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菲莉亚带着女仆离开后，威廉示意莱伯特坐下。

“莱伯特，正好。我有一件事想听听你们年轻人的意见。”

莱伯特认真的说：“父亲请说。”

“你也看到庆典的盛况了。城市这段时间正在逐渐恢复，那提亚附近的农夫、渔民、商人和手艺人都开始进城挣钱，可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在大人来城里寻求机会的同时，他们家里的孩子无人看管。我很早就觉得这是个隐患，这段时间出现的孩童杀手更证明了这个担忧！因为大人忙着工作，没时间照料自己的孩子，留在附近村庄小镇的孩童才惨遭毒手。看来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了。”威廉说。

听完，莱伯特马上露出赞同的表情：“父亲所言极是，我认为一定要加强每个村镇的防卫！每个村子都要派一支小队的人驻守。”

威廉对莱伯特的提议笑了笑：“这不容易，而且会影响军队的战斗力，而且如果让军队大规模进驻平民生活的地方，那就难免有自私孤傲的军中之人做出欺压百姓的事。这对我们的风评影响会很大。”

“那怎么会！我们只要军纪严明，把敢于这么做的人革职严惩便是！”莱伯特严肃的说。

“呵呵呵呵，莱伯特哟，对不愿发生的事，你要学会事前避免，而非事后挽回。”威廉教导道。“我们有几万人的军队，虽然你我都对军队纪律有自信。但我们这些兄弟们毕竟大部分都是年轻人，难免行事莽撞，或是一时冲动。和百姓贴的太近不仅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总会出现一些闹出麻烦的意外，这样事情本身很小，可影响往往很大。这点恐怕艾菲莉亚小姐最有发言权，呵呵……所以如果有别的办法，不要让军队直接驻扎在百姓生活的地方太久。”

“父亲你说的有道理，是我肤浅了。”莱伯特没辙了。“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威廉叹了口气，从桌上一大堆文件里抽出几张还没盖章的法案：“办法有很多，关键在于选哪种。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

威廉拿出第一份文件：“这是尼古拉斯先生的方案。”

莱伯特注意到自己身边的梅丽表情变了变，无奈的轻轻摇头。

“父亲，尼古拉斯先生提了什么方案？”他问。

“他建议我批准一条法案：让孩子不限年龄的到商会的工坊里打工，当然只能做一些学徒类的工作。比如操作今天他演示的那个纺纱机的前端，这样不仅孩子们可以从小开始赚钱，还可以和父母一起白天进城，晚上回家。”

“纺纱机？”莱伯特问。

“哦……对了，你今天没去看。你只要理解为，尼古拉斯提议让孩子们随着父母一起到城市里打工就好了。你认为这个方案如何？”威廉问。

莱伯特想了想说：“父亲，我认为尼古拉斯先生的方案很好！孩子们待在城市里总是比独自待在大人不在的家里安全的。很多孩子都是大人不在到处玩耍结果遭遇了危险。”

听完莱伯特说的，梅丽又苦恼的在一旁不住摇头。

“哈哈哈哈。”威廉哈哈大笑。“你的看法和塞恩几乎和完全一样啊，莱伯特。”

塞恩于是说：“是的，尼古拉斯先生的方案很精妙，不仅能让很多孩子们安全，还能让他们早日学成一门手艺，大有帮助啊。”

威廉看向梅丽，对其它人说：“你们都很支持，可梅丽却极力反对这个法案。”

“哦？”莱伯特也看向梅丽，问：“梅丽，你为什么反对呢？”

“威廉叔叔，刚才尼古拉斯先生在，所以我没说的太详细。请你听我讲讲我的理由吧。”面对两人质疑的目光，梅丽平静的说。

“嗯。”威廉点点头。

＊＊＊

“尼古拉斯先生的提案看似是为了保护孩子们，其实更多是出于对他的商会利益考虑。他想要开手工业工坊，那就需要大量愿意为他打工的人。”梅丽说。

塞恩说：“可现在闲置的奴隶成千上万，实际上商会根本不愁雇不到人啊。”

梅丽摇摇头：“你错了，塞恩先生。商人并不只满足于雇到人，换位思考的话，如果我是开设工坊的人，我需要的是要的工钱最少，干的工作最多的工人。所以他要孩子们去他的工坊打工。”

威廉听完，皱皱眉，很有兴趣的问梅丽：“孩子们和大人在工坊里打工有什么区别呢？”

“因为孩子们的力气比大人小，而且年少不懂事，老板一定有无数理由和办法少付给打工的孩子工钱。但是操作机器的话，孩子和大人的差别并没有耕田那么大，所以同样的钱雇佣孩子做工比雇佣大人做工赚得更多。”

“唔……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么看来也并没有太大的坏处，只要在法案里规定不得克扣工钱也就解决了。”威廉道。

梅丽马上继续说：“不止是这样的。威廉叔叔你要想想，如果在工坊打工能挣到比帮忙种地更多的钱，那么每个父母肯定会想尽办法让孩子去帮商会打工的。我问了塞恩先生，尼古拉斯会长除了纺纱工坊，还打算设立织布工坊、面粉工坊、砖窑工坊。以后商会的工坊必然越来越多，如果让商会从现在开始就吸纳孩子们打工，那这些孩子们长大了恐怕也不愿种田，而是继续为商会打工。这样一来不到五年，商会就等于把不少原本要去生产粮食的人转移到了他们的工坊。”

塞恩惊讶的说：“是啊，梅丽说的好像没错。这样一来种田的农民肯定少了，会不会粮食不够吃呢？如果粮食一直减产，再碰巧遇到天灾那恐怕要出大事。”

威廉听罢，陷入沉思。

梅丽接着补充道：“到时候，宁可打工也不愿耕地的农夫可能会低价把地卖给别人，谁会出钱买地呢？一定是商会的商人。商人们又会用买来的地建新工坊。岂不是耕地越来越少？原本威廉叔叔允许尼古拉斯开设工坊就已经让很多奴隶不愿去荒野开垦荒地，就算把土地白送给他们也不行。固然工商业发展会有巨大的经济利益，可也会导致粮食短缺的隐患，如果再允许没有成年的孩子们到工坊里打工，转变的过程太快很可能出现问题。”

“你是说这样会断粮，导致饥荒？”威廉直白的问。

“我认为是的。”梅丽平静的确认。“如果商会只是逐步吸收愿意加入劳动的成年人，那这个问题就是可以避免的。可如果允许商会雇佣孩子做工，必然让工人越来越多，农民越来越少。等发现粮食产量减少的时候，很多农夫早就进了工坊，那时就很难再弥补回来了。”

莱伯特和塞恩心里一惊，军队断粮，百姓饥荒，可是对这两者来说最恐怖的事情。

“塞恩，你怎么看？”威廉问。

“梅丽小姐的分析很深刻，我没想到这么多，不过我认为刚才的假设是有理的。”塞恩回答。“如果孩子们从小就打工，那长大了自然不会想回去种田。这会导致很多问题。”

“莱伯特？”威廉又看向他的儿子。

莱伯特挠挠头，他还没想明白让孩子打工和农夫减少之间的逻辑关系，只得说：“父亲，不管怎么样，你刚才说要在坏事发生前尽量避免。既然梅丽提出了可能断粮的危险，我们当然要想办法提前避免！”

“哈哈哈哈。”威廉哈哈大笑。“你倒是学的很快，莱伯特。”

梅丽在一旁捂住嘴偷偷笑起来：她心里明白，莱伯特根本没搞懂她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只是耿直的随口一答，倒也赢得了威廉的赞许。真不知该说自己的爱人到底迟钝还是敏锐。

听完塞恩和莱伯特的意见，威廉直起身子对梅丽点点头：“梅丽，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不能轻易让孩子们全都去商会打工，否则等他们长大了就只能做工人而不会去种地了。粮食是一切的基础，到时候那提亚没人种地，问题可就大了。我决定就按你的建议在议会提案，商会可以设立工坊，但不能使用十三岁以下的孩子。”

“等一等。”莱伯特道。“那我们要怎么保护父母不在家的孩子们呢？”

“别急，还有方案呢。”威廉回答，接着又抽出一张法典草案。“这是塞恩先生的提议，我觉得也不错。”

“老爷……不，议长大人，过奖了。”塞恩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看看，莱伯特。”威廉说着把手里草案递给莱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