛逆少女。

“对了，既然你是信徒，应该清楚知道教会的档案馆在哪吧。”

“档案馆？档案的话一般人是不能看的。”

“我只是想看看历代大主教还有和教会相关的大人物们的简介和画像而已。”

“那样的话去博物馆不是更好？”

“博物馆的人和你说了相反的话。”

“这样啊。”她转回来面对我，“档案馆的话肯定是没戏了，但你要看的东西英灵殿应该都有的。”

“英灵殿？在哪？”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

之前明明差点打起来，现在居然能提出这种要求？

“你不是忙着祈祷么？”

“乐于助人才能得到神明的青睐。而且……”

“而且什么？”

她微微低下头。

“对不起。”

“啊？”

“那天是我太激动了。听见那些话又联想起自己的过去，一不小心就没控制住情绪。”

“好了，不用道歉了。要道歉也应该对耶伊拉道歉，而不是我。”

“也是呢。”她向教堂的方向迈了一步，“走吧，我带你去英灵殿。上次你们给帕当解说，这次我就帮你解说好了，我对这里还是很熟悉的。”

“是吗，那我就期待一下好了。”

这孩子，本质其实不坏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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