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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忘川之上(二)

忘川之上 东窗i夜雨 6340 2019-11-12 07:58

  

「主公,敌人的数量众多,再消耗下去,战局会对我方很不利。」

红黑色的铠甲右手一挥,随手将一只偷袭的大虫斩杀,黑色的汁液从尸体中溅出,沾染在肩部的盔甲上,液体接触的地方冒着白烟,可见大虫的血液具有一定的腐蚀性,但是铠甲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奋勇杀敌。

「嗯,速战速决。」

银发少女微微点头,环顾一下四周,虫群已经将他们包围,虽然目前的虫群只有十几只,但是在没有足够情报的情况下,不能保证它们没有后续的增援。

而且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从竹林的深处传来一丝令她感到不安的气息,如果继续这么拖下去,估计那丝气息的主人参战也只是时间问题,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就没有办法轻松的全身而退。

「主公,看那边!」

沿着巨大手臂所指示的方向,少女往虫群的包围圈外望去。

狭窄的视野中,一个少年正半倒在忘川之中,身上穿着与之身形不符的宽松衣裳,而他的周围是四只大虫,看样子是原本围攻自己的虫群被分流去了部分。

「他是刚刚的那个人。」

少女愣了一下,回想起不久之前的事情,但是神情立马严肃起来,因为一只大虫已经位于少年的后方,巨大的上下颚已经张开。

「这个距离已经来不及救他了!」

即便少女现在想要救他,这个距离她也爱莫能助。

因为大虫的上下颚与少年脖颈的位置,好比有人拿着一把刀夹在脖子上的大动脉上一样,只要大虫想取少年的性命,它便随时可以做到。

「咔嚓!」

伴随着肉体被撕碎的声音,空气中快速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一具尸体应声倒在溪水当中。

「主公,他方才的动作......」

一直面无表情的巨大铠甲发出惊讶的语气,语气中有一股难以掩饰的赞赏之意。

「嗯,我也只是勉强看清楚。」

冰冷的月光洒在陈列数具大虫尸体的小溪之中。

随着自己身后那令人恐惧的压迫感消失,少年睁开紧闭的双眼,颤颤巍巍的转过头。

自己的身后是一具被劈成左右两半的大虫尸体,伤口切面没有任何的粗糙感,可见是被利刃所杀。

「是谁救了我?」

少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况,却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一丝沉重。

转回头,不知道何时自己的佩剑已经从腰间的剑鞘中抽出,紧紧的被自己攥在手中。

「难道是我自己?」

带着震惊的语气,少年自问自答道。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因为那种情况下的他别说是挥剑,就连逃跑都来不及,所以在接受即将死亡的他闭上双眼。

但是,从手上传来的冲击力以及手掌的酥软感,他可以确定片刻之前自己一定做了一些动作,但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吱——吱——吱」

因为少年一瞬之间秒杀的操作,让剩下的所有大虫一致的判定其是最具有威胁的存在,十几只大虫几乎同时起跳,目标直指少年。

大虫的全身都是武器,它们不仅仅具备有力的上下颚,其四脚也都是如钢铁一样锋利的凶器,贯穿人体丝毫不费力。

「围攻可不是正义之举!就让鄙人来做你们的对手吧!」

庞大的黑红色战甲横穿入战场,如一座山屹立在虫群的面前,紫色的长刀牢牢的攥在手中,宛如一尊鬼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吱——」

就在两方对峙的时候,从竹林的深处传来一声长啸,声音悠长而富有特点,原本包围的虫群听到声音后,开始退回竹林内部。

「穷寇莫追。」

少女左手一横,拦住想要追入竹林的战甲。

从大虫的行为上看,他们一定是收到某种类似于撤退的指令,原因不难理解,少年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下达指令的虫族觉得就算它们继续战斗下去也只是徒增己方的伤亡,不如撤退保存实力

不过换种角度讲,也就是说竹林里存在某种类似于首脑的高端虫族,继续追击不能排除被算计的可能性。

「是,主公。」

战甲放下手中的长刀,少年才发现战甲手中的长刀原来是半透明的形态,因为紫色在这夜晚中看起来颜色更加深,所以自己一度以为这是一柄真实存在的利刃。

「谢谢,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恐怕就.....」

少年向少女和战甲道谢,但是话讲到一半就被眼前的少女打断。

「你只不过是自己救了自己,无需向我们道谢。」

少女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轻描淡写的说道,虽然可能是少年自己的错觉,但是他感觉到少女冰冷的语气中包含着一丝责备。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突然就动起来了。」

眼前的少女似乎并没有打算和自己交谈的意向,这让他不得不用挠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阁下谦虚了,那样的剑技只能用出神入化来形容,有机会请务必和鄙人切磋几番。」

战甲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情,在他看来,相比较那些没有智慧,只会呈匹夫之勇的大虫,他更喜欢与有谋略、有技巧的个体战斗。

「客套就不必了,你是谁?」

少女从一开始就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他有点不想搭理,但是自己目前位于这处陌生之地,为获取必要的情报也只能忍气吞声。

「我叫夜雨,是山上寺庙里苦行僧,来这里是为了......。」

他不可能直接说自己在躲避追杀,因为如果对方也是追杀自己的一员,自己就是自投罗网。

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一揽子的解释理由,但是少女并没有想要倾听的意向。

「寺庙?这附近的山上还有我没有标记的遗迹吗?」

少女思索一会,从绑在战裙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张羊皮纸,图上画的是此地的地形,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

「兵狱司,接下去我们就去这个点。」

「遵命。」

少女将羊皮纸重新卷好,小心的放入口袋里,准备往山上走去,但是还没走几步便转回头。

「你不是寺庙的苦行僧吗?不顺路回去吗?」

少女转头看向楞在原地的夜雨,示意夜雨跟上来。

「那个....」

夜雨突然扭捏起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去,或者说该如何回去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额,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找不到下山的那条路了,它应该再那个位置,所以我现在也在为这个事情感觉到困扰。」

夜雨无奈的摆摆手,开始他的确对入口的突然消失感到慌张,但是转念一想,他觉得可能是因为受到大虫围攻的缘故,致使自己的方向感发生差错。

但是在危机解除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方向感并没有出错,而是那原本应该位于自己前方的入口消失了。

「等下,阁下的意思是说你下山的那条路凭空消失了吗?」

兵狱司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精炼的概括出夜雨的担忧。

「是的,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是事实确实是这样。」

随着与大虫战斗的结束,忘川两岸再次恢复到原本的平静,只有竹林中不知名生物的鸣叫声,以及当场三人的交谈声,周围安静的有些可怕。

「主公,要告诉他,他现在的状态么。」

兵狱司犹豫一下,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女,征求少女的意见。

「你想说便说吧,刚好我在旁边歇息一下。」

少女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随意嘱咐一句,便靠在不远处的竹子上闭目养神。

夜雨没有太多理会少女的举动,或者他不想去在意。

「兵狱司阁下,是这么叫的吧,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兵狱司奇怪的说话方式,让夜雨感觉到不自然,但是出于尊重,夜雨试着模仿兵狱司的语气,希望减少一些沟通障碍。

「夜雨阁下不必拘束,叫我兵狱司就好,关于你怎么回去的事情......」

夜雨的喉咙下意识的鼓动一下,战甲严肃的语气让夜雨感觉到有一丝的不安与压迫感,不仅仅是语气,从体格上来看,真的会有人会拥有如此高大的身躯吗?

更加奇怪的是不管夜雨从何种角度看,他都无法看到兵狱司的脸,头盔之下只有一片黑暗。

「你知道怎么让我回去吗?」

「很遗憾,夜雨阁下,您已经无法回到那个世界了。」

「那个世界?」

夜雨听得一头雾水,听兵狱司的话,他难不成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是在开玩笑吧。」

夜雨尴尬的笑笑,但是他发现现场除了自己在笑以外,其他两个人都面色凝重。

「鄙人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兵狱司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按照我们这里的说法,那个世界的名字叫做生者的世界」

生与死相对,如果那个世界是生者的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就是死者的世界,而自己位于死者的世界,难道?

「我...这...我。」

夜雨有点语无伦次,接下去要发生的事情虽然自己有所预料,但是并不是谁都可以立马接受。

「虽然有点唐突,但是夜雨阁下,你已经死亡了。」

「可是....」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夜雨略微哽咽,但是就兵狱司凭空的说法,他难以相信。

「可是,我现在还在呼吸,我的心也还在跳动,我怎么可能已经死了。」

夜雨将手放在自己的身上,快速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他可以确定自己还活着。

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虽然自己的身体状况正常,但是自己的身形变回少年时候的模样,返老还童,这是本来不应该存在于生者世界的奇迹。

「想必阁下也应该注意到了,来到这个世界的死者会随机具有人生某个阶段的外貌和躯体,并且忘记前世所有的记忆。」

「......」

按照兵狱司的说法,自己身体的异变是来到这个世界最好的证明,见夜雨没有反驳,兵狱司继续说下去。

「而且如果鄙人估计的没有错误,阁下的右手此时已经完全麻痹。」

如果不说,夜雨还真的没有注意到,开始他以为只是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所导致的暂时麻痹,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这是阁下的身体无法适应瞬间的改变,而出现的副作用,大概要三个小时才能恢复。」

先前夜雨攻击的动作兼具流畅与速度,在一瞬之间完成出剑、扭头斩杀和回头的动作,但是少年的身体却无法跟上这不符合年龄的动作。

「可是你也说过,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会失去所有的记忆,但是我记得自己的名字,我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正是鄙人觉得最难解释的地方......」

兵狱司有些为难,最终向旁边的少女求救,少女面带难色的叹口气,不过最终还是开口。

「事实上,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也有极个别的人群会带有前世部分的记忆,有些人甚至可以记得某些具体的名字,但是这也只不过是记忆的残渣。」

「可是......」

夜雨刚开口,便被少女再次强硬的打断,少女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还活着,那么我问你,除了你的名字以及你从山上下来的那些事情,你现在还记得什么?」

「我!欸......」

夜雨欲言又止,他想要反驳,但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除了自己逃亡到庙里的记忆,他什么都不记得。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明明那么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夜雨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但是却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肉体上切实的痛觉。

「鄙人觉得有时候忘记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情。」

兵狱司边说边看向旁边的少女,但是少女的眼神却猛地凶狠起来,兵狱司立马闭上嘴。

「不,我没有忘记,我只是想不起来了。」

「很遗憾,但是事实就......」

兵狱司继续说道,但是少女摇摇头,阻止了他。

「不要再继续说了,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死亡的事实,即使自己所见到的景象再怎么不合理。

「新人,给你一个免费的忠告,把那仅存的记忆忘了吧,你已经不再是你了,不要让过去的记忆影响你的今后,也不要去想什么复活的可能性,这么做只会让你更痛苦。」

「我不要你和我说什么可能性,我不相信,你们又没亲身经历我所经历,为什么就说我死了。」

银发少女的心中没有因为激动的夜雨泛起丝毫的波澜,只是默默的反问。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走过那条悠长的石头阶梯吗,你以为只有你一个看到那奇怪的石像和石像里面那朵彼岸花吗?」

「你怎么知道我之前走过的那条路?」

夜雨愣在原地,关于寺庙下来的那条路,自己确认过只有上下两个端口,而且自己在通过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任何人,为什么眼前的少女会知道石头阶梯上到底有什么?

「因为我也走过那条路,仅此而已。」

少女转过头,准备离开,但是却被夜雨叫住。

「等下!」

「该说的话,兵狱司已经说完了,我不想重复第二遍,而且你记住,我也没有义务去回答你的问题!」

红色的瞳眸斜视夜雨,下意识告诉夜雨,如果他现在再去阻拦少女的脚步,最坏的情况下,自己可能会被少女弃尸荒野。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说的事情?」

「信不信是你自己的事情。」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已经去...那个世界了吗?」

少女坚定的表情和不容质疑的言辞,让夜雨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坚持的观点,略显绝望的双眼看着自己缩小的双手,陷入个人的世界,他需要一定的时间缓冲。

「兵狱司,我们走吧。」

少女继续迈开步伐向不远处的栈道走去,栈道略显破旧,被枯萎的藤曼覆盖着,所以正常情况下难以发现,沿着栈道往上看去,几十米的山崖上有一座木桥,桥上有着点点火光。

「主公,那夜雨阁下所说的寺庙我们是不是还要再去查看一下。」

「不用了,这不过是残存于他记忆中的海市蜃楼,我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还有,主公,就这么把夜雨阁下留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最近总有新人被莫名的屠杀。」

兵狱司犹豫的看看逐渐陷入绝望中的夜雨。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不听我的命令吗?」

少女严厉的语气让兵狱司彻底的不敢说话,他从没见过如此暴怒的主公。

「属下不敢。」

兵狱司谦卑的低着头,少女略微冷静后,叹口气,说道。

「哎,他的去处,由不得我们,是跟着我们,还是去过自己的生活,让他自己去选择。」

少女瞥了一眼夜雨,他似乎还没有从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呆滞的站在原地,口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传闻,如果人在受到巨大的打击,他便会放弃思考,连呼吸都会忘记。

「夜雨阁下,前往城镇的道路就在不远处。」

在经过夜雨跟前的时候,兵狱司善意的提醒道,少女没有阻拦,只是抛下一句。

「走吧,如果他真的想来,自然会跟上的。」

「属下遵命。」

竹林之中,脚步声越走越远,最终消失,空留夜雨一人在原地,久久伫立。

人生尽头的世界里,忘川之上,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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