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路亚”，大胡子缩在隐蔽壕里观赏着远处的焰火大会，远处的炮兵正在疯狂的倾泻着自己压抑数日的怒火，补给线一断，他们就是一群孱孙，哆哆嗦嗦的抱着枪趴在掩体里，炮弹一来，他们立刻回归英雄本色，朝着看不见的目标欢快的骂着脏话。

“这样下去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既然不用拼命，就没有担忧，但没有好处，自然也没有期待。大胡子心情复杂的点了颗烟，看着战壕里一起坐着的不到二十的部下，他毫无感觉。

因为他手里的兵一直在减少，偶尔补充，但也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无论是跑过三个星期越野的新兵蛋子，还是只会端茶倒水的勤杂炊兵，又或者是晕头转向的平民，都是过客，在这个世界歇脚，马上就去到另一个世界的短命鬼们，他甚至懒得和其中的大部分人讲话，就算是命令也是一向就简。但是在这些变换浮动的相貌中，总是会有一些人被剩下，好像被捆在了你身边，就算是打断腿、扭断手他们也能用下巴爬回来。

毫无疑问，代表人物就是7号，或者说，以前那群狂热的小年轻们只剩下一个7号，其他的什么多少号统统都埋在战壕里了。

“别忘了你们的任务，二十分钟后开始进攻”，大胡子扔下这句话，转身钻进了通向后面的交通壕。

“这个东西要怎么用啊”，格林娜这时拿着一个烟罐凑到了7号身边。

“一拧、一拉，就这样”，他甚至没抬头看格林娜一眼，他觉得自己手里新发的突击步枪更吸引人。

格林娜坐回自己的角落，她只是紧张，上次的进攻太过安静，这次的进攻太过吵闹，她的心脏也随着大地的震颤一起发抖，她很想找个人来排解，但是放眼望去也就只剩下一个铁面人更好说话，至少他不会出口成脏或者根本就拿她不存在。

很明显，她想错了。

这里实在是压抑，所有人都在把今天当成是最后一天过，她只是在这里呆了几天就感觉到了，活死人们不愿意交流，因为她是异类，她学着沉默，把自己包裹起来，平常还可以勉强，但是现在却装不下去，她怀念以往的日子，背着弹药箱，在寒风里汗流浃背，每天两顿干的，有一群异性兄弟，有一个老妈子。

而现在，只剩下每天两顿干的照旧，就是每当她咀嚼时总是回想起自己以前读到过的故事——死刑犯在执行以前都会有一顿丰盛的饭菜，她很恶心这种感觉，但是从来没有落下一顿饭。

她抚摸着自己的武器，一把掉了瞄准镜的SR17，这是她拿过的最完整的武器，它很重，格林娜只能勉强端起。接下来应该还要勉强冲锋；勉强瞄准；然后，她想不到之后的画面，手却已经抖个不停，其实他们还有别的任务，搜索外围可能残留下来的敌人工事，然后指示前线直瞄火力进行精准打击，听说这个烟罐发出来的烟是特制的，炮兵用什么仪器可以直接发现，格林娜端起烟罐仔细端详。

“一拧、一拉”，她看了个遍。

“炮火准备结束后命令AI机甲首先突入，然后搜索连和装甲车巩固阵地”，柯林斯在全息地图上画了几条线，“之后将两个半团的兵力投入一半，迅速歼灭残敌”。

“照这样下去，我们只会收获到一堆瓦砾”，参谋把动物园圈了起来。

“瓦砾也比敌人的碉堡好上一万倍”。

“铁皮罐子们上了，我们准备和后续部队第二波上”，7号收回了自己的单兵潜望镜，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C4炸药。

“准备，冲冲冲”。

大人和小孩一起跳出战壕，健步如飞的越过一片疮痍的广场，格林娜跑的时候看了一眼对面的正规军，他们训练有素，步伐沉稳，以三人小组的形式四散搜索，依靠着前方机甲和自身装备迅速穿插，根本无视前面的零星火力，很快就把他们甩在后面。回头看自己人，三三两两；七零八落，就好像在废墟里躲避阳光的老鼠，每一声枪响都让他们草木皆兵，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依旧勇往直前，看着7号依旧视死如归的背影，格林娜突然想起，呼喊活着也是耻辱的疯子也许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抵抗非常微弱，简直就是一场赛跑，你和终点之间只有距离，没有狙击手机枪手迫击炮手坦克手，外围防线无疑已经被移平，7号开始在外围搜索幸存者，他相信在这样的炮击下还是会有人存活，就算他们藏身的堑壕已经被轰成了浅沟，格林娜放松了许多，但是手上的枪让她没有更多的分心。

这也救了她的命。

大门后的八角笼，早就被炸成了废料笼，但看似四分五裂的底座部分却突然被顶开了一块。之后是一根粗黑的管子露了出来，格林娜刚想提醒队友，原本被移平的外围阵地突然火光冲天，那些浅沟整条整条的发生爆炸，把三分之二的机甲轰上了天。

格林娜失去了意识，在朦胧中她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片羽毛，在半空中随风飘荡，又好像坠入了溪流，在荡漾中浮沉，魂游太虚也不过如此，可惜只有短短几秒而已，随后她的身体重重的摔着地上，燥热的血突剌剌的咳了出来。

一切都在嗡嗡作响，世间一切都在迅速褪色，变的透明，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她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想要站起来，就像婴儿的胎动，只是没有人拿枪对准你罢了。在格林娜听不见的这个真实世界里，耐心的狙击手正在一个个狙杀爬出弹坑的幸运儿。

格林娜刚刚爬到坑边，一双大脚就从她的身上踩了过去，剧烈的疼痛让她的世界恢复了些许色彩。

“你可真是命大，这样还没死”。

7号还是毫发无损，至少在格林娜的视角里如此。

柯林斯的首攻就拿了个大礼，他们用上了半个师的高爆炸药，加上碎玻璃和锈钉子的加强，他只能庆幸自己没有让大部分步兵扑上去，现在残局已定，敌人决心誓死守卫，而柯林斯也将不顾一切的拿下这里，因为好大喜功的他为了这一仗准备了太久，事关他的荣誉和家族地位，或者说二者统一，一个临危受命的校官，领着一个特混支队，先后在会战里击垮了敌人一个半师，但是自从转入巷战，局势每况愈下，他太需要胜利了。

“你知道吗，说圣诞节前结束战争的还有一个人”。

“英国人的骄傲蒙哥马利是吧”。

两个参谋在柯林斯看不见的地方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