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墨钜苍揪着自己的胸口十分痛苦地说完后，整个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传入耳中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蕾娜诧异地抬起头望着墨钜苍，她知道墨钜苍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最初得知哥哥死亡消息时恨不得一命换一命的自己了，眼前的这个仇敌也在她心中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么，回答我，我是否值得被原谅？”

墨钜苍稍事调整了一下呼吸后继续催问着，然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木板后面的家伙还是在问蕾娜，亦或是在问自己。

然而，墨钜苍的这个问题对于区主教来说却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因为墨钜苍的行为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可饶恕的，但墨钜苍之前说的那个关于神的故事却让区主教无法就这样简单地指责他。

和神做了相似的事情，神得到了人们的崇敬，而人却因此而被指责，区主教无法在不否定神的行为下否定墨钜苍的行为，因为那等同于变相承认神在滥杀无辜！

不过，杀了别人全家，回了别人的一切，却还能理直气壮地要别人信奉自己，这至仁至慈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而神居然听信恶魔的谣言而去试探一名虔诚的信徒，这全知全能也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这……这个……”

“对了，区主教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

“还……还有问题？”

在区主教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墨钜苍的问题时，墨钜苍突然又开口了，这让原本就十分动摇了的区主教不由得更加惊慌了。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个恶魔如果想要隐匿自己的行踪的话，那藏在教会的地界想必是十分理想的，你觉得我今天遇到的那名恶魔是不是就藏在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呢？”

墨钜苍一边十分随意地问着，一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但当手放到门把手上后有停下脚步回过了头朝木板望去。

“你在胡说什么？你这是……”

从木板后面传来了桌椅倒下的巨大声响，区主教大人这次显然并没有忍住心中的怒火，但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影响，他马上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在被诽谤收容恶魔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收住怒火，而且还是这样突然收住，墨钜苍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冷笑。

“那个……恶魔……恶魔也许会悄悄在神的领域附近徘徊，但是……但是恶魔绝对不会在神的领域长时间逗留……”

在稍微停顿了一会之后，区主教这才断断续续地说着。

“是吗？那么为了保护神的领域不被恶魔袭扰，我只好继续努力寻找了呢！”

墨钜苍有些失望地说着，但他并不是说给藏在木板后面的区主教听的。

“那么，告辞了。”

墨钜苍拉开房门，当他和蕾娜刚准备离开时，区主教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等等……恶魔不仅会在神的领域徘徊，而且还会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地方……”

“哦？是吗，那就多谢区主教大人的提醒了！”

墨钜苍淡淡一笑，在蕾娜的带领下便朝外面的教堂走去。

“喂，你刚才为什么一直要刺激那个老头啊？”

在回到马车上后蕾娜这才不安地埋怨起墨钜苍来。

“刺激那个老头？喂，你的耳朵和鼻子那么灵敏，应该发现了才对。”

“你是说房间里另外一个女人吗？”

虽然墨钜苍有九成的把握，但蕾娜的话却让他完全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没错，就是那个女人，而且还是我们认识的女人哦！”

墨钜苍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坏笑，蕾娜不禁一愣，然后马上明白了墨钜苍的意思。

“你是说在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就是我们之前在那个巷子里遇到的那个女人吗？”

蕾娜突然凑到墨钜苍的面前，神情不由得也有些激动起来了。

“啊……嗯，你应该凭气味就能分辨出来才对吧？”

“我们的鼻子虽然很灵，但是和兽族比起来就差很多了。虽然我记得那个女人的味道，但是那个房间里放了很多有味道的东西，所有的味道都混在一起了，所以我之前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原来是这样啊……”

墨钜苍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选择那间门和木板都重新粉刷过的房间，看来这也是其中的一种考量吧。虽然墨钜苍在走进那间房间后就只闻到了粉刷材料的味道，而且就普通人类的嗅觉来说根本察觉不出那些异样，但以防万一总是没有错的。

“就是这样……”

蕾娜神情复杂地说着，缓缓收回了身子。

“而且，那家伙还向我下了挑战书哦！”

“挑战？”

“没错。”

“可是她刚才并有说什么挑衅的话啊？”

蕾娜一脸困惑地问着，虽然刚才木板后面的低声耳语她能听个大概，但是这也与区主教说出来的没什么差别，根本听不出挑衅的意味。

“嘛，是我先挑衅她的，她不过是回敬我而已。”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越发不明白了！”

“其实很简单，我之前讲的那个故事就是在向她挑衅。她说过她是侍奉于神的虔诚信徒，然后又这样出现在了教会的地方，那么结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也是教会的一员。那个女人虽然也是教会的一员，但是明显和那些迂腐的家伙们不同，是个异类，否则之前我用恶魔称呼她的时候她也不会那样反应了。”

墨钜苍微笑着向蕾娜解释起来。

虽然他原本是不想惹上麻烦的，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那个女人已经引起了墨钜苍的好奇心，他是一个激素分泌正常的男性，所以自然会有些鲁莽。而另一边，虽然不是主动招惹的，但库吉特这个麻烦已经碰上了，他们极有可能会遭遇库吉特制造的麻烦。

如果教会也对墨钜苍有所行动的话，那肯定是先调查，但有那个女人在的话手段必然不会太过激。而在教会也插手的情况下，库吉特就算真的想要有所行动的话也会有所顾忌，这对墨钜苍而言是非常有利的。毕竟如果不使用强硬手段的话，想要在墨钜苍离开之前查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比起被种种规矩束缚住的教会，现在已经完全脱离约束的库吉特明显是更危险的存在！

“你这解释完全和我的问题不相关嘛，越绕越远了好吧！”

没能明白墨钜苍意思的蕾娜嘟着小嘴说着，微微皱起眉头表达着她的不满。

在满怀好奇地询问别人时，如果得到的回答与自己的问题毫无关系的话，换成谁都不会觉得愉快的，毕竟这明摆着就是在敷衍提问者。

嘛，这种能力是一名合格的政客必须学会的技能倒是真的。

“呃……我之前的故事就是在质疑他们所信奉的神，她既然是虔诚的信徒自然会生气，但她同时也会对我的话感兴趣。”

“质疑？我怎么没听太出来……”

“这个……虽然我之前一直没问过，但你们难道没有自己的宗教吗？你们应该也有一个全知全能、至仁至慈的信奉对象吧？”

墨钜苍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有些困惑的表情问着，他一直以为能将差异巨大的不同种族，而且还是只有原始社会程度的种族凝聚到一起，应该靠的是相同的宗教才对。即使是在墨钜苍生活的世界，科学已经成为主旋律的背景下，宗教依旧是凝聚不同种族的最有力武器，同时也是导致各种纷争的重要原因之一。或者更准确地说，宗教是被用来制造各种纷争的最佳选择。

“我们？我们只是祭祀我们的先祖和天地，不像人类这样朝一个奇怪的人像拜。”

“什么？这不科学啊！”

蕾娜的回答让墨钜苍不由得诧异地挠起头来，魔族的这种信仰模式虽然十分符合原始社会的情况，但这就不好解释各种族之间能够保持相对和平地生活，而且还选出共同的统领——魔王。

果然想要团结不同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理论看来也适用于原始社会呢。

“嘛，你就理解为我怼了他们的祖先好了。如果他们口中的神真的是全知全能的，那么恶魔根本就无法让神动摇，甚至是去试探那个老人，因为神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老人是否虔诚。如果神是至仁至慈的，那么他让老人幸苦一生积累的财富散尽已经非常过分了，这杀了他全家那就不能原谅了。这样做完还恬不知耻地斥责老人，至仁至慈这几个字就太讽刺了。我刚才虽然只是强调了一下‘全知全能、至仁至慈’这一点没有继续说出来，但是只要是个良心没有泯灭、脑子正常的家伙就应该会按我说的这样想。”

“哦……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嘛，难怪到后面他们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呢。不过，你说那女人也反过来挑衅我们是怎么一回事？”

蕾娜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追问着她另一半的问题。

“这个就要从我问他们的第二个问题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