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后勤的运输又回到了中世纪，人的肩膀和板车，蜗行于千疮百孔的道路上，他们就是其中一群背着弹药箱的蜗牛。女人名叫霍普，是挂名的后勤队长。她的工作就是将弹药、食品、被服等等东西送到卡车无法送到的地方。而她的队伍，包括一辆卡车和一个早就被贿赂的司机，还有所谓的“满额”运输队。

每次运输时都是一整车物资。而等到人力运输的时候，格林娜一伙只能搬走大概三分之二的物资。这样剩下的东西，就都归霍普、司机和配给站主任。很显然，每天发配几千吨物资的大人物们不会在意这一点点物资的失踪。

当然，这种活计很多人都在做。

覆盖着整个战区的黑市，尤其是在长期对峙的市区，你可以搞到任何东西，就是价格高的离谱，但是永远都有顾客上门。当然你也可以很轻易的想到他们的供货商是谁。

“你别催了，黄瘸子”，霍普扯着嗓子和对讲机另一边的声音对骂。“谁让你们选了个烂地方”，她毫不费力的爬上瓦砾堆，嘴里还在继续絮絮叨叨的骂着。

“快点，没腿的蚯蚓都比你们快”。

格林娜早就累的汗流浃背，冷风一吹，热汗就变成了冷汗。冷汗一簇簇的从乱蓬蓬的头发上顺着脖子往下流，就像无数的蜈蚣在皮肤上穿行。但是她没办法擦汗，因为不仅仅是背后，她的双手上还提着两箱北约弹。

格林娜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怎么会这么坚韧，坚韧的像掉进水桶里的蟑螂。她也没想到，为了每天三顿热饭她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潜力。也许是自食其力能保证生活质量让她更加卖力。只是她对于只能搬运弹药有些不甘心。

这里的所有人则都是霍普“捡”来的。他们就像一匹匹骆驼，在钢筋水泥的荒原上前行。

“小臭虫”，一个沙哑的男声从格林娜背后传来。

小臭虫这个外号在孩子们的群体里直接叫开了。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个匪号，叫着顺口，大家也懒得记别人原来的名字。她回头瞟了一眼，一个背着两箱迫击炮弹的男孩正在手脚并用的爬行。

“拉我一把，我快不行了”。

“你看我还有空着的手吗，公鸭嗓”。

“小混蛋”，公鸭嗓拿军帽擦了擦汗，之后继续追赶大队。

断壁残垣间静悄悄的，仿佛世间只剩下了他们一行人喘粗气的声音，霍普走在最前面，负责吓跑好奇的零散难民。后面有两个拿着枪的男孩殿后，当然，他们也背着东西，只是相对轻一些。中间的是纯粹的骡马，只负责低头朝前走。

霍普心知肚明，自己手下这群雏根本没法打仗，发给他们枪只是吓吓一般地痞。她教他们最多的战术动作就是卧倒和撤退。

反正没人会对这样一群小鸡崽子穷追猛打。毕竟他们逃跑的时候扔下满地的弹药更有吸引力，霍普对于这部分损失也并不关心。因为自己那一份还安稳的躺在远处的卡车里呢。

“马上到地方了，都快点”，霍普的喊声从前面传来。

对于格林娜来说，霍普的声音好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地上好像附上了磁力，正在把她吸到地上，然后再也爬不起来。但是她一想到进后勤队以前的日子，腿上就又有了几分力气，支撑着她走过又一个弹坑。

前面就是终点了。虽然也是一塌糊涂的路面，但是明显被清理过。工兵四五成群的在两边尚且完整的屋子里生火取暖。霍普领着他们也挤进了其中比较完整的一间。孩子们一进屋子就纷纷如释重负的倒了下去。霍普也没管，说了句待着别动就出了屋子。

“她可真抬举咱们，走到这都已经用了下辈子的力气了，谁还能瞎跑了”，公鸭嗓的抱怨刚说出口就被大家喘粗气的声音给淹没了，之后再没人有说话的力气。

同屋的工兵坐在对面，饶有兴致的盯着这群灰头土脸的孩子。他们大概是找到了今天比他们更惨的人了。一大清早到日头正午，他们一直在清理路面，争取弄出个通道。这没人待见的任务现在终于有了点乐子。毕竟幸福在比较里产生，现在他们比较幸福。

“都给我出来卸货了”，霍普用枪托敲了敲歪在门框一边的木门，一辆板车停在她脚边。

公鸭嗓他们一听卸货，马上条件反射一样的爬起来，把自己身上的东西都甩到板车上。格林娜靠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最后一位把东西摆在了车上。

“三十箱5.56步枪弹，十箱7.62高射机枪弹，八箱82迫击炮弹，还有五箱药品”，一个一瘸一拐的军官拿着配给站主任手写的清单念了一遍。

“从来没有缺过你们的物资”，霍普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可不像空投物资的那群后勤，听说上回他们给你们扔了些什么，乒乓球还是卫生纸来着”，那军官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太好看。

四个月前，他们的部队被困在一座学校里面。弹药快打完了，部队指挥官请求空中支援。但是最后只来了运输机，在操场上扔下了一些物资。这位黄军官带人出去抢空投，结果在压制火力下死伤惨重。他的腿也中了一枪，最后扔下二十多具尸体才冒死抢回来两箱物资，结果里面有一箱是乒乓球。

这事其实由来已久，别的部队也偶尔捡到这类坑人玩意。可以肯定的是，要么是机场人员玩忽职守，要么是军需官贪污了这部分物资，然后用乱七八糟的垃圾糊弄人。

但是这类事情从来没有被清查过，因为这种好像发牢骚一样的事情在战场上每天都要发生几百件。军事法庭不是为了这些事情开张的。

“数量都对”他跛着脚扒开了每一个箱子“这些东西是要你们送回去的”，他挥了挥手，又一辆板车被推了过来，上面摆满了各种杂牌枪械，坏的好的一大堆.

“都是我们用不上的，摆着占地方，还得提防着难民来偷”。

霍普满脸堆笑，因为外快来了，而其他人拉下了脸，又得干活了。只是格林娜却有些舒心，因为她一直渴望的武器和她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