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明显不符她审美的旗袍却意外的得她青睐，她平日不穿那身。要在极其愉悦时才会换上，譬如夏日消暑，冬日饮酒。她自有自的道理，我说她也不听，只能多找一袭毛皮为她裹上。

布料的花样是纷纷的淡色雨滴，落在静谧池塘里划出涟漪。水上漂了几朵伶仃细碎的小花，有凋谢了的，有盛放的。浮着飘败的萍，溏边还有在雨中盛开的紫白色丁香。

若是一般人不仔细看，便认为不过是匹湖蓝的暗色图画，哪里能看得出这般精巧呢。

不过她自然不会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放置在明处大加展示。

我其实突然就觉得恍然大悟了，她那般青溶溶若月白的女子，便是该习惯冷寂，这烟花繁峙对她恍然若云烟，但生活的桎梏却把她烘焙得干黄蜷曲起来，像烟草丝。

季爷对于姑爷的确是很重用，不仅将丁沫涸那样的人物介绍给他。甚至为了壮大76号的势力，丁先生主动提出要姑爷和几个手脚干净的弟兄去机关做事。小姐听了却只冷笑一声，评判道:"因为以前的多次暗杀行动伪政府的特务都不能很好地完成任务。而季爷也很想在76号安插自己的眼线，才有了这桩荒唐的买卖。"

于是，季爷便就推荐了保镖兼司机的姑爷做了这桩事。我从以前就知道姑爷是个怎样的人，他不会推辞送上门的买卖。也没有想那么多，纯粹按给的好处办事。

"他自觉得到了76号扶持，不仅有武器，还能控制很多生意，捞到大把的钞票，才那么痛快地答应了这个差事。"

小姐提起这事时还是轻描淡写，仿佛在评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而已。我在背后嗫嚅不肯开口，因为我知道，她并不会真正担心姑爷。

这对年轻的夫妻之间，的确有几分天生的默契，一个总是默默做事把话埋在心底，另一个聪慧绝伦却故意装出副闲手的轻浮模样。

姑爷进了76号后，名声便越发盛了。他果然行事利落，做事狠辣，很多出名的惨案，都是在他的策划下完成的，丁先生对他开始倚重，给了他一个警卫队长的职务。从此以后，姑爷所在的管辖区内，敲诈勒索之风开始盛行。因为这是在他的指示之下办的事，很快，他就积累了第一桶金，第二桶金……

小姐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虽然姑爷开始名声大噪，大家看她的眼光从轻佻到敬畏，其中或许还有愤恨和不屑。我其实很矛盾，其实人便是这样爱恨分明的生物。爱憎不过一念之间，我爱戴小姐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对我有恩而已，而对别人来说，姑爷毁的性命可不止一遭。别人印着婚姻这样的关系，盯在了小姐身上，恨意也自然会流转。没有人会冷静的思考，她到底犯了怎样的罪过。只因为她是仇人的夫人，他唯一的至亲之人，这一点便是无形的罪状。可以将她处以死刑。

姑爷不是不懂小姐的苦楚，可她不抱怨，他也装作不知道。和所有形同陌路的夫妻一样，他们各过各的日子。姑爷选择的是跟所有的黑社会敛财手段差不多的法子，进了76号之后，所有的赌台与添铢每个月都要向上级交纳一定的“抽头”。他无疑是个圆滑又精明的人，对能利用攀上的上峰异常舍得。他给李垣和丁沫涸行贿，所以这两位重量级的人物，本来对他的做法颇有微词，可后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在这段时间，姑爷还干了一件大事。一件名声败坏的事，作为徒弟，他杀害了自己的师傅。张瀚生，这位前"一等人物"，也就是他从前攀上季爷的桥梁，他曾经对他磕过头折过腰的师傅，也经营了一家赌场。至于原因，可能是因为张翰笙没有把姑爷放在眼里，还到处叫骂，大肆宣扬姑爷竟然对自己的赌场动土，真是反了天不识好歹，然后姑爷就动了杀念。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所以那年的冬天，张瀚生被姑爷安排的杀手暗杀于半玥香赌场门前。这位在黑道上混了大半辈子的流氓头子，到死也不一定会想到，自己会死在徒弟手里。

这件事闹得很大，姑爷也被抓进了牢。审了大半个月，又放了出来。原因很简单，七十六号机构，还需要他的效力。

其实他也没遭到什么刁难，不过出来的那天却双目赤红，疯了一样的跑来小姐的房间，给了她一巴掌。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小姐不说话，可是我能看得出她的眼神哀伤了起来，那样的，湿淋淋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