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以现代别墅式民宅的平均水准作为100分，乐正言个人搭建的别墅大概也就是个及格分而已。考虑到具体情况，乐正言也没有过多在意，整理了一下，确认结实程度后就开始研究了。

乐正言不在意，人造人就不是这样了。

波波洛、狄波洛姐妹来自旧世代，尽管那时候人类已经快不行了，但还没有外星人入侵地球这种糟心事，自然见过那些建筑物的真容……现在重见拥有昔日影子的房子，多少唤醒她们尘封多年的记忆，那个时候她们还不是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人造人。

A2、2B、9S三个是新世代的人造人，只见过“酷炫的空间站基地”和“残破的都市废墟”，不曾见过“正常的人类建筑”……其实人造人也有创造力，看A2他们远超其他人造人的能力便可知道这一点，但因为机械生命体全程压着人造人打，人造人稍不留神就要灭绝，这些创造力无法体现在战斗以外的方面。

乐正言在看着她们初见他的房子的样子之后，就把一份报纸（原本打算拿来垫东西的）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面，旁边放着写有解释的笔记本。

报纸上的新闻有好有坏，好的不必多说，坏的嘛……足以破碎她们心中对人类美好的憧憬。笔记本的结尾写着的是——

【人类不是十全十美的，不要让这份憧憬阻碍了你们的未来。给我明白，凡事都有两面性。不要只看一面】

（PS:笔记本封面写着——人造人必看）

……

晚上，乐正言吃着晚餐，对不需要进食的人造人观看着感觉无所谓。就当是在直播美术节目好了。

唯一让乐正言不满的是——

“洗澡就别在浴室门口守着了，行不？对了，这个侦察机是谁放在里头的？”

入夜，乐正言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睡觉，准备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爆炸声把乐正言从睡梦中惊醒。

听声音判断，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也亏这么远都能吵醒她。

夜空落下数道“流星”似的东西，如同表演一样，引发了数次爆炸，从火光判断好像是在和什么东西交战。

来人是寄叶部队的成员，所谓的“流星”只是她们突入大气层时发光发热的飞行装置罢了，现在飞行装置转换形态，将她们本体露了出来。

美型+黑布蒙眼+一身黑色衣物，参照一下2B、9S的造型，也不需要她们开口，就能判断出她们说谁。

“三更半夜不睡觉，有什么急事吗？”翻身从窗户落下，乐正言看着寄叶部队的成员问道。

同样的，A2、波波洛、狄波洛、2B、9S等人都已经苏醒了过来，站在乐正言身边。

“信息核对无误。乐正大人，我们是来效命于你的。”为首的队长对乐正言说道。

“我没听9S提及过会有寄叶部队的成员到来的消息。”乐正言不解的看向9S。

9S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9S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我们也才刚决定背叛寄叶部队，为乐正大人效命。”

“你们为什么还会宁愿当叛徒都要跑过来？按照优先级来说，她们应该先听《月面人类会议》的指令吧？”毕竟那才是台面上的“真正的人类”，乐正言只是“血统检测上的人类”。

“这个……”9S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个通讯型人造人回答道：“比起尽忠于从来没有人见过的生活在月球表面上的人类，我们宁愿向能在地球上找到的大人您效忠。”

“能否说明一下？”乐正言还有些问题没有解决。

一个情报型人造人回答道：“我偷偷入侵基地的系统，发现司令级别权限的机密档案中，定期向月面输送的物资数量极其稀少，除了我们人造人需要饮用的清水外，几乎只是些空箱子……我怀疑月球上根本没有人类，可能只有几个负责维持服务器运作的人造人。”

“你说什么？！”9S、A2乃至之前回答的通讯型人造人，就算心中有怀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其中一个战斗型人造人思索片刻后开口：“难怪基地会选择情报封锁……我们是长期驻扎在地面的寄叶部队北方分队，我们从抵抗军的渠道得知乐正大人的事情，却没从基地的通讯中分享到这情报，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奇怪…………”乐正言低头思索起来，良久，乐正言抬头，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了9S的辅助机发出了声音——

“检测到机械生命体靠近，判断，是之前部落中遇见的进化的机械生命体。”

“！！！”

“又是他们，竟敢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

“这一次不会再让你们逃掉！”

“9S、2B，他们就是你们之前汇报的人型机械生命体吗？！我们也来帮忙！”

从洋楼里面冲出来的一众寄叶部队成员，将站在高墙入口前的亚当和夏娃团团围住。

人造人与机械生命体持续数百年的争斗，早已将仇恨沉淀到种族里，互砍根本不需要理由。再说，和研究已死的尸体的乐正言不同，亚当在进行研究时也不是没有杀过人造人，就算被灭了也不能算是无辜。

“哥哥……！？”夏娃戒备着四周，个体实力他们占优，但人数劣势也太大了！

“夏娃，这是预料之内的事情，”亚当显得很镇静，目光投往正前方，“对方可是人类，身边拥有为数众多的人造人护卫很正常。”

“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乐正言揉了揉眼睛，“明明我们几天前才见过。”

“呵呵~~一直在渴求着的人类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怎么可能还慢悠悠地浪费时间呢？”即便是眼镜也无法掩盖亚当眼中的狂热，“我叫亚当，他是夏娃，如那天说的那样，我们前来登门拜访！”

“这样啊，人类互相登门拜访，可是偶尔会带礼物的哦。”乐正言看向A2她们，“亚当和夏娃姑且算是客人，先退回来吧。”

“他们可是敌人！？”A2对此命令简直不敢相信。

“放虎归山。”2B还没有忘记初次交锋时亚当、夏娃的战斗力。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9S也十分不甘心。

“是敌是友我有自己的判断，你们先退下吧。”乐正言揉揉眉心，看着亚当，“直言你们的来意吧，不然她们很快就会忍不住动手，即便我是人类。”

“不愧为人类，与人造人千篇一律的反应就是不一样！”亚当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高呼道，“之前我连礼物都准备好了，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礼多人不怪’吗？没想到根本用不着。”

上门送礼这种事，是亚当从古代留下来的书本中阅读来的知识。

“机械生命体的礼物……该不会是螺栓、齿轮这些？”

“怎么可能~”亚当眼中红光一闪，从远处飞来一台下方绑着什么的机械生命体，显然正是受他所操纵。

“啪——”

物品投放，一只干瘪的巨型水母状生物尸骸。

“这是创造你们的外星人？”

“就是这么一回事。”亚当想了很久到底要送什么礼物，才能缓和双方紧张的关系，最终将外星人的尸体搬出来用了，“早在多年前，我们的造物主已被他所创造的机械生命体所杀，但尸身保存状况良好，不管是科研作用或是指导意义，我认为都很有价值。”

“这样啊……暂且先收下吧。送礼之后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近距离观察你！”亚当一推眼镜，打出一发直线球。

“只有个体观察资料可办法得到真正有效的数据，人类可是群居生物啊。”乐正言如此说道。

“这样吗？”亚当扶着下巴。

“片面的资料可没办法满足你，不是吗？”乐正言一针见血的说道。随后，乐正言开口说道，“你观察随你，但是别过火。最好不要打扰我研究。”

“何为‘别过火’？”夏娃问道。

“不准与我有身体接触、不准偷窥、不准偷听，就是这样。”

虽然有些可惜，但亚当也懂得取舍，“我答应这些要求。”

“行吧，那就再建一个房子，住进来好了。”乐正言打了个响指。

“不可以！他们可是机械生命体啊！”9S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机械生命体在想什么，你们难道不感兴趣吗？难得有两个能沟通的机械生命体，我们也可以尝试着了解他们。”

“这，这个……”或许战斗型人造人碰见机械生命体就一阵乱砍，但9S长期逗留在地球上、又不擅长正面战斗，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观察机械生命体，说是不想了解他们那肯定是骗人的——大概，不能忍受的只是同一屋檐下这件事。

（说个笑话:9S不擅长战斗）

只是这种反应，基本上已经算是认可了。

“人造人和机械生命体的恶劣关系我也是知道的，要不由我替你们订下一条宽松的协约？双方都遵守的话，会让生活舒坦不少的哦~”

“宽松？”

“协约？”

亚当和9S对视一眼。

“第一，在房子里不准打架，要打出去打。第二，谁决定要拼命了，不准发动偷袭，要给对方打招呼——违反这两条规定的，视情况决定是否处死。”

……

寄叶部队全体成员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亚当、夏娃关系融洽起来，这俩兄弟手上沾染过人造人的性命，不是什么能让人放下成见的和平主义者。

同意的，寄叶部队也不是和平主义者，死在她们手里的机械生命体也不在少数。

不过，在对人类的忠诚上，寄叶部队成员算得上人造人之最，再讨厌亚当和夏娃也不会优先打破乐正言制订的协约。而亚当和夏娃本身就是为了近距离调查人类，自然更不会主动与人造人打起来。

双方给乐正言的感觉就是“一山不容二虎，但是两只老虎又不能打起来”，就是这样。

“先建房子好了，波波洛、狄波洛，拿上武器，准备开工。”乐正言转身回屋拿图纸，对波波洛和狄波洛说道。

“不介意我进行观察吧？”亚当问道。

“当然，毕竟还需要你们选择房子款式。人类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创造力可不是你们比得上的。”乐正言说着，揉揉眼睛让自己稍微清醒些。

建一栋简易的木屋并不需要多长时间，但是考虑到人数问题，乐正言干脆建了一栋公馆。会客厅、住房都有，还有用边角料做的家具。

“这就是人类的建筑吗？”亚当饶有兴趣的看着公馆。

“当然，内有三十五个房间，一个房间住两人。会客厅目前没什么用，大厅也是。”乐正言拿着报纸和笔记本说道，她刚刚让其她寄叶部队成员幻想破灭，现在轮到亚当和夏娃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亚当不觉得乐正言会轻易的主动和他搭话。

“我想知道，在你碰见我之前，你眼中的人类是什么样的？不需要太具体，笼统印象就可以了。”

“唔……？”亚当愣了一下，似乎为乐正言提问这个问题而惊讶，但并没有拒绝回答，略一沉吟便开口道，“人类无比脆弱，别说遭受攻击，就是缺少食物与饮用水都会在短短数天内死亡，但同时他们又无比聪慧，建造出繁荣多彩的世界。”

“……”构建出一个繁荣多彩的文明，这并非人类的特权，但亚当这番话也没错。

“人类构建出复杂的社会架构，通过社会大分工，每一个个体分担不同的工作，每一个领域也由此得到发展。其中包括娱乐、包括体育竞技、包括军事、包括经济……”

“因为要追求效率，同时也有这个需求。”

机械生命体只要勤于维修与更换零件就是不死的存在，对各方面的需求都很低。

“但我通过检索人类留下的资料档案，平时又翻阅人类的书籍，得出一个结论，”谈到自己的研究成果，亚当显得神采奕奕，“我认为人类最大的特色为‘憎恨’，他们会因为——”

“等一下，你说憎恨？”乐正言果断的阻止了继续往下说的亚当。

“唔？难道说这结论什么问题吗？”亚当疑惑道。

“你是不是太小瞧人类的感情了？”乐正言拿着报纸和笔记本的手晃了晃。

“诚然，人类的负面情绪异常刺眼，人类的感情，从情绪来看，无非就是喜怒哀乐，从欲望来看，可以是七宗罪甚至反过来的七美德。若要从特点来看，你的结论太过于狭小了。”乐正言没有否认人类的“憎恨”，但不代表她会否认其它感情。

“你的意思是……”

“就算人类的憎恨占优，但是在千姿百态的特点中，也不过占2%或3%。剩下的呢？你能用这2%和3%去评价整体为100%的人类吗？”

“果然是错了吗……？”被人当面驳斥自己的观点的亚当，心情可不怎么样，一直眉头紧皱。

“哥哥不会有错。”夏娃一如以往地给予支持，也不管谁是谁非。亚当却摇摇头：“不，有错就应当承认……是我太固执了。”

以偏概全。没什么好说的，很常见的犯错形式。

过度追求简练。一千字都未必能说清楚的复杂事物，强行用两个字归纳总结，被舍弃的东西太多了。

资料来源不全面。人类会选择性地记录资料，不会将日常生活的点滴记录下来，只以这些资料做参考，没办法全方位地知道人类的面貌。这些都是亚当的错误所在。

其实亚当内心深处早已认可乐正言的说法，也没有试图用“憎恨占据的比例远远不止3%”这种论调来说服自己，只是……有点放不开原来的想法，毕竟那是自己亲自调查各种资料、独自得到的答案。

还好，亚当在个性上除了有对自己的想法的固执、对调查材料的冷酷外，还有对真实的痴迷，迟早还是会彻底抛开原来的想法。

如此一来，一直走在“模仿人类”的路上的他，才不会在“憎恨”上迷失，身上那股变态的气息应该也会稍微减轻一些。

“不过，”至今还是写作绅士的亚当，在承认自己的错误后，以赞叹的口吻说道，“真正的人类，果然很有调查价值啊~~远不是人造人能相提并论的。”

“多谢赞美，给你看看报纸好了。”乐正言把报纸和笔记本交给亚当，然后转身离开。

接下来，她得去调查一些遗迹，即便过了百年时间，有些痕迹也很难被抹去。

“A2，麻烦你跟我出去一趟，我想去调查一些事情！”

认真看着报纸的亚当听见了远处传来乐正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