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单薄的背影，随着夕阳西下，慢慢的湮成一个豆大的黑点。那个挎着药箱，形单影只的跛脚身影渐行渐远。

“有什么疑惑的话，现在可以问了。”楚妘松开了和我攥紧的手

我狠狠的捏住了拳头，“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小瘪三？他死了！！！被我们害死了，我们本来有机会...我们可以救他的。”

楚妘噗嗤的笑了出来：“你真好玩，如果我说，让你豁出性命去救一个没什么用的路人甲NPC，你还会去救吗？”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说，你还没看出来吗？这明显是一个结界，结界里的所有人，所有事情都是虚幻的，小瘪三？不过是个与剧情发展没多大关系的NPC罢了，牺牲他，去换取一个值得继续下去的线索，这笔买卖还不划算吗？”

到底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呢？

我不懂什么剧情，什么NPC可是我知道，香香的眼泪是真的，张三未尽的祝福也是真的，还有出云，她拼死把我从河里救了出来，这份恩情，也是真的。

太可笑了，为了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测，就这样夺取别人的性命。

我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楚妘一愣，连忙挡在我的身前：“等等，话都没说完，你要去哪儿？”

“你这样做，和那个李大夫的行为有什么差别!你太自私了！“

我负气说完这句话，就往林子里跑去，留下怔怔伫立在原地的楚妘。她其实做的没错，可是我不希望她是这样去定义这件事，一个无关的NPC，就等于一条人命。她的做法，和那个给王二牛喂了毒，随意剥夺别人生命的李大夫有什么不同?

楚妘怔怔的看着她逃离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苦笑，轻轻的说

“你总有一天得明白的，这世界的残酷。”

张三是甄莘手下最勇猛的干将，曾经的他年轻又骄傲。甘愿为了自己的信仰付出一切，这样很好，她也给予了最好的荣宠与优待，大家说，这是神眷，他是她口中的一号，是血光最烈，最纯正的那个血人，就像一把火焰啊，奋力的燃烧着，可以为了信仰来牺牲自己的一切。

还有那个深夜燃起大火的李大夫，他燃起那把来自地狱的火焰时，她便在高高的绣楼看着这一切。低声吩咐让三十六号去扑灭火焰，她看着老吴身上兴奋的光。这是一年一度的盛宴啊，他们蠢蠢欲动了太久，已经不甘心只是观望而已。

她撑着下巴，看着那片金色的火光慢慢黯淡。

同时黯淡的，还有李大夫身上纯白的光

他被底下的一群血人们拥簇着，他们大吵大闹，大家的欢呼声从阁脚传来：“我们有了最好的厨师，这是神对我们的赏赐！”

不同颜色的光，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如果做了选择，那就必须要按照既定的路线去前行啊，必须要孑然一身，要了无牵挂，否则可能会被人抓住痛脚。

譬如张三，一个勇士，怎么可以堕入情爱，被十丈红尘缠住呢？

还有李大夫，逝者已逝，却搅得死者一点儿也不安宁。想起黄泉之下的小茉莉，楚妘的睫毛也忍不住一颤，她恐怕也不会安心吧。

还有...甄老道士

人如果有了欲望，便会变得可怕起来。亡者想要重回世间去拥抱病弱的妻子，父亲为了复活自己的女儿可以变成一个刽子手。

真可笑啊，这样的自己，也能被称为神么？一个脆弱的，根本无法拯救自己信徒的神明，真的担得起这个沉重的名字吗？

她根本救赎不了他们，也根本救赎不了自己。

她是楚妘，也是甄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