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节

她似乎十分想要拉拢我。

“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什么必须要效忠的国家，不过好歹我也算是上辈子欠了丽赛露些东西，此时也算是在为她排忧解难。

所以，我现在以她的立场为优先，虽然不知道她听到你的过去后会怎样判断，但我会遵从她的意志，不会去你那边的。”

“真是的，明明我才和你更亲近的！”

“或许你那么觉得，但我不是说了，我上辈子欠她点东西吗？”

“不，你没有，你那不是上辈子，只是‘失忆前’吧？”

“呃……”

我有些意外地愣在那里，虽然她清楚我过去的身份，但从她说话的态度上来看，她知道的似乎不止是这么多。

“但是，你上辈子可是真的欠我些东西！”

这么说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我。

直视着那殷红的双眸中，让我明白，她和我的邂逅，并不是从我进入这座卡尔迪亚以后才开始的。

我不禁问道：“你是我什么人？”

“我？算是你妈妈~”她故作有些调皮的样子这样说道。

“别开玩笑了……”

“哎呀，我才不是开玩笑呢，对于你的事我可是知道很多呢，就连你在用那道魔法之前，丽赛露和沐夕语也不知道的，你的过去——

轩霖，你是个孤儿，但是并没有像孤儿一样长大，你在记事前就被一个魔法师的家庭收养了，收养你的你父亲靠用魔法帮人干杂活为生，你母亲的工作则是教授初级魔法学问。

你的义父义母从小教了你很多魔法，本来也只是试试看的想法，但没想到你的魔法天赋超过了父母的意料，小小年纪甚至超越了你的父母。

因为这种情况，你参加了帝国魔法科学校，参加了魔举考试，然后成为了魔举最年轻的状元，见习一年后成为了宫廷法师，也是最年轻的宫廷法师。”

“你连这些都知道？”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这些过去都是我的一些私事，虽然不是什么绝密，但也不是什么我会主动提起的事情，这几年里，也从来没有和冒险者伙伴们说过。

而且我中举后，义父义母自己的孩子也慢慢长大了，我一方面将我作为法师赚的大部分交给义父母，另一方面也极少回家，毕竟我觉得那个孩子才是义父母真正应该去爱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天生就有着这样的魔法天赋，为什么作为孤儿的你在记事的年龄之前就已经被送到了一个很适合你生长的家庭中？”

“这个——”

“是我做的哦，无论是你的家庭，还是你的出生，都是我一手安排的。”

听到她如此肯定的断言，我的表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来说，还要从数百年前，我被迫和自己喜欢的人拆散，被嫁入到敌国的王子那里。

你也知道，当时我所爱的人是一位帝国人吧。”

“嗯，据说你走了三十年，等你成功脱离那个国家时，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人与精灵的寿命不同，这是很正常的事，现在的你们恐怕都这么觉得，但是正常的人类也不会等不到三十年就死去，或者说，在我嫁进王子家两年后，就被秘密地杀死。”

她带着十分阴暗的表情，说出了这个事实。

“他被杀死？到底是谁动的手？”

“是那个王子？”丽赛露猜测道。

“并不是，是我国的几位大臣，据说他们担心我去见那个人被敌国的王子发现后引发外交问题，便先下手为强，在当时的女王和我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以我的身份邀请了他，暗中下毒将其杀死了。”

“怎么会这样！？”

“官场永远不是你想的那样美好哦，小公主。

我不得不承认，就算在那之后的我一心只为了守护那个家园，但对于那些恶心的贵族官员，我也一点提不起守护的欲望，只是因为挚友的遗言，让我无法不惜精灵族内乱的代价对他们复仇，所以才作罢了而已。

比起复仇，更重要的是我无法原谅自己就这样让事情就此结束。

知道吗，当我知道了这件事后，我想方设法将他的尸体回收了过来，而在他最后苍白的脸上，我看到了有些无奈的笑容。”

说到这里，伊瑟拉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但依旧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是因为我才相信了那些恶毒的大臣，说不定他最后一定认为是我授意杀了他。

‘既然是我授意的，那也没办法啊’，他或许是抱着这种想法离开人世的，那个男人一定会这样想！

而我从那以后，每天都带着这种罪恶感活着，也就是为了缓解心中无法忍耐的罪恶感，我将治国以外所有的心思，都用来试着将那个男人复活。”

“将死人复活？那可是魔法中最大的禁忌。”

事实上，历史上想让死人复活的魔法师不止是伊瑟拉一位，但完全死亡的人，就算被复活，多半也成为了无脑的僵尸，有些甚至会**大发，袭击人类，酿成灾难性的后果。

而这种行为也会和那些用恶意驱使尸体的死灵魔法师联系到一起，正因为这样，复活死人也被认为是禁忌的技术。

“我知道，不过就算违背禁忌，我也想要复活他，这几百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将他完整复活的方法。

只是，最后还是没能找到将他完完整整，以死去之前的状态完全复活的方法。重复的失败中，我多少明白了，掌管死亡的神是绝对不会把一个正常死亡的人类的灵魂，以原本的形态还给我的。

死神允许转生的，只能是没有记忆的，一片空白的灵魂，所以我所研究出的复活术，仅能对没有灵魂的婴儿产生效果。”

“得出这个结论的你到底做了怎样的实验啊……”

“正如你所说的，有些事情恐怕是违背禁忌的吧，不过我姑且也把伤害控制在最小的限度，拿别国的死刑犯，或被遗弃的婴儿做实验的话，其实也是不被允许的，但我还是忍不住去做。

总之，得出这个结论的我，忍耐也已经到达了极限，我恐怕无法从死神那里将他原本的灵魂拿回来了，所以，我替死神做了很多工作，让她把被重置之后，已经失去记忆的那个男人的灵魂还给我。

不要那样看着我，死神也并不是邪恶的，我只是替她做了些正经的超度工作而已。

用他的尸体，和完全被重置后的灵魂，我使用了复活术，而得到的则是一个婴儿。

而那个婴儿果然继承了他曾经比我更甚的魔法才能，迅速成为了帝国最强的魔法师。”

看着我惊愕的样子，她依旧说出了那句话。

“那个男人和你一样，都叫轩霖哦。

这个名字，也是我特意嘱咐那个收养你的家庭给你起的。

毕竟他当时也是从帝国来到了精灵国，我想，就算找不回他的记忆，也要让他在类似的环境中长大。

这样，你就能更像他一些。”

“那么，我像他吗？”

“嗯，无论性格还是外表，都如出一辙呢。

从你进入卡尔迪亚开始，我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你。”

她带着满意的笑容，进一步走进了我，就这样拥抱了我。

而呆滞地站在原地的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感情。

在此之前，我本以为我和这次事件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我的工作也只是帮助丽赛露来解决卡尔迪亚的难题罢了。

然而，我却得知了这段过去，哪怕我删除了世人的记忆，想要当一个乡野村夫，但伊瑟拉所说出的这段往事，我也无法当做没发生过。

这个女人一方面出于对挚友遗志的继承，酝酿了黑暗精灵的计划，一方面又为了自己那份遗憾的恋情，创造了我。

“但是，我恐怕依旧不是你心目中的‘轩霖’。”

“我早就知道，毕竟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现在的我已经很满意了，这段人生要怎么度过，从一开始就是你的自由。

只是就算这样，唯有一点是不变的，我一定会爱你的，不管你选择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因为你是创造了我的母亲，还是因为你对那个人的恋情。”

“都有吧，所以就算我可以自称你的母亲，你也同样可以选择我的线哦。”

虽然我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有种背德感。

“那个，轩霖，我对于卡尔迪亚所做的，只是出于对挚友遗志的继承，所以，如果你不站在我这边，我也不会责备你。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来……”

“村夫，你想怎么做？”我身边的丽赛露也有些不安地看着我。

她是在我的提议下带着远征军回到这座卡尔迪亚城，想要弄清楚伊瑟拉真正的企图的。然而，就算听到了伊瑟拉的答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担心我就这样加入到伊瑟拉那边，但是又无法出口阻止我。

毕竟，如果伊瑟拉所说的都是真的的话，我就是以伊瑟拉过去的恋人为基础重生的，而伊瑟拉在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