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梼杌 其十六
——山脚下——
青龙城内当前的情势十分复杂。
迅速扩散的疫情已经严重到了催生出大量“疫魔”实体的程度，不论是街头还是巷尾，那些如烟似雾的冷绿怪影都随处可见，城内居民们无不惊慌失措四处躲避，稍有不及便会为疫病缠身倒地发作。
另一方面，稻荷仙教则打着“消灾解难”的名头吸引信众大肆敛财，这些狂热的教徒们高呼口号，拉着传教的条幅大张旗鼓招摇过市，而赶来劝说的官兵们各种尝试无效，也终于失去了耐性，是屡屡与教众们抓扯推搡，爆发冲突。
而眼下艾丽安等人所在的这条街道上，也可谓是场面混乱，几近失控。
在道路的两侧，门窗破裂的碎响不绝于耳，有大群的“疫魔”从建筑物中蜂拥而出，追逐着街上逃散的人群，更阻挡在一行人跟前，发起进攻。
特意挣表现的跨至最前，佛斯变魔术般从背后操出“小提箱”来随手往头顶一抛，再故作潇洒的一接又一拉，只见锋锐的银光横向一扫，再纵向一划，首当其冲的一头高大“疫魔”立刻就肢体断离，被一分为四。
然而“落魄贵族”才刚得意洋洋地吹声口哨，还没来得及摆出个胜利姿势来向周围炫耀自己的成绩，只听一声怪叫，才先那些绿烟缭绕的残肢断臂已然重聚成形，再度扑咬过来。
“呀呵！既然刀劈剑斩都无法搞定……”闪过一记扑击的男人揶揄着，一侧嘴角戏谑的往上一翘，果断改变战术，“那么——尝尝这一招又如何？噫哈！”
“小提箱”由先前的长剑外观迅速延展扭成一柄钝器，再狠狠一砸。
砰！
反应不及的“疫魔”立刻便滴溜溜的旋转着，被捶飞出去。
“根据上次在早市所见来分析，常规的物理攻击对这些家伙确实是难以奏效。”从后方赶上的日光石从容侧身将迎面扑来的“疫魔”避开，同时在指尖上擦出一团小火球。
“但是这些家伙的本质既然是‘疫病’，那么从理论上讲，应该对高温不那么耐受才对。”
响指一弹，火球离指飞出。
日光石观察着近处那头为火球追得到处乱转的“疫魔”点点头，貌似验证了自己的猜测，那火红金甲的臂铠是随即握起拳头来，一通急挥，掀起灼热的焚风将那怪影给一刮而散。
“好！就照这个势头继续吧！”
接连扑来的几团怪影也被火焰缠绕的拳脚成功击散，金发女郎信心倍增，一面掩护着街上居民们逃离一面与“落魄贵族”并肩配合着，继续在“疫魔海洋”之中攻守进退。
而在街道的另一边。
天野医生等人的处境似乎也是有惊无险。
这位医师从药厨里翻找出来分发给麟凰跟织句的几只竹制发烟筒，这会儿都被拧开了塞子，正发出“哧啦啦”的轻响，向外冒着白烟。
“这是由多种草药混合生成的烟瘴，不仅能够起到阻碍视线的作用，气味也十分浓烈刺鼻，而且经过我这两天对配方加以研究改良，目前即使对象是疫魔，也应该能够起到作用吧。”医师向两个女孩解释着，或许是出于谨慎，因而又在句子最后补充了句“大概是这样吧？”
不过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药效，还是由于味道实在太过强烈的缘故，总之这些浓烈的烟雾似乎还真产生了一定的效果，那可是在呛得三人连连咳嗽的同时，就连周遭的“疫魔们”也被熏得喷嚏不断，一时是难以接近。
……
再回过头来看看艾丽安这边。
裙舞发扬，光影闪烁，少女那苍蓝色的身姿这时候也正在混乱的街道之上敏捷穿梭。
艾丽安借鉴了日光石才先的经验，依样学样以魔法术式凝成一柄火焰爆燃的长剑，持在手中，挥舞切割。
横砍、竖斩、斜挑、直刺……
炽炎卷动的剑锋上下翻飞，灼烧着空气，刮起气流，燃尽了一团团深青的怪影，驱散了一缕缕阴暗的黑气。
有凌乱的脚步声响不期而至，利器破空之锐响亦是急袭而来。
与“疫魔”激斗正酣的蓝发少女敏锐察觉到威胁接近，下意识侧移半步避开一道锋鸣的银光，同时一个转体，举剑一挥。
咣当！
长柄的稚刀被震得脱手落地，而那被及时刹住势头的焰刃堪堪触及表面的精灵能面，则是发出咔擦一声脆响，从正中齐齐裂成两半。
“噫！这么完美的‘奇袭’居然失败了！”
偷袭失利的精灵面巫女被吓得跌坐在地，两手按着额头“咿呀”尖叫，“妳妳妳妳这个可可可恶的妖女……给给给给我记住！”
拖着哭腔还不忘丢下句威胁的话语，精灵面巫女手足并用，连扑带爬的跑走了。
般若能面的巫女紧随其后转过街角，见状，呆在原地稍微发了会儿愣，貌似将眼前情况在心里头权衡过利弊，果断一摊手，也改变方向领着几个稻荷仙教徒追着精灵面巫女去了。
将手中炎刃象征性的朝狼狈逃离的几个背影挥了挥，艾丽安无意追击，转而是手抚胸前轻舒口气。
“呼，真是好险……”
一面反省着自己刚才差点“伤及无辜”的鲁莽行为，艾丽安一面调整呼吸。
街道上的混乱目前还远未解除，艾利奥鲁那暗蓝色的身影目前也正在距离艾丽安身后不远的位置“孤军奋战”。
披风翻卷，暗色流光凝聚剑锋。
相较于西北之地那时，暗蓝少年如今的剑技明显更加精进，同时貌似也一改过去那优雅灵动的风格，变得狂野了许多？
扫击，劈斩，突刺，削砍……
招式大开大合，少了一些行云流水的华丽，多了几分简单实用的粗犷。
“艾利奥鲁皇兄！”
看清了自己兄长的身影，艾丽安执起手中炎剑威慑似的接连急挥，且战且退，很快便与暗蓝少年背靠而立。
“你这边没事吧？”蓝发少女一面注视眼前保持着警惕，一面微微侧过脑袋向背后头确认道。
“当然没事！”艾利奥鲁的声音很快从身后传了过来，“不过该怎么说才好呢？这些家伙虽然不算强力，但是对付起来要比预料中的棘手许多。”
艾丽安觉得自己能够想象出少年脸上这时候那一副凝重的表情，也略显无奈的摇摇头。
“就目前看来，高温是对付这些怪物的有效措施。”艾丽安说着，“但是这对无法使用魔法的艾利奥鲁皇兄来说，可能就有些难度了。”
“是呢！”从后飘来的声音为难的叹息着，忽而话锋一转，“对了！比起这个……艾丽安！刚刚逃走的那几个家伙，妳难道不准备杀死他们吗？”
听上去是稀松平常的好奇腔调，可是提出的，却是个莫名荒诞的问题。
“咦？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哦，原来皇兄也变得喜欢开玩笑了呢。”蓝发少女不觉有异，微偏起脑袋轻声调侃。
“是吗？不杀吗？”身后头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在一本正经的正在沉吟，“可是那天在前往调查‘御灵狐神宫’的时候，艾丽安不是随着性子，十、分、开、心的——杀伤了很多人吗？所以我还以为妳这一次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呢……”
“咔嚓！”
脑中仿佛回响着思路突然断裂的声音，艾丽安略觉惊讶地眨着双瞬，猛然回头，正好对上了一双一眨不眨注视着自己的深沉碧眼。
“艾、艾利奥鲁皇兄？”
额前沁出一丝冷汗，艾丽安感觉自己被此时这近在咫尺，目不转睛的视线给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是吗？是吗？这一次又不打算杀了吗？”暗蓝少年在自顾自的碎碎念着，那深沉碧瞳的表面，似乎有灰蒙的雾气正在涌动，浑浊而又模糊，恰恰遮挡住了那眼神深处的情感，使人不论怎么注视，都仿佛雾里看花一般，窥不真切。
“那天在山顶上发生的事，是因为……”
蓝发少女尝试对“恶意女孩”在通天塔脚下那时候所引发的骚动进行解释，不过正在脑中组织着合理的语言，眼前那双冰冷冷的视线却又突然变成温和如常，泛出了一丝笑意。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呢……不过算了，反正皇兄我也确实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呢！哈哈哈！”暗蓝少年边说笑边从少女脸上移开视线，“艾丽安不管怎么改变，都始终是艾丽安，不论妳以后选择的是什么样的道路，皇兄都会坚定不移的支持妳，守护妳……当然，是以皇兄我能够做得到的‘自己的方式’，哈哈哈……”
“哦哦……”蓝发少女对这莫名奇妙的话题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只得一脸木讷的回应两声。
“总之，现在也差不多该是时候终结这条街上的混乱了呢。”艾利奥鲁这时候的讲话语调异常轻松。
这位暗蓝色调的少年冲着一脸疑问的苍蓝女孩点点头，示意对方不要出手，这是随手提起长剑来往虚空中一甩。
“Millennium curse
carnivorous sitebone!（千年狞咒，啖肌噬骨！）”
刹那间，短暂的须臾仿佛化作了漫长的永远，目所及处，潮水般肆掠的“疫魔”的一切活动尽皆定格。
而又随着蓝华流动的长剑不慌不忙地往下一顿，为无数长短深浅的暗蓝划痕爬满周身大小怪影们立刻崩碎瓦解，如烟消散。
“好了，危情已经确认解除！”
长剑回鞘悬挂腰间，随即便淡去了色彩，逐渐融于虚空。
解除武装的暗蓝少年对苍蓝少女那一脸惊异的表情毫不在意，伸出手臂将面前那“疫魔”崩解产生的最后一缕黑气一挥而散，脸上则是一如平常，笑得爽朗而亲切。
“走吧，艾丽安！我建议大家还是先回趟城主府邸稍事休整，然后再接着商量诸如‘矫正龙脉’之类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