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梼杌 其十
赤橙黄绿青蓝紫……
数以千计的鸟居依照色调渐变的顺序整齐排布，犹如一条七彩长廊，自山脚下级级延伸向上，气氛超脱尘俗，神圣庄严，踏足穿行于其间，亦使人倍感肃穆。
沿着七色鸟居登上山顶，一条由四方白石板铺就之宽阔道路呈现眼前，路面平整光洁，一尊尊灵狐雕像分立道路两侧，雕塑皆用纹理美观的灰白石料精雕细琢，活灵活现，姿态各异。
沿着大道一路直行，经过那木勺整齐排列浮雕精美的净手池，耳畔静听沿路那些牵搭的结界绳上御币随风飘舞之声响。来至道路尽头，一只木条格的善款箱陈放眼前，另有一“拜殿门框”，粗绳悬铃，象征设立。
而又往“拜殿”后方极目远望，只见山崖云海之间，八根参天巨柱直入云霄，景象蔚为壮观！无数巨大铁索于柱间牵绕交错，数十座大小规模不等之“空中楼阁”建于铁锁之上，高空之中云雾缭绕气流强乱，然“空中楼阁”却是稳悬不动，其平衡掌握之精妙，可谓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艾丽安正在仰望的这片漂浮于云海之间，由“空中楼阁”组成的建筑集群，就正是青龙城中供奉“神兽祥瑞”的通天高塔，只不过又听艾利奥鲁“自责所说”，可能是由于高塔自建成之初，就“疏于管理”的缘故，曾几何时，这里已经换了主人易了名称，成为了“稻荷仙教”聚集传道的神社——
“御灵狐神宫”。
“拜殿门框”上的那两只黄铜风铃，刻绘灵狐纹饰做工别致。艾丽安记得这种挂在神社外头的大铃铛在大和郡的传统中是具有“许愿结缘”的效用，于是便临时兴起来到拜殿前，学着周围那些善男信女们的样子，双手合十在胸前拍了拍，再抓起铃上垂下的那根粗麻绳来左右摇动两下。
叮铃哐啷。
铃声听上去似乎不怎么清脆，但也别有一番韵味便是了。
“该许个什么愿望才好呢？”
蓝发少女双瞬轻合，在心里头思考着，可是睁开眼的一刹那，却惊讶的发现周遭就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一切景物全都退去了色彩，定格不动了？
“不管妳还记得老朽也好，不记得也罢，妳只需要知道老朽就是在察依娜尔龙脉上动手脚，从而引发混乱的那个人就行了……总之真是太好了，苍蓝色的讨伐者哟，欢迎妳来到这座青龙城的通天塔脚下！多余的招呼就不说了，现在让我们直截了当进入正题。”
一下子就凭空跳出来的，果然还是那个手拄拐杖的白色光影。
“青龙城形式之复杂远超老朽预期！老朽惊讶的发现这里的龙脉在我到来之前就已经混乱不堪了！”光影操着极快的语速讲着，“老朽能够感觉到在占据高塔的一众‘稻荷仙教’中存在有一股惊人强大，但又被刻意压抑的魔兽气息，虽然对这种地方性宗教全无了解，可是既然有魔兽潜藏，那么老朽就认为可能或多或少，一定有古怪。而与此同时，老朽另外感觉到还有一股不明底细的巨大阴冷气息，似乎也在全城范围内肆意扩散？
“虽然此行目的不必亲自动手就已经达成……可是老朽在青龙城中的活动却处处受阻，因而遗憾的无从查明导致此处龙脉混乱的根本……不过有一点，同时也是我要在这里再次提醒苍蓝讨伐者妳的——这座青龙城中妳将面对挑战绝对不止一个，并且尤其需要小心的，就是那个……（杂音）……”
暗蓝光影划过虚空，黑白交织的“静止空间”随即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崩出裂纹，破碎消失。
“艾丽安，妳还好吧！艾丽安！艾丽安……”
来自艾利奥鲁的呼喊声在艾丽安耳畔响起，然而当蓝发少女的目光重新适应了环境，却更加吃惊的发现现实中的皇兄已经不知所踪，而自己在现在这个时候也已经是陷入了四面涌来的“稻荷仙教”教徒们的重重包围之中。
“青眼蓝发，不会有错！大官司（最高神官）在神镜上发现的魔气来源就是这个女人！”
早市上见过的白衣蓝袴巫女手中稚刀正义秉然地往地上狠狠一顿，在那张歪戴在脑袋一侧的精灵能面后边露出来的清纯少女脸蛋上，一双黑瞳之中闪烁着敌视的目光。
另一位依旧是脸罩般若能面的巫女，则明显更加沉不住气。
“哼！我早在今晨驱除疫魔的那时候，就觉得妳很可疑了！神宫乃我稻荷仙教讲经说法之所，神圣庄严，绝不容许邪魔侵犯！妳这胆大妖女，还不速速伏诛，引颈就戮！”白衣绯袴的巫女高声厉喝，随即执起长弓引弦搭箭，“且看我‘破魔之矢’！”
般若面巫女手指一松利箭离弦，气流缠卷，破空有声。虽说由于那迎面而至的轨迹过于单一而被艾丽安轻易闪过，可是这离弦之箭却仿佛变成了一个信号，引得周遭教徒们一片哗然，纷纷怪叫起来。
“妖女！”
“妖女！”
“杀死这个妖女！”
……
疯狂的人群争相向着艾丽安扑来。
“哎呀，哎呀！看来人家最亲爱的小艾丽安，现在必须得先解决掉眼前自己的危机，才能有时间顾及兄长大人的安危了呢！”
黑乎乎的“恶意女孩”又趁乱伏在蓝发少女耳畔怂恿起来。
“啧啧啧……看看这些狂信徒们——就连半点解释的时间的不留，就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想要致艾丽安于死地，简直就跟疯子一样，真的好可怕哟！哦呵呵呵……呐呐，人家最最亲爱的小艾丽安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唔……看来只有强行以武力突破了……”蓝发少女心中一番合计果断从背后拔出“夕颜”横刀在手。
“呀！终于决定要把这群疯子们给杀个片甲不留了吗？呀，呀！人家的小艾丽安真是难得主动一次呢……哎呀呀呀！”
搔首弄姿满脸陶醉的黑**孩，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被艾丽安给一拨老远。
“当然不是妳这坏孩子想的那样！”
蓝发少女手腕翻转，以太刀刀背朝向对手，依然直面浪潮般涌来的教徒。
……
————
同一时间，在某座“空中楼阁”的内部。
“可恶，这可恶的妖女！没想到竟会难缠到如此地步，这么多教众都奈她不何！”俯瞰地面的年迈神官从窗边退开来，焦躁地啃着自己手指。
这老头当前在这间廊柱林立烛火通明的空间中神经质的走来走去，要不是考虑到这里是大官司的神殿，他觉得这个“嫉恶如仇”的自己这会儿可能已经早就不顾身份，暴跳如雷大声嚷嚷了。
“不过还请教主放心！”神官转而恭敬行礼，对神殿中心那位严谨正坐的大官司说道，“有道是邪不胜正，况且我教还有伟大的御灵狐仙庇佑，相信狐仙一出，定能够杀灭那蓝色妖姬之**！”
“……”
也不知道神官的话语到底有没有被听清，五芒星法阵中央的那位老者不言也不语，貌似正面对摆放其身前的那一面圆镜认真沉思。
“教主大人？”
神官又试探呼唤一声，而那位两鬓斑白的老人依旧是两眼紧闭不作反应，那脸上的神情，在明暗摇曳的烛光映衬下，显得深沉而又严肃，使人完全无法揣摩其内心所想。
反倒是另一位刚才一直被廊柱遮挡的人物，从那柱前阴影中稍微突出些轮廓，讲起话来。
“神主刚才说的，神无月教主其实都已经全部听见，只因为现在正在冥想，所以暂时不方便回复，神主尽管通知八重小姐，让她做好准备就是了。”
“呃……哦哦……既、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那、那我这便去知会御灵狐仙大人，请她前往降妖除魔。”
阴影身份似非寻常，神官尽管稍显顾虑有所犹豫，不过最终还是毕恭毕敬的答应着，退出神殿。
殿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阴影中的轮廓动了动，变得更明显了些。
“这是一个考验，至于这次考验的结果好坏，一切将全凭‘苍蓝讨伐者’自己的决断……您说对吧，教主阁下？”
阴影向教主征询着意见，结果当然还是跟神官刚才一样，得不到任何回应就是了。
……
目光回到山顶上。
前路遭堵，后路被围，再加上“不想造成无谓牺牲”这个善意但天真的念头，保留实力的艾丽安此时此刻的处境，真可谓是进退两难。
面对蜂拥而来的稻荷仙教教徒，蓝发少女只能尽量保守克制，全凭体术在人潮中左闪右突。
刀镰锄犁，这些原本应该用来耕田锄地的农具在这时候全都变成了狂热教徒们手头的武器。胡乱的挥砍着，在虚空中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轨迹，疯狂的猛砸着，顷刻使得平整路面坑坑洼洼。
艾丽安手头太刀灵巧的上下翻飞，以刀背将眼前朝自己逼近的凶器逐一打落，同时行动不落，敏捷的在人群中穿来闪去，寻找突破口。
“妖女，妳跑不掉的！”
精灵面与般若面两名巫女交替攻来，一个将两手执着的稚刀舞得嚯嚯生风，另一个弯弓急射，眨眼之间连发数箭。
艾丽安临机应变，举刀一抡将箭矢尽数斩落，再身形微微一侧避开迎头劈落的稚刀，顺势往前跃进两步同时脚下一扫，将精灵面巫女绊倒在地。然而她却没有料到，当自己正打算以同样的方式将般若面巫女也放倒在地的时候，竟然全无防备的在后背上结结实实挨了沉重一击。
咯啦！
常人难比的力道伴随着可怕的骨裂异响，进而是剧烈顿痛瞬间袭遍全身！
“呜！”
蓝发少女被疼的倒抽凉气额前冷汗直冒，勉强将分散的精神重新集中起来，挥刀暂时逼退人群，保持警惕，提防周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