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黄金的公爵
其六
导致空中要塞阿瓦隆（Avalon）毁灭的那次能力持有者对峙事件，那次事件使得艾丽安的内心更加迷茫了。但是尽管如此，这位有着淡蓝色头发的少女依然决定坚持自己的使命，那是她同自己的“养父”洛伦索对决时所许下的承诺，因此，必须得去完成。
带着自己的“信念”，迷茫的蓝发少女在没有惊动自己的“女仆兼监护人”梅丽雅的情况下，偷偷溜出了“洛伦索之家”。在夕阳余晖洒落的街道上，蓝发的少女独自一人往力量保持者的方向去了。
关于“先知之力的持有者们能够相互感知”的这点，是早已经提过多次的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希尔诺斯公爵察觉到苍蓝讨伐者的存在而回到圣滨克市的同时，那位讨伐者也早已经注意到他的存在。
其实掩藏力量气息的方法还是有的，比如曾经与艾丽安交手的白银骑士克蕾尔，那位女骑士便是通过将自身的力量压制到最低限度来一度麻痹了艾丽安对“力量气息”的感知。而当前成功潜入希尔诺斯宅邸的这位蓝发少女，则是使用了她独有的一种更加有效的隐蔽方式。
“共生”是先知们最初赋予少女的能力，这个寄宿在艾丽安那身苍色游侠风格衣服中的伪装能力，原本只能对于普通人的感知起到作用。不过，在经过了艾丽安右手那只手镯中寄宿的能力“魔力增幅”改良后的现在，又增加了新的效果：暂时侵蚀了某位女仆的存在的这个少女，在同时也获得了隐藏气息的能力。
进入希尔诺斯家那宏伟的双子宅邸主屋后，艾丽安便立刻解除能力同那位被侵蚀的女仆分离了。她悄无声息的后退几步隐入了一楼大厅中的一处阴影中，然后静静地注视着那位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曾经被替代过的女仆同另外两位同行有说有笑的消失在大厅转角，在之后，才又小心地从阴影中滑了出来。
女孩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能力持有者（希尔诺斯）的“力量气息”，这股似乎与之前克蕾尔那没能成功回收的“先知之力”同出一源的气息，此刻在少女的脑中清晰地勾画出了一幅路线图。
艾丽安睁开眼，她脚一蹬轻盈的跃上了楼梯，紧接着她娇小的身影便化作了一条苍蓝的光影，迅速却又无声地循着目标的方位去了。
当感受到那突然出现在自己宅邸中的讨伐者气息时，刚回到宅子五楼的书房中准备处理下公务的希尔诺斯公爵着实被吓了一跳。好在常年在复杂的战场上征战的关系，使他早已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因此他那最初的惊讶了，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便立刻冷静了下来。
这位中年人大致估算了下自己与那正急速靠近的“先知之力气息”间的距离，决定就呆在自己的书房中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希尔诺斯心中非但没有那种“如临大敌准备拼个你死我活”的杀意，反倒是生出一种“想要跟那位先知们派来的讨伐者好好聊一聊”的想法。
尽管对方是害死自己大女儿克蕾尔的凶手，又尽管对方是危害整个布拉索尔帝国利益的敌人，但是那种莫名的想法依然占据着希尔诺斯的内心，就仿佛某个人一直在他耳边不断地低语一般，这个中年人甚至都能隐约想象出那话语的内容来：
“抛却仇恨，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同那个苍蓝讨伐者好好儿谈谈吧，那样的话说不定双方都能有所收获。”
艾丽安登上楼梯、穿过走廊，她在宅邸中极速的移动着。
或许因为现在正是准备晚餐的时间，这位蓝发少女在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那些希尔诺斯家的仆人们应该正在厨房中忙着准备晚餐吧。
这个女孩一路无阻地径直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紧接着，便一把将自己面前的那扇正散发出“力量气息”的书房门给推开了。
然而，刚准备冲进去门去的艾丽安却只在门口就愣住了。她既惊讶又奇怪地发现，那位坐在书桌后的力量持有者正面带着和蔼的微笑望着自己。
“妳好。”
这位看上去似乎并无杀意的白头发中年人站起身来优雅的向少女微微的鞠了一躬，并且做出一个“请坐”的手势。他保持着那手势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站在门边的那位依旧抱有警惕心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选了离书桌最远的那把椅子坐下后，才又优雅地坐回自己的书桌前。
“谢尔菲德·R·希尔诺斯是我的名字，如妳所见同妳所想，这个我便是帝国中先知之力的保持者之一。”希尔诺斯开始自我介绍了，这位中年人调整着自己的语调，使之听起来充满傲气与自信。
“苍蓝色的讨伐者少女啊，能告诉我妳的名字吗？”
艾丽安想要报上自己的名字，但是这位女孩刚张开嘴便突然想起了自己与白银骑士克蕾尔在阿瓦隆对峙时的那一幕，蓝发女孩清楚地记得当时那位女骑士听到自己名字时所展现的怒容。她还记得当时的克蕾尔是这样怒斥自己的：“闭嘴！妳在侮辱洛伦索阁下吗？！”
想到这里，蓝发少女犹豫了，也更加迷茫了。她害怕希尔诺斯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也会做出和他女儿克蕾尔一样的反应，那样的反应在女孩来说，毫无疑问的就像一柄利剑般无情地穿过她的胸膛，会将她那“艾丽安”的存在给彻底否定掉。
“请……不要再否定我了……”
在心中反复默念着的少女不觉低下了头，她以细弱蚊声的音量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艾丽安·M·洛伦索……洛伦索是我的……养父……”
“艾丽安吗……”
庆幸的是希尔诺斯并没有说出什么否定少女的话语，他只是表情复杂地沉吟起来。
这位中年男人仔细的观察着少女的样貌，在一瞬间他回忆起了在今天稍早时梦见自己曾祖父卢伽·希尔诺斯的那个梦，那梦中卢伽与艾丽安公主的对话更是清晰的浮现出来。
中年人揣测着那梦境的含义，忽然一拍大腿。
原来如此，那个梦是曾祖父卢伽过去的记忆，他在过去曾经拜托过艾丽安公主，他拜托那位多愁善感的善良公主在“先知之力”被用在歧途上时出面加以阻止。
恍然大悟的希尔诺斯笑了起来，他站起来走到蓝发少女身边单膝跪了下来，接着就像自己曾祖父那时一样托起了女孩的一只手。
“艾丽安公主，尽管您肉身已逝，然灵魂却仍然遵守着与我先祖的约定吗？您借用先知的魂容器重返世间，果然为的是将我等能力持有者导回正途吧？可是这样说来，在梅塔莉安陛下带领下的我们的所作所为难道是错误的？”
“咦？”蓝发的女孩被中年人这个突然的举动弄糊涂了，她本想以“自己只是单纯的以完成先知们赋予的使命，才被偶然以艾丽安灵魂为核心创造的魂容器”来解释自己的身份。但是在希尔诺斯托起自己手的那一刹那，她发现自己被群青色的光辉包围了，那是希尔诺斯公爵主动将自己所持的那份先知之力归还了。
与那温暖的魔力流一同传来的，还有一股记忆之流。那关于群青斗将的记忆冲破了少女内心的封印，使先知们施加在这个女孩心中的“禁锢之锁”进一步松动了。
群青的斗将单膝跪地的托着公主的手，他向自己眼前这位艳阳般的少女恳求道：
“先知之力是一把双刃剑，那并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力量，它会侵蚀人的身体与心灵。如果臣在某个时刻忘记了世界和平的初衷，而打算将那力量用在错误道路上的话，到时就拜托公主殿下阻止臣了。”
“可是我……除去公主的身份就只是个连一般人都当不到的懦弱女孩啊……”
“不，能在人前说自己懦弱的公主殿下，正是真正坚强的人。正因为您的坚强，正因为您善良，正因为您那份纯真，也正因为您那份温柔，才使得殿下在众人眼中永远如太阳般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使人感到温暖的希望。所以，艾丽安公主殿下，请您答应臣这个任性的请求吧。”
群青色的男人抬头仰望着这位亚麻色的公主，他眼中的带着祈求与期望。
“好吧，希尔诺斯将军。我答应你，不光是你，也包括我母后在内的所有持有者们。如果‘先知之力’的持有者们将力量用在不好的地方，那么只要我的灵魂尚存，便一定会阻止你们的。”
……
群青色的光辉被渐渐同化成了苍蓝色，它似有生命般流动到蓝发少女右手腕上的那只苍蓝手镯上，凝成了一颗镶嵌在其上的苍蓝色的璀璨宝石。
“请您起来吧，希尔诺斯公爵。”再次重拾了部分“艾丽安”记忆的蓝发女孩握住了中年人的手，她将男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虽然回忆起了曾与卢伽·希尔诺斯的约定，但是现在的我依然只是个魂容器，我只是想要完成先知们赋予自己的使命而已。”少女面无表情的如此说着，而语调也越来越沉痛，“十分抱歉，我并不清楚如今的能力持有者们所做的事情是不是‘误入歧途’，而且也不清楚先知们那只有初衷是好的使命，到底是不是正确……”
说到这里，苍蓝色的少女停顿了，接着她哭了，这是这位魂容器女孩第一次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放声大哭。她将脸埋在希尔诺斯公爵的胸前，大声嚎啕着，同时，也在一遍遍的道着歉，她为克蕾尔的殒命而道歉，为洛伦索的消逝而道歉，为所有因为自己而逝去的人们道歉。
沉重，先知们赋予魂容器少女的使命，为她带来便只有这份无法逃离的沉重。
希尔诺斯公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任由着女孩的泪水浸湿自己胸前的衣服，听着她一遍遍地说着道歉的话语。他的心中五味陈杂，难以言表。
然而，不可思议的，这个中年人心中那份最初得知自己大女儿死讯时对讨伐者的仇恨，在不知何时起便已经烟消云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蓝发女孩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两只眼睛都哭得红红的她，沉默的坐在那里感受着从希尔诺斯那只刚刚抚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掌中传来的温暖。
“希尔诺斯公爵，您可以恨我的。”
“我原本是恨的，但是现在不恨了。”
“呜……一定有很多人都恨我，当我在空中要塞上见到那些仇视着我的骑士团时，就已经了明白了，一定有……很多人……”
“啊，或许吧。但是尽管如此艾丽安公主不是仍然选择要坚持自己的使命走到底吗？”
中年人温和的笑着，他想了想又问了女孩一个问题，
“艾丽安公主，您迷茫吗？”
“原本迷茫，但在我决定抛却这份迷茫。”
“恩，很好的回答。正是有这份坚定才算是那位传说中的艾丽安公主。虽然比起原来，现在的您更像是‘冷月’，但即使是借助别人的光辉，月也终究是在发着光的。”
正当二人慢慢的聊着天时，书房中那扇落地窗上的玻璃发出了巨大的碎响，紧接着整扇窗户都被撞开了。
一只漆黑的大鸟撞了进来。
大鸟一落地就立刻变成了人形，那位解除了先知之力的白色剑斗士少年连房中的人都未看清便大叫起来，“希尔诺斯阁下，您没事吧！我感受到您的‘力量气息’消失了，之后便马上赶来了！不用担心！这里有我拉比这个‘先知之力持有者’的，讨伐者什么的就放心的交给我……”
同时，书房的木门也被踹开了，紧接着一个穿着女仆装的身影就冲了进来。
左手拿着持着餐叉，右手捏着餐刀的梅丽雅担心的大叫道，“久等了！艾丽安小姐妳没事吧！原本是偷偷跟在妳后边的，但是因为衣服的缘故，一进宅子就被当成了这里新来的佣人，被几个女佣强行拉到厨房去削土豆皮了，真是失态啊。不过，不用担心，和人类战斗的技术我可是比削土豆皮更熟练哟……”
闯进书房的两个人自顾自的大叫着，而当他们看清了房中情况后，脸上的表情即刻就变得目瞪口呆了。
他们疑惑的瞅着书房中的两个人，同时异口同声地发问了：
“艾丽安小姐（希尔诺斯阁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噗，哈哈哈。”原本还对这两人的突然乱入而惊愕不已的希尔诺斯，望着二人脸上的“呆相”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指着二人的脸，边笑边摇头，似乎也无意追究这两个将书房弄得乌烟瘴气的“非法闯入者”的责任了。
“呼，感谢你的支援拉比·班舒泰尔阁下，还有这位小姐，恩，应该是洛伦索家的女仆吧？妳为自己主人的担心也是值得嘉许的。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而且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如大家一起共进晚餐，怎么样？”
希尔诺斯公爵愉快的向其他三人提议道。
然而，中年人的话音未落，书房外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老爷！不好啦！”
一位手中挥着一张军用电文的男仆快步来到了书房前，他的神色十分紧张以至于经过那被梅丽雅踢坏的只剩门框的书房门时都没有注意到。
尽管紧张，但是这位平日里受过良好训练的仆人依然是先朝屋内众人行了一礼，才又哆嗦着将手中的那份电文交给希尔诺斯。
中年人接过来电文展开来，默念着上面的内容，他的眉头立时便紧皱了。
恶意重生！望希尔诺斯公爵阁下，尽速回归岗位，指挥我装甲部队抗击魔兽之同时，暂代大防壁指挥官一职，防壁前指挥官古兰德阁下已于数日前殉职……
希尔诺斯公爵一把将那个送电文给自己的男仆拉到面前沉声问道：“这是多久前的消息？”
“发电的时间，大概是……两小时前……”
“立刻替我准备私人飞空艇！”
“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