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饕餮 其一
察依娜尔的西部边陲，在过去历史中还没有并入联邦版图的那个时候，曾经存在过一座辉煌的大城。
四方布局如棋盘，城中不论是建筑房顶的瓦片，还是地面铺就的方砖，皆是由琥珀色的琉璃所炼成，为日月光华所照耀，熠熠生辉。
普渡慈航的佛祖，是城中黎民所笃信的本土神明。
慈悲，善良，公平，正义。
居民们亦深受信仰影响，勤劳热情，乐善好施。
那似乎是整块大陆历史上最完美的一座城市，人人安居乐业，户户夜不闭门，沐浴在信仰光辉下的城市，是那样的祥和，那样的美满，那里从来都没有争执，更没有仇恨，洋溢着礼貌与谦让，充满了互助以及包容。
……
“可是那座完美的城市，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据说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在一夜之间就几乎被夷为平地。关于其毁灭的原因，历史上众说纷纭，神学家们的说法是城中的居民们无意中做出了触怒神明的行为遭遇了天罚，科学家们则通过所谓‘地质分析’表示城市可能是在百年难遇的大灾难中一举覆灭。而时过境迁，一度沉寂数百年的城市旧址，如今已经被修复重建成为我们现在抵达的这座规模更加宏大的‘西之白虎城’了。”
一口气把相关知识普及完毕，日光石随手将记录用的小本子往自己怀里一揣，再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的结束了“说教模式”。
“呃……啊？说完了？说完了？终于说完了！（噢，真是谢天谢地。）”听得目瞪口呆的佛斯看样子是清醒过来了，一面假兮兮的抹着头发“保持形象”，一面照旁边依旧瞪着双死鱼眼的麟凰肩头上一拍，帮助这位嘴角挂着涎水的察依娜尔公主殿下将飘向次元深处的精神重新找回来。
“今天已经是凤麒元年（公历017年）进入五月的第三天，算起来咱们跟艾丽安小姐也已经分散了一月有余了。”佛斯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面前街道上的熙攘人群，“妳们说她现在可能会在哪儿呐？”
“不知道。”日光石摇着头，“白虎城的‘通天塔’属于不对外开放的管制设施，其地点位于城市的‘西北角’，虽然对外宣称是早已竣工，可是站在远处观察，从地面上那不到三层的高度以及周围的大量手脚架来看，整个工程实际上应该仍然停留在刚动工不久的雏形阶段……这是一个令人在意的疑问，不过如果是艾丽安的话，应该会比我们谁都要积极的第一时间对这个疑问进行调查吧。”
“唔——也就是说，艾丽安现在还没有来到这座白虎城吗？”麟凰从旁**话来。
“当然结论也不能下得过早就是了。”金发女郎沉吟着，“不过说起来，去年肆掠的惨烈蝗灾现在虽然已经成为人们心中过去的记忆，不过眼下这座城市却正面临着一个更加紧张的局势。”
三个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的，已经登上了白虎城西侧那高高的城墙顶端。
天苍苍，野茫茫，微风拂过，仿佛在城外那片海洋般辽阔的“无名草原”上带起层层翠绿色的波浪。
“果然还是这些天城中居民们口中老生常谈的，关于国境线上领土的争议问题呢。”佛斯假装摆出个事不关己的态度，调侃起来，“听说是随时处在冲突一触即发的战争边缘，如果两个国家要真的再打起来的话，这一片草原也会随之失去现在这份活力的色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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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扬的尘烟，喧嚣的鼓角。
一骑骑黑色鱼鳞甲的骑兵正高举着察依娜尔那黑底金龙的三角形旗帜，在草原上疾驰，队形整齐秩序井然，那马蹄之声震撼着大地，沉重的敲击着心扉。
领头的骑兵扬起手来手势朝前一打，左右两名轻装骑手立刻会意马鞭一抽，加速离队进行侦查。
而在草地的另一侧，那些由砖石垒砌加固连成一片的布拉索尔帝国前沿哨所的其中一座瞭望塔的顶端，同样正观察着草原的一双眼瞳紧张的眨了几眨，赶紧从单筒望远镜后边移开了。
“注意，是紧急情况！发现有察依娜尔骑兵部队公然越过警戒线正向我方进发！”哨兵敲响了警钟，“方位正东！数量约莫百余！”
“什么又来了！？”指挥官打扮的男人没好气的嚷嚷着从办公点冲了出来，“通知全体人员进入战斗配置，加固哨所防御，随时做好应对准备！”
“但是在对方没有做出极端行为之前，所有人都必须保持克制，绝对不可以武断做出攻击！”紧跟其后的副官闻言，立马进行补充，“我布拉索尔帝国议会的方针向来是秉承和平至上，因此对于去年以来的边境上的一系列纠纷，也是命令我等尽可能的维护地区稳定，除非遭受到对方的实质性威胁，否则一切主动出击的行为都是被严格禁止的。”
“克制，克制，帝国就是因为太过软弱政策，所以才会陷入如今这样被动的窘况。”指挥官烦躁嘟哝着，连连跺脚，“从去年开始到现在，察依娜尔单方面越过两国临时边境线的行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加上今天这回已经有整整五十次，而且其中带有明显挑衅的行为不下二十次，甚至在我们克制忍耐的时候，还一次比一次猖狂，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深有同感，阁下。”副官不露表情的点点头，“而且我相信，议会的那群老人们最终也是实在忍无可忍了，所以前几天才会做出将‘第七陆军集团’调往边境的决定吧。”
“啊，那确实是一封挺有深意的电文。”指挥官好歹按是捺住冲动，冷静下来，“担任‘第七军团’司令的，是在军队中颇负盛名的‘独眼白狮’莱茵·杰拉特，其当初在担任‘剑斗士军团团长’的那个时候可是战功卓著，而且恰恰又曾经在这片草原上打过好几次大仗。”
“也即是说相关的战争经验十分丰富对吧。”副官不露表情的点点头。
“没错，我认为这是帝国在向察依娜尔释放一个明确的信号。”指挥官说着，“如果到时候那些家伙再敢放肆挑衅的话……”
“最新情况！已经确认察依娜尔骑兵部队在抵近我方五百米处掉头折返！”哨兵的声音又从头顶的瞭望塔方向传过来了。
“呿，果然又是这样吗？”指挥官略微恼火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大手一挥，示意解除警戒，“瞧着吧，如果到时候那些察依娜尔人们要再敢像今天这样嚣张，估计结局就不会有那么轻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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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失去意识的那时候开始，已经过了多长的时间？
唔，看来貌似是有些记不清了……
只是在这神智渐渐恢复的时候，那一天所发生的变故，又化作了梦靥浮现在艾丽安的眼前——
额生弯角，面如赤铁，披头散发般若挥舞着锈迹斑斑斑的大砍刀，发出渗人的狞笑。
“传说啊，般若这种妖怪是心胸狭隘的怨妇的化身，疯狂的嫉妒，无以宣泄的怨恨，扭曲了她的身心，诞生出凸眼獠牙的怪物，趁着夜幕，进行着血腥的杀戮！”
厚重的砍刀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凶残的轨迹，撕裂了蓝发女孩的裙角，割破了她的肌肤，疯狂的逼近着。
“我好恨，真的好恨啊！从小到大我都一直按照那个人的期望成长！”
冷光森然的砍刀在张狂的挥动。
“他讲究教养，我就学习诗书礼仪努力使自己成为千金小姐！他喜欢打仗，我就刻苦习武将自己想象成为一个巾帼英雄！”
狰狞扭曲的怪脸在疯癫的乱晃。
“老实说，得知铃音死讯的那个时候我心里头真是松了一大口气，因为那个小丫头抢走了那个人对我的爱！即使是后来假装受伤在轮椅上窝了这么多年，那个人都始终没有再给我一个正眼！”
伤上加伤的蓝发少女在狂乱又凌厉的攻势面前狼狈躲避，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为什么？小丫头死了，那个人却还是没有对我回心转意？”
凶猛的攻势暂且停顿，满脸怪笑的般若托起腮来，稍作思考。
“我为此烦恼了好久，好久，直到被他交付了这个任务，才算是恍然大悟！原来他的目光，还注视着‘别人’啊！”
黑沉沉的砍刀又被论起来举过头顶了。
“即使那个人不说，我也一样会来找妳的！还回来吧！把那个人的‘关注’还给我！让他将目光重新集中到我身上！”
狂暴的杀气汹涌勃发，钝重的刀刃迎头劈下，蓝发少女面对危机，几乎使尽了浑身力气，双手往身前一挡。
“时间凝滞！”
若隐若现的时钟影像，及时缓阻了刀刃斩落的势头，然而这也仅仅支撑了短短一瞬。
砰——
半透明的“时钟”崩出了裂纹，表盘上那两根长短针随即疯转起来……
……
……
“吓！”
双眼猛睁，先前似乎处于平躺状态的整个身子，这时候也是一下子就弹起老高。
艾丽安暂时摆脱了梦靥，不住的拭着脸上那泉涌的冷汗，而更令她惊讶的，则是自己现在这正在剧烈起伏的胸前那不知何时缠绕的圈圈绷带。
“咦？这是之前的伤……”
“妳说这些绷带啊，是笨手笨脚的本人帮忙包扎的。”热情的男声从不远位置飘了过来。
蓝发少女疑惑的转动目光循声而望，从敞开的房门外边那满眼的明媚阳光中，勉强分辨出一个人影来。
“虽不知姑娘缘何受创，不过如今既已苏醒，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脸上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走进房来的年轻人就像个文弱书生一样，边摇头晃脑的叨念着，边将双手端着的水盆跟毛巾往桌上放下，彬彬有礼的作揖行礼。
“在下沈瑜，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