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她与他的约定（昼之章）其三
吵杂的人声，急奔的身影……
呈现眼前的，是一派混乱的场景……
第一个军人跑过来了，等不及站直身子就慌慌张张的敬了个军礼，要在平时，在长官面前摆出的这种冒失形象，已经足够他在训练场上罚站四个钟头了，不过此时顾不得这么多了。
“报告！月夜骑士团残余趁着广场上旋风扰乱秩序之际，对我部发起突袭！我军淬不及防，难以抵抗！”
这军人报告道，转过身去，跑开了……
没过多久又有第二个军人跑过来了，比上一个人表现得还要慌张，敬礼的那只手看上去都紧张的发抖了，这种形象，换做平时，已经差不多可以被罚背上六十多公斤重的装备绕着训练场跑上整整二十圈了，不过此刻顾不得这么多了。
“报告！‘黑曜石’被人从地牢中释放出来了！在他的蛊惑下，许多伯伦特的居民们都开始针对我军发起攻击！”
这军人报告道，转过身去，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第三个军人很快跑过来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完全丢失了一个军人所应有的威严，这形象，在平时，已经足够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鞭子抽得后背开花了，不过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报告！据信是第十六皇子所率领的叛军组织已经进入伯伦特市，他们骗得了人民的信任！现在……整座城市都与我们为敌了！”
这军人报告道，转过身去，踩到地面积水一连滑了好几跤，总算是爬起来跑开了……
……
越来越多的军人跑过来了……
越来越不顾形象，
越来越惊惶失措，
所报告的内容也越来越统一了……
……
“报告！伯伦特的旗帜升起来了！”
“阁下！伯伦特的旗帜升起来了！”
“大、大人！伯、伯伦特的旗帜升起来了！”
……
最后，跑过来的军人们不再是报告，而是请求了……
“阁下！撤退吧！”
“我们撤退吧，大人！”
“撤退吧！”
“这次，我们输了……”
“撤退吧！”
“我们，这次输了……”
“撤退吧！”
……
撤退？
好吧……
那就撤退吧……
这可恶的命运！此前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过程中还出现了那么多的牺牲，难道妳就真的连一点改变的意思都没有吗？！
话又说回来，还剩下的机会如今已经少之又少了！如果选择撤退的话……真的就没问题吗？真的就不会前功尽弃吗！？
好吧……
那……你们就先撤退吧……
而我……
……
公历015年12月30日，傍晚的8时许。
当瓢泼的雨势逐渐减弱，最终连零星的几颗水珠子都彻底感觉不到的时候，伯伦特市政广场上的“坦桑石们”也消失得差不多了——有的死了，有的伤了，还有更多的，则是慌乱但是又从容的，理智撤退了。
只有打着“改变命运”旗号的那个顽固女人还留在原地。
深陷包围圈的惨白女人兀自在孤军作战，看似有勇无谋、冥顽不灵，然而却没想到竟然还真能够只凭一己之力突破重重围剿，逆转局势。
她是个斗剑士，虚实交错的击剑风格无人能出其右；她是个枪术家，华丽的枪技宛如百花乱舞；她还是个魔法师，再困难繁复的魔法，不需咏唱即可瞬间释放；她更是个魔兽使，掌握了禁忌，能够击碎空间，召唤出诡怪异兽来，任意驱使。
广场上肆掠的飓风老早就被撕碎，合围进剿的起义者们也很快就死伤惨重。这白女人仿如跳着轮舞曲般，踏着优雅又残忍的血色舞步，与她的目标——银白色的女孩子，交锋了，毫无悬念，很快的就分出胜负了。
激烈的战斗短暂停顿了，此时无风，那一袭血红的白裙，却是在张狂的乱舞。
“妳过来，妳过来……”白女人“亲切笑着”朝地上那不断后挪着，蜷缩成一团的“银色小动物”伸出手去。
“现在还不算迟，只要把握住机会，命运还可能被改变的。”她笑得“很和善”，不过那双面具后边的蓝眼睛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瞳孔立时收缩起来……
……
……
“那一天我‘改变命运’的尝试之所以会在最后遭遇挫折，归根结底啊，完全是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大意罢了。”
女伯爵爱莲讲话的语调听上去轻描淡写的，那左手叉腰右手拨弄额前刘海的骄傲自信姿态，在作为此刻唯一听众的米尔塔看来，是怎么样都无法跟“反省检讨”联系在一起。
瓦里族少年本打算就“端正态度”方面的问题，含蓄提醒下自己的这位上官，不过左瞧右等的都没能插上话，这昂首挺胸的白**人仍旧在滔滔不绝的发表着自己的阔论。
她说，“我那时候分神了，并不是因为突然从不知道哪里闪出来对我拔剑相向的那个漆黑男人（那察依娜尔家伙只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怎么可能会被我放在眼里呢？），而事实上是因为我看见了，距离得更远的那栋建筑物所投下的阴影之中，若隐若现的一个人影！”
“我这些天以来，一直都好奇又困扰，总是心绪不宁，并且还凭空生出一种猜想来，”白**人这双手掩面的神态貌似确实挺苦恼的，“我隐约觉得那个神神秘秘的苍蓝色家伙就是每每使命运陷入泥潭的罪魁祸首……呐，少年知道些关于‘苍蓝’的情报吗？”
白女人向米尔塔询问道，本来只是随便一提，并没对回答抱着太大的指望，不过瞧着瓦里族少年那搓着鼻子认真思考的神态，貌似还真的煞有其事了。
“苍蓝色的人吗？我貌似有些印象……”米尔塔思衬道，回忆起那个自己经常梦到的梦境来。他听到耳畔传来细碎夹杂着些许清脆的“咯啦”一声，偏过头去一瞧，发现原来是白女人自己将自己脸上那张本就裂痕满布的白瓷面具给彻底捏成粉碎了。
“哎呀，不好、不好，女孩子（的脸上）要是留下疤痕，那以后可就不好嫁出去了。”她揉着脸，惺惺作态，上身一倾向少年逼近不少。
“那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白女人问道，宝石蓝般的眼瞳深处似乎有阴暗猩红的赤光在闪烁。
米尔塔张口欲言，然而却只将近在眼前的那张白皙脸庞一瞅，就立时一愣，就跟见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情景一般，赶紧把自己视线给移开了。
“是、是个什么样的人呐……呵……呵……话、话又说回来，究竟是见过呢？还是根本没见过呢？那个‘苍蓝色’什么的家伙……果、果然，只是我记错了啦！啊……哈……哈哈……哈哈哈……”
惊疑不定的瓦里族少年打了个生硬的哈哈，能够感觉到从自己脸侧所滑过的，一丝心虚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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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历零一六年二月份的上旬，大量佩戴坦桑石的政府军队就跟凭空冒出来似的，一夜之间就挤满了“天空圣城”的大街小巷。他们一方面声明保证王都市民们的正常出行，坚决维护大家的自由，可另一方面又强硬实施所谓的警戒，以森严的盘查手段，将所有居民的自由都纳入自己的监视之中……
这种说做不一的言行本身自相矛盾，不过却好歹是使这座“百年战争”中都几乎从未遭到过外敌侵袭的首都，表现出了那么一点点关于战争所应当有的，紧张气氛了。
第一环城墙后边聚居大量平民的商业街区这几天来，都在空气中弥散着一种介于平衡与混乱之间，十分微妙的秩序又无序的气氛。
这物价随着一日一变的风声，整天大起大落的，全无规律；那街头巷尾的，也是热闹一时，冷清一刻的，令人浮躁。
此外倒是有一个十分明显，但是很不好的情况，被大家给注意到了。那就是，尽管军人、治安官们在街上巡检的力度是与日俱增，然而这治安状况却反倒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虽说不至于恶化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不过也毕竟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令人堪忧。
这个处于两条繁华路段交汇位置的十字街口这几天都很不太平。蝗虫般聚集成群的无赖们擅自将这里纳入他们新的“势力范围”，三天两头的挑战法纪，到处惹事生非。这不，今天也不例外。
这条道路的交汇口，这时候被聚集而来凑热闹的居民们给挤得水泄不通。这些好事者们相互之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每个人的拳头都握得紧紧的，似乎都在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只是不知道他们此时所担心的对象，究竟是被霸占街口的无赖们团团围在中心的那个人呢，还是此刻已经被那个“被包围的人”轻松撂翻好几个的这群无赖本身便是了。
“哟呵！你小子，本大爷他娘的认得！”
应该是一众无赖头领的男人站到最前面说话了，是个瘦不拉几的矮个子，那左半边脸上却醒目的纹着一只凶恶的“黑蝎子”，而那双黑眼袋颇深的小眼睛则是漫无焦点地瞪着，麻木不仁。
“佛斯（fourth）！听人说，是家道中落的‘落魄贵族’！明明已经成了普通人，却偏偏还做着上流阶级的痴梦！明明比乞丐都还要邋遢了，却偏偏把那破布般的礼服披在身上硬充绅士！”
无赖头领晃到所谓的“落魄贵族”跟前，挑衅道。他的个头相较于正常男子来说确实格外袖珍，脚后跟都踮起来了，依旧是连这没刮干净胡渣的“贵族”的前胸都没及到，不过这似乎对他的嚣张态度一点都不造成影响就是了。
“本大爷他娘的就纳闷儿了，你小子他娘的一个乞丐不如的东西，就怎他娘的这么被道上那些家伙们忌惮了？你说啊？自己有什么能耐？嗯！？”
矮子头领一跳一跳的，努力使自己伸出的食指能够碰到“落魄贵族”的鼻尖，他认为“贵族”那扯着胡渣苦思冥想的姿态简直滑稽之极，也觉得自己是再没有听到过比嘟哝着“能耐”的“贵族”口中所说的那句“大概是身手够好”，更逗人的笑话了。
“噗，哈哈哈！”
一干无赖们哄然大笑起来了，矮个子头领也跟着大笑起来了，这矮男人本打算趁着这个万众围观的“难得机会”将面前这个自不量力的“落魄家伙”好好修理一番，好好在人前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不过这脑袋才刚刚往上一扬，下巴上就立时遭受到一记前所未有的重击。
鼎沸的人声响起来了，有叫好的，有惊叹的，当然也有调侃的，更多的还是表示钦佩的。
矮子头领原本以为赢得这些喝彩声的人是他自己。
不过，当他意识到自己此时正跟自己那些在半空中飞旋打转的小弟们处于同样状态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理解状况，视野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给遮起来了一般，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
“哼！锄强扶弱，伸张正义，向来就是我的宗旨！”
这边厢的“落魄贵族”摊开双手来，对热烈鼓掌的群众们宣布道，明明语气听起来是严肃正直，大义炳然，然而那脸上的表情却是早就自鸣得意的笑开了花。
这胡渣男人一面假惺惺的向周遭半鞠躬礼貌行礼，一面讪笑着，同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只只手儿们不厌其烦的握着。
他无意中一抬眼，瞧见人群之中夹着一个十分显眼又特别的“苍蓝色身影”，这当下就两掌一拍，叫了声“喂！”，拨开人群从后面追上去，熟稔的搭上对方肩膀了。
“妳是那个谁来着？总之是好久不见啦！”
“那个……请问你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