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像是与沐雨在交代后事一般，裴咎的脸上终究还是浮现出了些许的不舍，只是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便将心里全部都放在了阵法上……说实话，这种阵法的精密程度甚至早就已经超越了沐雨自身所能理解的范畴‘这份造诣……其实也已经隐约有些超过师姐的态势了啊。’

诚然，作为师姐，能看到自己的小师弟有所成长，这固然是一件好事，只是……若不是在这一方面的长进就好了。

这种终究会用上自己的命来换取的成长，就是到手了又有什么用呢？

【宿主，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人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换取某些荣誉……即便代价是其生命。】当然，裴咎现在为的并非是什么荣誉就是了，他所在乎的不外乎就是再见自己亲人一眼罢了‘但即使如此，赌上自己的性命这种事情，还是多少有些愚蠢就是了。’

但其实硬要说的话，沐雨她其实也没什么资格去说裴咎……因此现在便也就只能在心里有些无奈的作着评论，毕竟这种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去做的事情，可不单单就只有杀死枯木，复活宗门这么几件啊。

但裴咎现在所做的这件事情与自己所做的事情相比……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因为裴咎很明显不是赌上自己的命，而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换！

用自己的灵魂去沟通虚空，使得她妹妹的灵魂从虚空之中剥离出来……这事情莫是说做了，沐雨便是想想也能感觉到这件事情的难度，莫说是沟通虚空了？便是接触到那个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的虚空就已经足够让沐雨感到头皮发麻了。

而像裴咎这种做法，甚至都已经不能说这是疯子了，他这根本就是在找死！就算退一步说，就如他所预料的一般招来了一个邪祟，他又能清除掉这个邪祟吗？不，说实话，便是裴咎赌上自己的性命怕是也战胜不了那个邪祟。能远渡的灵魂，除了自己以外又还能有几个善茬子？莫说是强行霸占裴兰的身体了，就是直接将裴咎挤出去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能说，但愿不会出现什么神明残魂之类的东西吧。’但很显然，沐雨的担心反倒是多余的，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但结果却与沐雨所猜想的没有任何的差距……裴咎，还是失败了，没有任何的余地。

甚至这过程之中就连一个陌生的灵魂都没能回应他，便是完成了冲天，贯穿了天穹，那份消息也依旧没有任何一丝的回应，就如石沉大海一般，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未曾掀起。

“我之前便已对你说过了……你这点手段，什么都做不到的。虽有万一，但你却终究是达不到那份一啊。”暗自叹了口气，沐雨便有些不忍的说道。

说实话，努力其实并不一定就意味着它就能开花结果，有的时候过分的努力反而会导致失败占了大头，但就算如此，上天至少还会留有些许的‘机会’给你。

但裴咎却不同，他其实早就已经没了机会，却还是不断地告诉自己‘还有可能，或许还能做得到。’殊不知，他自己早就已经疯了，甚至已经疯到了旁人几乎看不出来他是个疯子。

也就在已然失败了的此刻，一切的一切都在顷刻间轰然崩塌，就连裴咎那副有些苍白的面容都已经开始逐渐化为碎片，掉落在了地上……而那脸，却并非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救活的‘裴兰’。相对的，那躺在塔正中央的‘裴兰’此刻也早已经消失不见。

“闹够了吗？”这一次，沐雨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微微起身，随后轻轻的抚了抚裴咎的脑袋，随后将其搂进了怀里。

当年那一刻，死的到底是谁，其实哪怕不用脑子去想，沐雨也能猜出来个七七八八，因为当年升入虚空的确实是裴兰，但活下来的……怕也是她自己……

裴咎，他真的很爱他的妹妹，所以不可能会放任她去死……而恰巧的是，裴咎曾向自己请教过融魂之术，所以有的时候，或许现实就如同你的猜想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的戏剧性。

“你自己到底是谁，应该也无需我多说了吧？”闹剧该收场了，所以，悲剧也该结束了。

“我……其实谁都不是……吗。”现在的她，就和最初的沐雨一样，记忆太多，情感太多，甚至多到了就连自己都无法分清自己的地步……到底是裴咎融合了裴兰，还是裴兰融合裴咎，这种事情早已经无从得知了，但现在活下来的，却的的确确是裴兰没错。

“你复活你自己，莫说是我了，便是师姐，怕也就只能尝试为你再造一具躯体来吧？”所以，裴咎根本就不可能达到那万分之一的一，这并非是因为他不够努力，亦或者是阵法不够精密。而是因为，她本就不是裴咎，又怎么可能做到裴咎才能做到的事情呢？

“复活一个人，本就是一种只能存在在幻想之中的事情……便是师尊他们，说白了我也就只是在尝试着驱除影响他们灵魂的癫神散，随后找一个适合的躯壳罢了，你本就是活着的人，你又要复活谁呢？”裴咎，说实话其实已经算是彻底的死了，裴兰所融合的多半也就只是几缕残魂，但她却将自己当成了他……这件事，其实全宗门的人都是知晓的，但便是到了分道扬镳的那一日，却也未曾有一人当着她的面提起。

说到底，这种甚至就连幻术都称不上的自我催眠，又能欺骗到谁呢？自始至终觉得自己就是裴咎的，怕也就只有裴兰自己一人了（也就是说，沐雨自入塔之后看到的就是裴兰，自始至终，她都在一个人默默的看着裴兰的独角戏……直到最后确定了没有说服的可能性之后，才将事实摊到了桌面上来说）

“我……”听到沐雨的话，裴咎竟一时答不上话来，本来清晰的思维开始逐渐变的模糊了起来，随后……她，便将一切都想了起来。

并没有再接着说些什么，沐雨便静静的这么看着裴兰……有的时候，哪怕是逼迫，也要让某一个人清楚地认识到现实，而并非一味的沉醉在自己的‘现实’之中。这或许很残忍，但若是不逼迫她记起来，随后接受一切，那么到最后受的伤，必然还会比现在更加令其痛苦。

“我是……我。”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承认吗？承认自己的哥哥代替自己死去了，而现在的……不过就是经由自己的妄想而被无限扩大化的残魂吗？

不想承认，明明，那份属于‘哥哥’的爱情是那么的懵懂纯真。明明，明明自己甚至会对那种情感而感到些许的不悦……明明一切都是那么按部就班，难道，就不能让她死去，让她的哥哥彻底复活吗！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揭穿一切，继续演下去难道不好吗！

【宿主，你是不是说的有些太过了……】看着面容逐渐有了些许扭曲的裴兰，系统便不免有些无奈的道【她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这一切吧？】

其实从语气这一方面，沐雨其实并不能算是偏激，但不偏激归不偏激，在此刻沐雨说的这些话，却也的确伤到了裴兰的内心……但便是如此，沐雨其实也还是为了裴兰自身好。

当一个人彻底活成了别人之后，那种感觉，真的很不是滋味……这种感觉她已经受够了，所以，她不希望还会有下一个她出现。

【但击碎他人的幻想终归还是残忍了些啊。】虽说裴兰这其实也已经算不上是幻想了，但对于她本身而言，那恐怕就是她的一切，而作为无情的撕碎一切的沐雨……想必对于裴兰而言，的确就是最残忍的人了吧。

‘但有的时候对其残忍些，才算得上是正确的不是吗？’

【话虽是这么说……啊，算了，这话其实我也没什么资格说就是了。】毕竟，其实是她的插足，才导致了沐雨的小姑娘梦碎成了满地的残渣，随后一步一步的踏上了复仇的路。

若是说告诉一个正在做梦的人‘你在做梦’是残忍的话，那自己这种把一个不在做梦的人硬生生的打昏过去，然后一盆冷水叫醒她，随后来一句‘给老娘醒醒，起来复仇了。’的行为又算什么呢？

她虽然很会说些看起来挺有用的大道理或者建议，但那些也终究只是些道理和建议，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权利去介入沐雨的为人处世……

但……她活的时间也够长了，这些原本并不会在意的零碎琐事也便逐渐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倒是变的越来越像一个老妈子了。

【罢了，宿主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想罢，系统便也就不打算继续劝下去了【这其实与我并没有关系。】

‘……你逻辑模组坏了？’

【不是，只是偶尔回忆一下过去后的些许感慨罢了……宿主您不用太在意。】

‘……过去吗，说来你也变的越来越有人情味了，比起当年冷冰冰的你，还是现在的你看着更让人舒心一些。’

【那还真是荣幸呢，不过您这话说的我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舒服就是了。】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