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物都会在战争中越变越糟，就像是变化无常的天气，刚才稍微放晴的天空在转眼之间居然下起了冰雹，霍普带着她的部下们逃进了街边的房屋。

面对着漆黑一片的房间，霍普十分警觉的走了进去。她一手端枪，另一只手拧开了腰带上的战术灯，更多灰尘斑驳的货架显露了出来，一起出现的还有一样堆满灰尘的各种书籍。

这是一家书店，连炮弹都懒得光顾的落寞之地。文明的载体被人们用遗忘的方式保护的毫发无损。

“生火，“原地休息”，大伙都大罪遭了赦免一样去收集燃料。

说是燃料，其实就是一摞摞书籍，现在它们都回归了自己最本质的属性，化为了光和热。听着纸张劈啪作响的声音，霍普找了把椅子，坐在了靠近门口的地方。看着外面鹅卵石大小的冰雹泼水一样的洒在地上，她不禁生出一丝怅然。

但是这份怅然只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她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下，蓬头垢面的二十来人，现在无一例外的围在火堆旁边搓手。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格林娜盘腿坐在离火堆有点距离的柜台上，借着微弱的火光，正在聚精会神的翻看着书籍。

霍普很好奇，因为两人的相遇就是霍普好奇的踢了格林娜一脚，而现在，她又引起了霍普的注意。霍普捡到过很多孩子，大多数都是疲于奔命的小萝卜头。他们没有追求，没有思想，你甚至在他们眼中找不到光芒。就算霍普不是心理医生也看得出来，他们病了。被这个残破的世界感染上了绝望的瘟疫。

战争让所有人都只剩下本性，而且是人丑陋的那一部分。所以那些不为了生存的行为就显得弥足珍贵。

“你这是干什么呢？”霍普悄悄几步就走到了格林娜身边，格林娜则一脸惊慌的把身边的几本书都抱在怀里。

“我，我看那边燃料足够，就拿了几本来看”。

“噢，拿来让我看看”，霍普朝格林娜挥了挥手。

格林娜不太情愿的抽出了一本书籍递了过去。

“《弹道的偏折》，你可真是个小天才”，霍普吐了吐舌头。她想不明白，什么样的家长会给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看这种书。

“这上面没有能用得上的知识呢”。

“什么意思”。

格林娜指了指堆在角落的枪械。

“没有一样的图片”。

霍普楞了一下，然后撇了撇嘴。

“你是想扛枪吧”，她的兴致一下子就减去了大半。

“如果有武器的话……”。

“就可以杀人越货，为所欲为”，霍普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最重要的是，你也会变成目标，被别人的十字线瞄准”。

“所以不要去碰你拿不动的东西，因为它实在是太沉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格林娜在努力消化她的话语的时候看到了霍普眼中闪过的疲倦，就好像是与世隔绝的厌世者一样茫然。没有和平时一样的惩罚和责骂，只是一些让格林娜似懂非懂的话语让她感觉到了些许茫然。

也许，自己是错的。

“天晴了”，公鸭嗓第一个发现了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

“我们该走了”，霍普第一个走了出去，后面的人把火踩灭然后又背起了枪械。路还很长呢，他们还得继续赶路。

但是这次他们的商路不太平静。

行进到一段平整的路面时，霍普好像发现了什么。她放低身姿，然后挥挥手要后面的人两边隐蔽。格林娜随便找了一个门洞，然后靠墙休息。背上的枪械似乎比出发时更重，难道真的向霍普说的一样吗。她悄悄的探了探头，但是前面的情景却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前面四五十米的街道上躺着两具士兵的尸体。不对，好像还有一个没死透，他还在血泊中抽搐。霍普在尸体后的一个掩体里，和其他三个士兵争执着。其中一个士兵架着火箭筒四处刺探。

不难看出前面几个人都紧张的很。见状格林娜也不敢轻举妄动，正当她准备缩回掩体时，对面传来一声枪响。格林娜条件反射一般的蜷缩起自己的身子，一股炽热的痛感传遍了她的全身，她想大叫但却奇迹般的忍住了。然后她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一个窟窿，直到她摸到衣服上一道长长的弹痕后，她才松了口气。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的幸运就听见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格林娜颤抖着回头，只看见了墙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脑浆和血液。

“呕”，格林娜趴在门边干呕着，虽然已经见过了不少死亡，但是如此近距离的直面血肉模糊还是第一次。她只感觉天旋地转，四肢瘫软。好像被人抽走了骨头，连蠕动都做不到。

一声熟悉的闷响在她的前方发出，几乎同时传来的还有巨大的爆炸声。

“打掉了”，前面的掩体里传来欢呼。

“有人中枪了吗”，霍普朝后面大喊。

“大牛死了”，公鸭嗓哭着跑出了掩体，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其他呆若木鸡的孩子们。他们自发的在那具尸体旁边围成一圈，仿佛一场无声的悼念。

霍普在背包里拿出一块防水布，盖住了那七零八落的脑袋。

“埋了吧”，她轻声命令，其他人也心甘情愿的去照做。不多时，一个简易的墓穴就挖好了。没有墓碑，也没有哭喊。只有在寂静中的祈祷一个生命的消亡。临走前霍普拿出一个磨破了表带的手表，把它塞进了隆起的坟堆，然后默默无声的走了。格林娜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到自己肩上的东西好像变成了峰峦，简直要压垮她的肩膀。

也许，有些明白了。

当他们走到街道的另一边，格林娜看到路中间的另一具尸体。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兵，他穿着另一种军服，手里紧紧握着断成半截的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