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孤立计划

【钟晓峰】

时间慢慢地走，这几天我们也没有懈怠，想尽一切办法给予他们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真要说为什么的活，除了“是朋友”这样人尽皆知的理由之外，就是田梦忱对此过分积极的表率作用了。

经过实地勘测，柳心柳冬被带往了一件新租下的活动楼房间，且24小时有高年级学生来回巡逻，可以说是严防密布。柳家对于带回两位后辈的决心可见一斑，但是与之前蒋裴的那几次不一样，不是出于对对方的恨，而是一种过剩的、扭曲的爱。

“我去！这阵势也太看张了吧？柳家这么牛逼的吗？这下有些棘手啊。”浩空讶然道。

“也不一定吧，”我冷静思考后道，“之前像欧阳澺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但柳家则不一样，他们不能让柳心柳冬染上污点，唯一的手段就是说服他们自己，或者和学生会密切配合，对外保持统一口径。”

“那这也不是唯一的手段啊。”浩空突然不正经起来，我也一愣。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再说……我这不是说到一半才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的吗？”

继续留在这里看学生们来回晃也没有意义，我和浩空适可而止踏上归途。讲道理，这种对待无异于囚禁了，是可以举报的了。安顺平也对此事有所耳闻，我们则及时跟进最新情况汇报给他。

“要我说，这做家长的真不是人，哪有这样对待自己子女的啊！他们自己为自己阅历丰富，认为按照自己说的做就一定可以功成名就，实则要么就是自以为是，要么早已经与时代脱轨。而且，就算真的活成了父母想要的模样，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自己也不会看任何成就感，笑容也只不过是迎合父母虚荣心的面具，可有些人就是冥顽不灵不明白！”安顺平秉持一贯的直率，对这样他看不入眼的行为破口大骂。

“所以，有办法挽救他们吗？”我哀声叹气后询问道。

“我去尝试一下吧。”安顺平想了想说道，“但主要还是看他们自己。要是他们自己松了口妥了协，我们任何人都无力回天。”

“……”怎么回事？明明知道安顺平说得在理，但就是莫名如鲠在喉。甚至有前段时间柯明涵的那种想法，或许我会在事后悔恨并怀疑这算不算挽救。

“只是如果他们依然坚持的话， 家族也会想尽办法迫使他们妥协的吧？只希望手段不要太残忍就好。”浩空担忧地说道，这也正是我所顾虑的。

我们是想要柳心柳冬继续坚持自我，但是如果这样的话，苦难与折磨也是他们自己去背负。到头来，这个责任谁来负？或者说，我们背负得起吗？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呀？劝诫他们去放弃光明未来而饱受折磨？劝诫他们走上忤逆的道路？反面的形象的形容词全都成了他们名字的后缀，而我们无非只是付出一了点微不足道的时间罢了。

这个忙该帮吗？

确实，这是非常自私的行为吧？我只是在担心自己会担责，打心底里畏惧负感，在这一刻把清白吹捧成了至高无上。只不过是……不知道如何把帮忙的心愿言说出口，因为说出来就好似我希望他们受到对方的严刑逼供一样。

或许是我懦弱不果敢，反复困扰于灵魂深处的问号。我无法分辨这究竟是帮忙还是祸害，想要知晓他们本人的心声。是啊，要是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就好了，我所奢望的，不就是他们本人的一句准允吗?

虽然我几乎可以预见，这样的允许是必然，但心中还是悸怕那万一，并且下意识把它的可能性无限放大。

“喂，晓峰，你在神游什么呀？”安顺平的怒喝传来，把我从沉思之中叫醒。

“啊，抱歉，想到了一些事情。我在想我们的所作所为，不只是劝他们自己抗争到底吗？然后他们受到更残酷的对待，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在推他们向深渊呢？”我担忧道，紧张之中表述方式我自己都有一些不满意。

只是……这样的挣扎或许三言两语是无法说清楚的。

“这是什么自私又怯懦的想法啊，”安顺平意料之中现地表现出不满，“他们明显不情愿受到这样的对待，你一开始不也坚信着的吗？”

一开始……我有坚信过吗？我扪心自问却得不到答案。一开始我或许只是行将就木地追逐着本能而已，明明我自己曾经不也得出过“本能不随论”这样的结论吗？

“可是……也得经过他们本人的允准啊。”我继续苍白无力的自辩。

“可是他们被囚禁了啊，没有办法和你沟通啊，”安顺平一脸唾弃地说道，不管事实是不是这样，但是我的内心都已经把厌弃的责任归咎于我自己，“总不能说，我被绑架了，绑匪捂住我的嘴，你就不管我了？”

“唔……只是感觉未经允许就做这种事情不太好。”

“嗯。你能这样想就够了，嘿嘿！”安顺平突然露出得意的笑容，“那我们就去问他们啊！先见到他们问一下，再决定之后怎么办就是了，总不能从一开始就束手旁观吧？”

诶？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我内心又一次动摇，我感觉有的时候底线于我就如此无济于事。是啊！想要得到回答的话，去询问一下不就好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于是，我把目标换了一种表述方式，变成了“见到细心柳冬”。这样一来，我不仅可以全力以赴来达成我们的共同的目标，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问心无愧。

安顺平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付诸行动去了，我现在可以更纯粹地为他们祈福了。

安顺平行动了，我们不可能坐以待毙，又一次来到了现场，这样也好及时给予支援。原以为有了学生会成员身份的加持后，应该可以较为轻易地见到柳心柳冬，但是现实却给了这样美好的妄想当头一棒。

站在近处，可以观察得到安顺平目前遇到的状况。可是在他和柳家巡逻队的人接触之前，就已经发生了其他篡夺主线位置的支线剧情。

“安顺平，我猜你不想让他们退学，所以你想要见他们？”尉迟穆笑着打着招呼走近，安顺平显然讶异不已。

“尉迟穆，是这样……怎么了吗？”安顺平不解地问道，几米开外的我们可以听得清楚。

“你最好别这样……”尉迟穆作出为难的神色，“柳家对于这件事过分看重，甚至拜托了我们学生会的帮忙。你要只是单纯的他们朋友倒还好，主要你是学生会成员，这样捣乱的话……有点说不过去。”

“捣乱？可是，他们自己不想退学啊！”安顺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把自己行动的理由道出。

“那……他们自己会抗争到底的吧。”尉迟穆想了想说道，“你们能够做的不也就是给他精神上的支持？难不成你们还能把柳家的产业连根拔起？反正最后都是看他们自己，还不如乐见其成。”

安顺平犹豫了一下，一方面被这样重量级的言论震慑到了，另一方面又不想放弃与柳心柳冬联系的机会。场面一瞬间十分尴尬，安顺平应该还在想着如何争取，尉迟穆则察言观色一般看着他。

最后我走出来想办法说服，用的也是之前安顺平说服我的那一套言论：“那个……我们只是确认一下他们的意见，不会有其他的动作。毕竟说实话是他们的家事，肯定不会有人对他们不轨，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哪就去其他地方快乐吧。柳总想要以防万一，他一向都是一个谨慎的人，这一次又事关重大，他肯定不会放松的。”尉迟穆依然寸步不让。

我们面面相觑，最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无奈地离开。原本商榷已久的原因和措施，这一瞬间完全化为无用功。虽然有一些可惜与不甘，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直到夜幕降临和晚饭时间，虽然拼桌的我们四人没有变化，但是心中却不约而同地怅然若失。在这样难受的心境下，哪怕是柏依柏顺精湛厨艺的制品都失了味，成为了和嚼蜡味道无异的滥制品。

“下午的时候，我们想尝试通过安顺平见到柳心柳冬他们，不过还是失败了。柳家甚至叫上了学生会帮忙，看起来仅仅凭借我们真的是无力回天了。”浩空悲哀地说道，把我们的奋斗历史告知不在场的二人。

“这样吗……”杨星沐默不作声地咬着小勺子，眼神也灰暗着不知道看什么，脑子里面应该是在想着关心他们的事情。

“唔……”我想要说些什么，支吾了一会才整理好措辞，“虽然，我惧怕我们的介入让柳心柳冬他们遭受到更多的苦难，但是我也透彻地明白他们不想离开这里啊……如果就这样迎来结局，那肯定是不尽如人意的。好像，怎么样都不能让人完全满意啊！”

“啊啦，这也只能归咎于柳心柳冬他们有这样一个让人无力吐槽的破家庭。”田梦忱和安顺平在有的方面是有些相似的，对于看不惯的恶势力的责备也好，咒骂也好，那都是毫不留情的。嗯……或许田梦忱更加含蓄内敛一点点。

“嗯……虽然我和他们走得也不是很近，甚至可以说不是特别熟，但是还是为他们感到惋惜。”浩空道，“柳总啊，为什么就不能开明一点点呢？”

是啊，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这样极端真的好吗？

哪怕是吃完了印象里清淡如水的晚饭，走在晚风习习的校园路上，这种感觉依然未曾消减。就像是附骨之疽，一直让我们难受，还没有办法轻易杀死。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感觉为何如此激烈，是因为自己很重朋友吗？或许是这样的，毕竟在这个亲情的温暖被逐渐冷却的世界上，是朋友们给予了我赖以生存的全部温度，是朋友们为这褪色的画卷重新染上缤纷。

唇瓣微张，呼气的同时也有凉风逆灌而入，气流一如我的内心般杂乱。

确实是这样，可能一开始还有对妹妹的那份执念，但是在那一天之后，钟晓月远道而来的永别电话之后，浩空给予失魂落魄的我安慰之后，朋友不就是全部了吗？

虽然说……想妹妹的这份情愫，一定是亘古不变的。

就算不把自己说得那样高尚，最起码在之前我和薛小甜的事件之中，柳心也曾予我帮助。知恩图报是人之本分，这样的情况下，我得去帮助他们。

对，还有田梦忱，这个对于朋友癫狂至极的女孩，也对我有潜移默化、耳濡目染的影响。现在的我，或许在心中朋友的地位已经和家人不相上下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犹豫再三，害怕一不小心给予了他们伤害，才会需要那样一个问心无愧的理由，去介入这件事情。是的，我也是想让他们留在身边的吧……

“那边发生了什么？阵势有点大。”眼尖或者说一直在东张西望的田梦忱突然说道，望去，发现不远处的校际飞船站区学生会专用区的一艘飞船正在缓缓降落，包括我们在内的许多学生凑近围观。

明明……互访日后天才开始啊，所以果然是学生会成员吗。

【无】

未来第一学院学生会大楼，学生会长室。

“哈？稀客啊。”打量着推门而入的女生，学生会长龙天似笑非笑地说道。

“柳毅涛想要柳心姐弟俩退学？”校文艺社社长龙欣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们都是你校文艺社的学生，你不应该更清楚吗？还有就是，这难道不是两年前就知道的常识吗？”龙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同时如此回答。

“哈，这我当然知道。”龙欣也随意坐在了沙发上，“现在好像突然好急，柳毅涛这是不打目的不罢休啊。果然……还是因为新革盟的关系？”

“或许吧。好了，那群家伙来了。”龙天站起身来，整理下衣服就准备离去。

“他们？”龙欣疑惑地看了看窗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校际飞船的停机坪处，那里一艘飞船缓缓降落。

“哦，看来除了我们学校的人，柳家还有外援啊。未来第三学院？”龙欣得出了正确答案，然后嗤之以鼻地说出。

“聪明啊。”龙天随口夸赞，“怎么？要不要一起来凑热闹？”

“我们随意去一人都可以做到，果然两人一起就要征求我的意见了吧？”龙欣噗嗤一笑，然后甚至带着一股小孩子的傲娇说道。

“哈？哦。那就一起来吧。”

“就这样替我做决定了啊，算了，正好免去了转述的环节。”

【尉迟穆】

眼看着未来第三学院学生会在众人或而疑惑或而厌弃的眼光之中缓步靠近，我轻叹一口气，准备上去迎接。

毕竟是这件事情中短暂的合作伙伴，就算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必要时候对彼此的协助还是得有的。至少……不可能反目成仇，对吧？

“顾时雨？”我喊住为众人带路的她，一行人停下脚步，往我这里看来。

“尉迟穆？什么事？”顾时雨简短地问道。

“你的那份统计文件做好了吗？今晚就要上交未来城了。”我道，这是一个并非杜撰的原因，“是要把这些人带到公共区的空房间吗？这件事我可以帮你做。”

未来学院的住宿区分为男生区、女生区和公共区。男生区和女生区都不止一处，而公共区只有一处。

公共区的作用一般就是做为互访日时的宾馆（PS：虽然优先非公共区，这也是因为广大游客的要求），以及非本校学生会成员统一居住地。后者是因为学生会聚集较为靠近，方便工作和探讨，虽然现在的我们并不需要。

“唔……好吧，我确实挺赶时间的，不过你的目的应该还是后半句话吧！”顾时雨妥协道，但是还是不忘戳穿我。

“哈哈，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感觉咯！”我哈哈笑道，虽然也只是象征性的一笑，并没有发出多么大的噪声。

于是顾时雨如我所愿地离开了，也并不好奇我的目的。我接下来很礼貌地做出请的手势，然后带领着他们继续前进了。

“柳总可真是大手笔啊！”我走在他们的正前方，并不回头地说道，“用如此高昂的赞助费，请求你们记住他的家事，对吧？”

“希望我们还有高昂的赞助费可以拿，你就不过是还一个人情，没有半点报酬的呀！”佐藤反唇相讥，看起来对于我的存在，他们也并非不知情。

“那就好好合作咯！我相信有我的存在，你们应该会方便上不少。”

“呵，虽然这样的方便，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必要。不过能节约一点时间，谁不乐意呢？”佐藤道，尽可能地压缩我存在的意义，这样可以居得更多的功劳，应该就是这样肮脏又肤浅的想法。

我不再说话，带到之后，接下来的事情择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