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那边出事之后，卫兵们立刻疏散城墙附近的居民，其他居民得知消息之后，也都前去避难了。

虽然布兰德斯已经几百年没有遇到过战事，但居民应对灾难的意识并不弱，能够立刻行动起来，这其中也包括了艾玛家。

“人呢！”

“都没找到！”

“我这边也没有！”

艾玛、希恩、克莱拉都来到了餐厅集中，他们在寻找妮娜和肯恩，却连根头发都没有找到。

“不用找了，他们不在这里。”

随后，铃兰也来到了餐厅，但她没有亲自去寻找，而是变化出几只小狐狸，把任务交给它们，自己起床穿好衣服之后，就来到这里跟其他人集合。

不过，小狐狸们把整座宅子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父女俩的身影——但气味留下来了。

“他们已经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气味也已经阻断了。”

“大概朝哪个方向？”艾玛问道。

“估计就是……城门那边。应该不是打算偷偷离开这里，他们的行李还在。”

“城门那边……”

艾玛思考着，以往那张元气满满的脸少有地严肃起来了。

“想好了吗？”

“……嗯。”

艾玛点了点头，对另外三人说出自己的计划。

“真的要这么直接？”

听到计划之后，铃兰提出质疑。

“没问题，快行动。”

“……我明白了。”

“你们两个跟我来。”

“是。”

……

……

好像……我有些记不清楚时间了，似乎没多久，又像是过了很久。

不管时间过得如何，我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握紧铁棍一端的手柄，把铁棍撑在地面上，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去，但手上的铁棍已经破烂不堪了，可能再让博格敲打一次，就会断成两截。

不仅是武器，我自身也已经破烂不堪了，原本完好无损到能反射月关的铠甲，已经布满了被撞击的缺陷，有些地方还出现了裂痕——也染上了血迹。

“哈……哈……咳！咳！”

我喘着粗气，又咳了几声，体内似乎有什么涌上来了，伴随着咳嗽，冲过喉咙，从我嘴里吐出，然后从头盔的底端流出来，浸染了胸甲。

已经连血都吐出来了吗？看来情况不大妙啊……

博格的战斗，果然不仅仅是靠蛮力那么简单，是我低估他了，之后的好几次过招，铠甲虽然挡住了他的大部分力量，但有一部分却隔着铠甲打在了我身上，而且，越到后面，他使出来的力量就越强，最后我已经没有能力正面格挡，只能尽全力躲避。

肉体最终还是受到了伤害，内脏，还有肌肉和关节，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特别是右手，刚才来不及防御用铁棍防御，挥出一拳，跟博格的拳头正面撞上了。

冲击全数承受下来，腕、肘、肩的关节像是破碎了一样，而且，似乎有一股能量伴随着冲击撞进来了，血液从整根手臂里炸出来，肌肉像撕裂一般疼痛，冲击着我的意识，痛得我有些头晕。

如果我是左撇子该多好，现在，最善用的那只手臂已经失去力量了，战斗力大幅度削减。

握紧手柄的右手还在颤抖，血液还在流出来，从铠甲的缝隙滴落，渗到地面，或者沿着手柄，沿着铁棍滑落下来。

最后……

“呃……”

右手终于是支撑不住了，松开手柄，瘫痪地垂落下来，另一只脚也跟着跪下来，要不是左手还有一点力气抓住铁棍，就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好久没试过这么狼狈了，上一次被打成重伤还是安琪拉陛下的“训练”。

这么看来，如果当初不是贝菈寻死，被打败的可能就是我了吧？现在这么猜也没有什么意义，毕竟都过去了。

“哼——”

站在前方的博格，状态也不如之前了，喘着气，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他的喘息声，看上去应该也很累了，而且，我的铁棍也在他身上敲了不少次，一部分也出现了非常不明显的瘀伤。

但是，也仅此而已，他还能稳拿巨斧，双脚依旧扎稳在地面上，还有充足的战斗力——咋看上去，我的败北已经是铁铮铮的事实了。

但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棱镜”的其它能力，四格消耗的身体、四格消耗的力量强化、一格消耗的铁棍，仅此而已。

纯粹的战士，胜败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得到一个自己满意的结果，也就是所谓的心服口服，如果我一开始就用各种能力把博格打败，让他输得不明不白……想必之后我会想起来也不是滋味吧？

说白一点就是我跟自己过不去。

我是明白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那些时候，我承认全世界都比我厉害，但面对绝对的实力差距，我依旧会不甘心，不然我也不会欣然接受“棱镜”，然后踏上寻死的旅途。

换作是博格，这种被抛弃十年了还要寻找自己主上的忠臣，常年的怨恨积累到一起，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服气，这不是要让对手意识到谁胜谁败，谁强谁弱，而是让这家伙心满意足。

所以，我选择的是硬碰硬的纯粹搏斗，那种头脑简单的热血笨蛋才会选择的战斗方式，同时……我也想享受一下这种纯粹的肉搏战，那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感觉，能跟他打成这样，我也稍微找到一点“我变强了”的实感了。

如果，我也有魔力，就能够一步步前进、努力，就能体验变强、追逐在强者身后的感觉吧？而那个强者说不定就是安琪拉陛下，那样子得来的力量，才会有真实感。

现在，就算让“棱镜”的指令上升到一万个，我也没有太大的感觉，我感觉不到“力量”在我体内，仅仅是知道“有很多种方法能够让我获得胜利”这么一个事实。

所以，我很羡慕，羡慕博格，羡慕安琪拉陛下，羡慕被安琪拉陛下训练的维尼雅，羡慕之前遇上的那三位冒险家，那些能够收获自己努力成果的人。

要是……我也是个正常人，那该多好，但很可惜，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这就是一个伪命题。

抛开这些废话，用一句话来总结刚才的战斗，就是非常自私的、把事情说出来会遭人厌恶并批判的自我满足而已，而我现在已经满足了。

而且，看博格的表情，他也很享受，比起最初被各种杂念困扰，他现在要“冷静”许多。

怎么说呢，就像两个人吵架一样，最开始火气上头，等冷静下来了，就会发现自己刚才的行为非常愚蠢，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要等内心的激动平息下来，才能好好解决问题，就像现在这样，所以，现在下重手的话，博格应该能够接受最后的结果吧？那我也是时候下狠心了。

说到底，这个身体虽然会感受到疼痛，但终究还是被我当武器道具用的，就算被破坏了，收回去慢慢自愈就好——我并没有后顾之忧。

“你是个值得一战的对手，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结束吧！”

博格朝我一跃而起，把巨斧举过头顶，看样子是认定我已经没有任何反击能力，准备一斧子劈在我身上。

“陛下……是不会被打败的！”

喊出胜利的宣言，博格的巨斧朝我猛力劈下。

就是现在！

【404】

嗙！

“唔！”

最后，这一瞬间，是我击中了。

我的右拳，成功打在了博格的腹部，博格的斧子，劈在了我身后的地面上——攻势瞬间扭转。

但是，博格没有被弹开，也没有受到强大的冲击，我的右拳看上去完全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可能一点疼痛都没有，他仅仅是惊讶地“唔！”了一声，

当然，这不是因为我的右拳受伤了，所以一点力气都没有……是因为“杰洛”的拳头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

“这……！你……你到底是谁！”

看到了眼前的陌生人，博格忍不住惊叫出来了，而他问的人，当然是我。

那一瞬间，博格的巨斧劈下来了，但我也解除了所有的指令，久违地恢复成我原来的面貌，白发、赤瞳、矮小，而这个身体没有受伤，体型也小很多，只要双腿一瞪，让身体朝博格的方向躲过去，就轻易躲开了斧子。

然后，我快速输入【404】指令，在接近博格的身体的这一刻，用力使出一拳，击中，那我最后的攻击就完成了，也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刚才还身负重伤，现在却安然无恙，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忽然间切换，精神上还是有些不适应。

“我的身体可不止一个，不然我也不会被误当作圣女了。”

“这……”

似乎难以置信，但他没有大喊“不可能！”那应该就是相信了，或者说，终于意识到了。

“难道……你刚才做的一切，就是为了……”

“对，就是等你疏忽大意的这一刻，然后出其不意地给你致命的一击。”我朝侧边翻滚一次然后立刻后退，跟博格拉开距离，“顺便告诉你吧，打败贝菈的也是这一拳。”

“陛下她……就是因为这一拳……”博格摁着刚才被我击中的地方，问道：“那你为什么最开始不这么做！”

“就这么直接攻击，你肯定能防住，到最后我只会死得更快，所以，总不能一开始就把绝招暴露出来吧？一瞬间的胜负，如果我失手，死的就是我了，我把胜负和性命都堵在刚才那一刻，也是一种享受战斗的方法，很刺激不是吗？”

“刺激……看来，你也是个疯子。”

“彼此彼此。”

当然了，这都是我找的借口，总不能把“自我满足”直接说出来，那样他可是会被气死的。

“所以，你服输了吗？”我接着问道。

“就你这一点劲力都没有的一拳，就说打败我？”博格再次拿起斧子，“继续吧！战斗还没有结束！”

“不……你已经输了。”

“什么？呜！”

忽然间，博格的腹部缩了一下，像是霎时间受到了某种冲击，身体弯了下来。

“这……到底是……呜喔！”

痛苦地呻吟着，博格放下了手中的巨斧，捂着腹部，跪倒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死死抓住被我击中的腹部。

当然了，痛的不只是那一处，而是从击中那一点开始蔓延、席卷全身的剧痛。

简单点说，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崩坏了。

指令【404】崩坏，极强的破坏性指令，被我这一拳击中的生物，身体会从内部逐渐瓦解，内脏会逐渐撕裂，细胞逐个死亡，最后把生命引导至终结——贝菈那时候也是这么死的。

很残忍的一个指令，但长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这个冷却有多长是不确定的，我也不知道受到什么因素影响。

“这下明白了吧？胜负已定。”

“我……陛下她……陛下她就是这么死的……被这一拳……”

最后，他完全倒在了地上，连捂住腹部的力量都没有了，大字形摊开，呢喃着，等待死亡。

我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转身离开，看他这样子，应该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终于不再喊“魔王是不可能被打败的”这种话。

那我也没有必要再怜悯些什么了，可怜他，他也不会接受，那是战士的尊严。

“但是……我还没有被打败……我还没有输！”

结果，他又喊了这么一句，然后感觉到大地忽然间震动了一下，像是有一个庞然大物从天上砸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真的倔。

我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还想再说几句让他认清这个事实。

但是……

“你身体都这样了，还不……呃？！”

当我看清他身体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被吓到僵直。

说起来，今晚的月光很明亮，对吧？但是……月亮呢？我现在看到的……怎么是一片黑？好像被什么……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