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这边，殿下。”一行人在四通八达的阴暗隧道中穿行，竹风和和雪子在队伍的中间，剩下的都是武僧打扮的和尚，雪子在他们之中还看到了老面孔。

走在前面的武僧转过头来，朝雪子微微一笑，“殿下，我曾和殿下一起奇袭过北条的叛军。”

“啊！”雪子想起那一日自己坐在善寺的马上奔袭一夜的劳累感，“那一战……”

“是，说实话大家都被殿下吓到了，我家的弟弟也……”

“弟弟？”雪子有些好奇，身为出家之人还可以和世俗有所联系吗？

“够了，等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再说！”走在最前面的武僧呵斥道，刚才的年轻武僧立刻就不再吭声了。

“糟了!师傅！”还是刚才那名武僧，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朝身后的竹风喊道，见竹风抬头，他继续说道，“涨潮了！”

竹风眉头一皱，“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

一行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他们失踪的消息想必会和雪子杀了两个穴大名的事迹一起在持舟众内部炸锅，现在一定会派人到处来追，“师傅，现在才刚开始涨潮，不如我们加快速度一路跑出去。”

“休得胡言！”见竹风没有说话，打头阵的武僧反驳道，“潮水无情，不能拿殿下的安危开玩笑。”

“可是！”年轻武僧还想反驳什么。

“就在此修整一会吧，他们找到我们也得花点功夫。”说着竹风就地而坐，“可以吗？殿下？”

“正好，”雪子坐到竹风对面，“我也有许多事情要请教大师。”

身边的武僧们微微行礼，握着各自的兵器站岗去了。

“那么殿下想知道些什么呢？”竹风双手合十。

“我想先问问大师，对我了解多少？”

竹风嘴角微微扬起，“除了殿下的存在之外，一概不知。”

“哦？”

“老衲本想交代给殿下善寺和尚让老衲交代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无需老衲再过交代了。”

“善寺想让你说什么？”

“他想让殿下学习佛祖的智慧，却不想让殿下学到佛祖的仁慈。”

“是吗？”

“老衲侍奉过前任当主清水康敬的御前法师，这座盐场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存在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老当主还可以完全掌控这里。”

竹风睁眼，盯了雪子一会，“没错，康敬大人并不是今川家的普代家臣，而是从诸多国人众的豪绅中崛起，联合今川家一齐讨伐了当时的国人众甾山家。得到现在的领地后，才慢慢接手这里的运营。”

“甾山？”

“甾山政秀是和老当主一同起事的，老当主对他甚至还一度视为兄弟，甚至还让他作为自己儿子的辅臣。”

“我是说，国人众甾山家，难道是……”

“没错，他正是当时讨伐对象的少主。”

“什么？！”雪子一惊。

“老当主曾经希望今川家把领地封给甾山政秀，可今川家却对甾山甚是猜疑，执意要让老当主继承。”

“那为什么还要把他留在身边，今川家担心，难道爷爷就不担心吗？”雪子犹豫再三说出了爷爷两个字。

“哈哈哈，”竹风笑起来，“这自然是，今川家刻意这样安排的。”

身后的潮水声正在渐渐变强，雪子能听见浪水打在岩壁上的声音。此时她心中的疑惑和猜想正一一被解开，证实。甾山是谁？在此之前他做了些什么？以及，他想要干什么。

“至于这片盐场……”竹风说到一半便停下，警惕地环顾四周，“来了吗？”他猛地站起身，身边的武僧们都看过来。

“师傅？”

“是持舟三人众，我们快走！”竹风一把拉起雪子，往前飞快的走去，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一路小跑，众人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更是难看。

“那么快就找到我们了吗？！”

“三人众？”雪子问道，但是她心中已经慢慢浮现出当时在光清寺袭击自己的那三个使用中式长剑的刺客。她明白那三个人的恐怖之处，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没有赤鬼切在身边。

“是持舟众的职业杀手，他们共有三个人，都是海盗出身。”

“海盗？”

“没错，据说他们并不是这里的海盗，而是明国的海盗，很久以前就加入了持舟众，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守在这里。”

“师傅，不行！前面没有路了！”有武僧大喊。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袭来，只听竹风一声命令，“守！”身边的武僧们立刻聚拢起来，二十几个人手持各色各样的兵器把自己和竹风团团围住，慢慢的靠向一处干燥的壁岩作为靠背。

周围瞬间变得死一般沉寂，雪子清楚地听见了每个人恐惧的喘息声，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味道。一阵轻微的风吹过，所有人的后背都紧张的绷直，“啊！！！啊！！！”一声惨叫像是在人群中炸开了锅，紧接着又有两声惨叫声响起，雪子透过人群的细缝看到有三个武僧被三条带着倒刺的粗绳套住脖子，惨叫着消失在了黑暗中。

从黑暗中走出三个身穿布衣，头戴黑色面巾的高大男子，他们手中都拿着刀身雕有精美花纹的双刃剑，眼神如豺狼般稳稳地盯着自己的猎物。当看到雪子被护在人群中时，三人不禁面露难色，但只是一瞬。

“你们是……”雪子刚开口就被对方打断。

“主人说，只要你逃跑就杀了你。”对方的嗓音非常沙哑，像是刻意的被破坏了一样，这种诡异的声音令人更加不寒而栗。

“主人？”

三人显然是不想多说，提起长剑向前冲来，武僧们见状也拿起武器往前冲去。但是黑衣人们并没有片刻的迟缓，他们一击必中，两兵相接就瞬间有三名武僧毫无还手之力。其中一个身材较为矮小的黑衣人在武僧们的身上翻来覆去，像是在跳着一曲复杂的舞蹈，可这是死亡之舞，每一次舞动，每从一名武僧的身上翻滚而下，对方的脖子或是其他要害上必然会出现一道血口子。

很快，武僧们完全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他们的对手，都纷纷退了回来。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人围绕在雪子和竹风周围，这样可怕的实力，恐怕就连赤鬼切也……雪子在心中盘算着。

之前的年轻武僧喘着粗气，不安地看向身后的雪子一眼，又看向不远处那个呵斥过自己的带头武僧的尸体，此刻对方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部的朝向也诡异的向后，双目圆睁可能到最后一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年轻武僧猛吸一口气，“保护雪子殿下！”重新拎起薙刀义无反顾地朝前冲去，其他的武僧像是听到号召，也纷纷又一次冲了上去。雪子捡起地上的武士刀，也准备迎战，但却被身后的竹风猛地一拉。

三人又放出绳子，这次他们的目标都一齐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年轻武僧，三根倒刺粗绳套住年轻武僧脖颈的那一刻，他的薙刀就直直的掉落到了地面，甚至都没有用手挣扎一下，就像灵魂被抽出体外一样，疲软地倒在地上，就在刚才那个带路武僧的尸体旁。

其他的武僧都被陆陆续续砍倒，雪子挣开竹风，捡起地上的武士刀，左手按在身侧的手炮上，眼看着就要加入到战局内，三名黑衣人几乎同时把目标都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赤鬼切！’雪子握住武士刀，在内心默念道，与其说是默念，不如说更像是祈祷，‘赤鬼切！快回应我！’但是手上的武士刀除了变得越来越沉重之外，没有其他的反馈。果然那天的梦，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吗？雪子的心情变得愈发绝望起来。

身边的黑衣人已经解决掉了剩下的武僧，正警惕地朝雪子包围着，他们都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是在对手中的兵器说话的小女孩，在他们眼里，雪子此时的行为，更像是一种求饶，没错，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们已经见过无数次了，这几乎是将死之人都会有的表现。

其中两个相视一笑，另一个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迎上一击，一道白光伴随着刺耳的刀刃摩擦的声音响起。雪子被一双厚重的大手推开，差点没有站稳，眼前竹风手持长柄薙刀挡在自己的身前，雪子都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身前的。

“你……”黑衣人的态度一下子认真起来。

“雪子殿下！”竹风朝雪子扔来一枚小竹筒，“请按照上面的路线继续跑下去！您是造化之人，佛祖必然会庇佑您的。”

“那你呢？”雪子接过竹筒，看到上面清晰地刻着数条不一样的路线，虽然没办法清楚地弄懂，却可以一试。

“老衲已经活的够久了，就让老衲为清水家，在做出一份贡献吧！”

尽管他这么说，雪子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就在这时，一柄利刃从阴影中破袭而出，直对雪子的太阳穴，她几乎能感受到那把匕首在刚刚接触到自己的皮肤时便停下了。

“殿下！”感受到身后有异样，竹风惊地大喊。

“看来，就是他们把你弄到这里的吧？”熟悉的声音响起，雪子猛然回头，织田信长满脸轻松地扔掉手中的短匕首。

“你这家伙，怎么……？！”又是这样神出鬼没，他是学了忍术了吗？

阴影中的黑衣人并没有停息，而是紧跟着一刀朝织田信长刺去。信长抓着雪子往身旁一侧，躲了过去，“喂，小不点，你的剑术还没有退步吧？”

但是还没有等雪子回复，一声脆响就在地上传来，一柄断剑赫然躺在地上，刚才那黑衣人的一击，居然直接砍断了雪子手中的武士刀？！雪子倒吸一口冷气，信长也若有所思的看了断剑一眼。

黑衣人的眼神没有丝毫感情波动，而是继续准备着下一击，他往后退一步，但紧接着就像是进攻的猎豹，一跃而起，手中的双刃剑无论从哪个角度进攻，都能直击对方要害。

信长俯下身子，像是夏天今桥城的捕蛇人蹲在草丛中等待毒蛇出动一般，时刻准备防守，亦或是进攻。“剩下那个交给你！”信长如是说道，顺脚把地上的薙刀一提，另起一脚踢给了雪子。

雪子大大咧咧的接过薙刀，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摸这样的兵器。她立刻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窘境，就像上高中的时候，自己语文默写作弊，结果上课老师又让自己当着全班人的面再背一遍的时候一样。

身后传来空气被划破的声音，雪子意识到危险，刚准备转身就知道已经来不及了，那条带着倒刺的粗绳已经在自己的头顶准备收缩。完了！雪子想到刚才那个小武僧的死状，不禁绝望的闭上眼去。

在一片昏暗中，她似乎听见了有人正在窃笑。

突然小腿上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力量，一时间如同电流般穿过全身，雪子只感觉身上的肌肉已经脱离大脑，但又在急速且有条有理的运行着。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离刚才所在的位置少说有三四步，脚下踩着本应该套在自己脖子上的倒刺粗绳。手中的薙刀帅气的竖在身侧，刀刃上还飘动着几根粗绳上染血的纤维。

不远处的黑衣人正一脸吃惊的看着雪子，刚才的一套动作，只不过是在一眨眼之内完成的，黑衣人甚至都没有看清雪子的动作。

雪子愣然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薙刀，这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让她全身都不禁亢奋起来，没有错的，这种感觉就是……

‘谁告诉你我只会用武士刀了？’老顽童的声音响起，手中的木柄薙刀居然也开始散发出诡异的红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