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五节

——如果我所认为的正确所换来的就是这种结果的话，那一定说明我整个人都错了吧。

尤艾雪从诞生后不久就被视为妖界共存派的顶点之一，一直以来，她代表着共存派中相当一部分妖族的意志，任何错误的判断和行为都会引发严重的连锁反应。

必须用正确的判断来引领别人，也必须用正确的标准来约束自己，从作为九尾灵狐从共存派妖族的领地诞生开始，尤艾雪就肩负起了这一使命。

但其实，尤艾雪的本质并不是这样的优等生。

大概在这时，尤艾雪才真正明白，自己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就将陆羽视为特殊的存在。

因为拥有着魔眼，相信着世界上没有妖怪，陆羽这个个体在灵泉市这个人类的群体中，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

作为群体中的错误，他自己又在贯彻着那种‘错误’而不停地行动着，孤独，被孤立，但却没有否定自己。

【如果连自己的所见所感都要扭曲才能接受这世界上普遍上认为的‘正确’的话，那我宁可沿着错误的方向一直走到尽头。

毕竟，我在作为一个‘正确’的人之前，首先是一个活着的人啊。】

第一次交流时，陆羽的这句话给尤艾雪留下了极大的震撼。

尤艾雪知道，陆羽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人，他与自己所面对的也是截然不同的问题，但那份敢于向绝对的正确挑战的勇气，无疑正是尤艾雪所憧憬的东西。

作为优等生，作为共存派的期望，尤艾雪无法犯错，也没有勇气犯错——本应是这样的。

但那也不是绝对的吧？

至少在这最后，在最后的最后，在这名为尤艾雪的个体还能以自己的意志张嘴说话的有限的时间里，犯一些错误，做一些任性的事情，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在最后，尤艾雪还是想到了陆羽。

——如果他能来救我就好了，如果他能像“英雄”那样将这场事件漂亮地解决掉就好了。

尤艾雪知道，事到如今，她没有资格让陆羽帮她，她也知道，就算陆羽有那份心也做不到，尤艾雪特意给陆羽下了安眠药，正常情况下，他明早才能醒来，就算醒来，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和龙霄约定的地点。

但是，都已经是最后了，把自己期待的事情喊出来也可以被原谅吧。

说不定龙霄会嘲笑自己厚颜无耻，但是没关系，尤艾雪并不想为了九尾灵狐的面子而永远地后悔下去。

至少在最后，她希望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发自内心的声音。

“——救救我，陆羽……”

“嗯？”

当尤艾雪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的时候，龙霄的表情凝固了。

而在他愣住的同时，尤艾雪竭尽自己的全力挺起身体大声喊了出来。

“陆羽，请像白马王子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吧！”

这大概是尤艾雪毕生说过的羞耻度最高的一句话了。

而且，竟然说白马王子什么的，简直是俗，俗不可耐！

如果这句话真的被陆羽听到的话，尤艾雪一定会羞耻到狂奔30公里然后一头撞死在墙上（能复活的情况下）。

不过，当这样大声地喊出来的时候，在羞耻的同时，尤艾雪也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一丝满足。

虽然知道没有人会回应自己，但在人生的最后能遵从自己的本心任性一次也不错。

这样就够了吧？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房顶突然传来了一阵既不属于刘七，也不属于龙霄的脚步声。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什么王子，也不会骑白马。”

“陆羽！？”

没错，这位不速之客正是陆羽，他依旧像以前和自己相处时那样戴着眼罩，但似乎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就走到了房顶。

尤艾雪坐了起来，只顾着盯着陆羽。虽然一瞬间还以为那是不是自己的妄想，但看到陆羽脸颊上自己不久前才处理过的伤口，怎么想都应该是真人。

“陆羽——陆羽~——！”

大概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错误”而任性的愿望实现的感觉，尤艾雪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感仿佛决堤了一样，化作泪水冲破了泪腺，不住地呼唤着陆羽的名字，她的声音就像一个只会撒娇的小女孩一样。

上次像这样毫不顾忌的大哭是多久之前了呢？

尤艾雪已经不记得了，至少在自己在妖族中被视为九尾灵狐之后，就从未有过。

“喂，你哭了吗？”

“嗯……陆羽你竟然回应了我这种妖狐一生唯一一次这样无理的请求，让我感动得想死！

还有竟然擅自听了别人一生唯一一次这么羞耻的发言，让我羞耻得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