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试探
应该是三月,初春,薄雾,天未明。
远方应该有松林,林里孤寺传来细缈的钟声,铛铛作响。
一片黑暗狼狈,恼人的心绪。
一切还没来得及发生,大概。
讨厌啊,天未明的这段时辰,最是烦人。
穿越了一段黑暗又冗长的甬道,再次试图睁开眼,依旧是满目的寂静,立在脚下的是漫长遥远的前方。
是梦么?那这个梦境太过凛冽和清醒了吧。
一片黑暗寂静,好吧,没有用了。
我真的瞎了,可是我还不太习惯。
是谁呢...是谁做了这样残忍的事情啊,我已经成了个废人了,一个没有用的人,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吧。软弱又没有用,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好。
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呢?
啊,我疯了。
一切都明白了,我是个正常的疯子。
是吗?原来我没有做梦啊。
我真的瞎了。
从此之后,便一生被漫长的黑暗所监禁折磨,永远都,逃脱不开这宿命。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片喑哑与混浊的暗色,沉沉的,没有任何内容与人物,就这么孤寂着。
我叫什么名字呢,我是谁呢。
“小姐,您又露出这种表情了。”
是什么样的表情啊。
那个看不见面孔的女人笑着说:“没事的,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
我为什么知道...她是笑着的呢。
“不必多思多虑,快到...了,我们就在此安定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这样不好么。”
到...哪里啊。要...怎么安定呢。
她是在宽慰我么,可是我深觉很多事情并不简单。
她似乎是我很熟识的人。
“既来之则安之…”我喃喃道,阖上眼,唇角上扬,伪装成微笑的模样。
“霜雪已经过去了。”
是吗?原来我没有做梦啊。
我真的瞎了。
从此之后,便一生被漫长的黑暗所监禁折磨,永远都,逃脱不开这宿命。
可是...我到底是谁呢。
“小姐,您又露出这种表情了。”宁舒笑着说,“没事的,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您不必多思多虑,快到淮镇了,我们就在此安定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这样不好么。”
我想起来了,我是姜怜汐,现在的名字是向羽溪。她叫宁舒,是我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相识多年。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女使。
我母亲已经逝世了,她姓向,真名是向羽溪,我继承了母亲的名字。
她临终时最后拜托了我一件事,去完成她的遗愿,“传承”了这个名字。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即使是在那样不靠谱的父亲的压迫下,向家也足以护我周全。
我得完成我母亲的心愿。
同时也去讨回姜家的东西。
宁舒是我瞎了之后,唯一陪伴在我身边的人,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了,只有她没走。
她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我知道宁舒是在宽慰我,她是我从小到大相伴长大的朋友,个性软糯温柔,可是会在坚持和固执的地方异常坚定和倔强,和我这种人…根本不一样。
“既来之则安之…”我喃喃道,阖上眼,唇角上扬,伪装成微笑的模样。
“霜雪已经过去了。”宁舒浅浅的说。
我叹气:“原来如此。”
宁舒大概是取来了琴,片刻,琴音霖然旷澈,先是婉转若三月杏花天,芳华氤氲,带了些殊异天真的濡慕。又一波三折,琴音激昂,似焰火星辰有妍态浮光,却又转瞬即逝,渐渐归为平静。
在琴音缓缓流抒即将结束的时候,却猛然划下了一个狰狞乱音。
琴弦断了。
我却不以为然,只含笑对她说:“你倒是还记得,我已经十多年没碰过琴了。”
宁舒对我说:“小姐总是这样,遇到合适的便去学,不合适的东西,便是随意抚上一曲便转头就忘,淡然潇洒,我却不一样,就算知道这东西不适合我,也只能咬牙去学,苦苦去练,十年一日。小姐放下琴的那天,便是我学琴的伊始。
“是么。”我微笑道:“宁舒,从你初到我家,迄今也有十一年了。”
她一愣,微微一笑,清浅道:“您还记得。”
我说:“是啊,真的难以忘记呢,你的那双眼睛。”
包含倔强意外的,不肯低头的眼睛。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宁舒对我说:“这首曲子,是我自己闲时消遣自解音律偶得的,学艺不精,小姐莫要笑我。”
“你还为刚刚那琴弦造成的意外烦扰?”
倒是个一直是个勉励又坚韧的人,却意外的有些偏执与固执,追求尽善尽美。可这世间,哪里又能寻求到真正的完满呢。
她没答话,我便知道她的想法了。
“已经很好了。”我说:“这是我所能给出的最好的安慰,你不必勉强,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情,已经很好了。”
我身上还有没有完成的使命,我有我的任务,我要帮姜家,讨回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我静静的看着这片黑暗,心想,已经很好了,无论怎么样,我都得继续往前走,就算知道未知的前方会有更深的黑暗所包裹,可我到底不能回头了。
我这样想着,又问她:“宁舒,你知道我是谁吗?”
宁舒没有答话,她明白了。
“我不是姜怜汐。”我说:“而你,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是宁舒,还是小九?我该叫你蔡旭焜呢,还是姜辰越?”
马后桃花马前雪。
真正的桃源,不是未知的黑暗未来,而是一直在我身后啊。
出山难得不回头。
不能回头了...
宁舒微笑道:“都行吧,但您叫我宁舒,听着还更顺耳一些。”
刚刚他便一直妄图操控我的精神,我其实知道她的用意,但始终不太理解。
我问:.“或许咱们可以暂时结个联盟。”我还是习惯喊他蔡公子,毕竟我知道他真实性别还是个男人,喊宁舒我依旧不太习惯。
蔡公子挑挑眉:“你说说看。”
“话说,可以帮我这个瞎子debuff给取消么。”我叹气道:“您这也太坑爹了吧,让我戳个兔子的眼睛,反而让我变成瞎子,合着您这动物保护局呢。”
蔡公子说:“这个可不是我搞的鬼,你不如问问谢江雪。”
他们两个有仇,蔡公子说话字里行间都是讥诮。
“我觉得你们几家很烦,几代人的恩怨情仇兜兜转转,其实都是被人操控,实在可笑,冤冤相报何时了。”最后还把桃源给灭了,害谢江雪变厉鬼骚扰我们。
“说直白些,这个幻境是你操控还是谢江雪?”
蔡公子撇了撇嘴,不屑道:“反正把你搞瞎的可不是我,你和她的仇可比我大。”
我无力道:“我又不是姜怜汐。”凭什么我背锅。
等等...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隐藏很久的盲点。
蔡公子说的没错,可能真的是谢江雪搞得鬼。
我挑挑眉,对蔡公子说:“作为同盟,咱们至少得交换一点情报吧。”
蔡公子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请讲。”
“姜怜汐从前,是不是整天养了只白色的兔子。”
蔡公子答:“没错。”
“她从前同谢江雪关系很好,甚至超过了一个界限。”
蔡公子犹豫道:“界限的具体定义是?”
我直说:“她爱上谢江雪了。”
蔡公子没回答这个问题,但我知道答案了。
当时钱多多提醒我的问题,一瞬间迎刃而解。
兔子是姜怜汐所豢养的宠物。
当时钱多多说,兔子身上除了鲜血的味道还有股药味,又掺杂了些花香。
花香和药草味道啊...
谢江雪,那个药罐子,还有姜怜汐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的奇妙反应。
花香和药草的味道吗?花香,并不是兔子足底沾的桃花花瓣?也不是误入桃林不小心沾染的味道还是其他的花朵味道...而是,某位女性天然的体香。
还有药材味道...不是这兔子本身食用的药草,而是它的主人长期服药所熏染上的气息啊。
所以谢江雪那么恨那只兔子...才会安排我们用竹剑戳瞎她的眼睛以泄愤怒。
等等,为什么是眼睛呢。她为什么那么憎恨和执着于“眼睛”呢。
除非姜怜汐没有瞎,她在欺骗她。
蔡公子说:“这你可就错了,她是实实在在瞎了的,她拿姜家祖传的那柄小刀,将自己的眼睛刺瞎了。”
居然...是自己刺瞎的么。
“她把那对眼睛收起来了,她要时刻提醒自己,所承载的要求和使命。”蔡公子微笑道:“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是件很难的事情,但她能活到这样清醒又愚蠢的地步,我也实在是折服。”
我冷笑道:“蔡公子,您话里话外想把自己摘清楚撇干净可不行,毕竟这一切的源头和始作俑者,您也是其中一位呢。”
蔡公子无奈的说:“哎呀,人就不能犯一点错误么,俗话说知错能改...”
我将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请您少说废话,别再我面前耍花样了,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底早有判断,停止这样无意义的试探吧,我们是同一类人。”
“好吧好吧。”蔡公子说:“说起这件事我倒是有思路,其实江焕,是她的弟弟哦。”
“是那种,具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