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庆麟 其八

今夜的太傅府，俨然变成了一座魔力涌动的工房。

艾丽安去年初探之时的那份“祥和”如今已经荡然无存，变质的先知气息肆意弥散，张狂膨胀，魔法编织的陷阱遍布各处，防不胜防。

艾丽安的脚步刚一踏入庭院中央，几组魔法术式就立马被激发出来浮现虚空，那些碧华流动的文字急速闪动着，转瞬间交织成形，展开法阵。

“是真空刃！”

无形利刃裹挟破空之声，自法阵中心激射而出。面对肉眼无法捕捉的目标，艾丽安当机立断，以听代视伏低了身体，那身姿仿佛化作了一只敏捷的山猫，手足并用翻滚躲避。

庭院里那些奇石假山被无章的飞刃给削得尘屑四绽，珍花异草也纷纷被强乱的风压给撕得寸寸碎断。

前跳，后跃，左翻，右滚……蓝发少女听声辩位，慌而不乱。

风刃的突袭持续过好几分钟，才渐渐停息，整座庭院之中是烟尘弥漫，艾丽安那苍蓝色的身影冲破烟雾高跳跃上庭院一侧回廊顶棚，先就着高度观察了下周遭的情况，再一个闪身轻盈落回地面。少女晃晃衣袖，又捏捏裙子，将那袖口以及裙摆上为风刃切裂的痕迹稍作检查，点了点，沿着脚下那长长的通路继续行动。

“Absolute field！（绝对领域！）”

紧急唤出的苍蓝壁障将死角击出的紫电成功阻隔，艾丽安脚下不停压低重心，连滑带跳划出一路闪电般的轨迹，闪过头顶急落的巨型石柱。

爆燃的火焰，凝结的坚冰，闪耀的光线，暗沉的黑洞……五花八门各类法阵排布密集，接连触发；

跃上横梁，荡过廊柱，描画术式，激活法阵……艾丽安体术结合着魔法，化解层层险阻不停前行。

一条又一条地穿过回廊，一间又一间地进入厅堂厢房；探寻过一块又一块的庭院花圃，搜查过一座又一座的马房仓库……偌大的府邸，路径错综，仿如迷宫，艾丽安在其中弯来绕去四处搜寻，最后又回到了初时的庭园正中。

将再度激活的数重法阵突破成功，蓝发少女来至庭园的一角，背靠着一侧长廊扶手，稍事休息。

“府邸中的大部分区域都已经调查完成。”女孩调整呼吸，拍着衣服上头沾染的点点灰尘，“现在还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将刘海一拨，艾丽安手撑着扶手翻进长廊，苍色的双瞳不停地眨着，警惕周遭，而那脚下的步子则是不停，踏着廊上那块块方砖，一路疾行。

就像是对游戏感到了厌倦，沿途上的魔法陷阱貌似都停止了工作，艾丽安几乎是畅通无阻的抵达长廊尽头。

黑沉沉的两扇房门现在横在了艾丽安眼前，这位蓝发少女抬手将门推开，一丝灯光，从那后面照射出来。

————

富丽堂皇的书房，是目前这整座黑暗笼罩的太傅府里唯一亮堂的地方。大师名家之墨宝字画挂满整墙，能工巧匠之银盘金器琳琅摆放，一本本厚薄不一的古今书籍在书架上整齐排列，唯独房内茶几上那只镶金嵌银的白玉棋盘，那上头的一盘死局似乎是终于被人忍无可忍的一掀，一颗颗黑白的棋子都从自己“站”的位置脱离出来，散落了一地。

谨慎的步入书房，艾丽安从地面上拾起一颗白子拈在指间无意义的把玩一番，她将茶几上的那盘仅存的残局略作观察，又拿手指轻点着嘴唇，思索一阵，最后试探性的将手上那颗白生生的棋子在棋盘上的某处落定。

“提子。”少女将失去气势的黑子挨着捡出，再纵观全局，脑袋略偏，“终局？”

“哈哈哈哈，就同妳所说！这盘大棋我下了许多年，现在也确实该是时候终局了！”

空气中的气息产生了波动，须发皆白的老者身披朝服，右捧书左手背在身后，从书架的后面不紧不慢地绕了出来曾经那份温和与谦逊如今已经全然不同。

“贾……赫尔迪斯阁下……”艾丽安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身体，往老者相反的方向挪了挪，“舍弃先知身份的前先知……”

“呵呵呵，我曾经作为‘先知’的时间在同仁们之中无疑最长，也正因为时间的积累，我的体会才最为深刻。”老者一侧嘴角上翘，扭出个狡狯的微笑。“所谓的先知，其实不过是附加了‘信仰与崇拜光环’的一顶冠冕，华而不实，而且为了时刻维持形象，还需要被诸多顾忌给束手束脚——所以我抛弃了那份虚浮的荣光，使自己化身为更加轻松自由的存在，也因此！能够再不受到任何的约束，更加专注于自己的理想！

“可惜，我那些曾经的先知同仁们都被局限于他们那狭隘而又短视的思想之中，不明白这些道理……他们只关心眼前的和平，而不重视长远的安泰……非常失望，我对那些后辈们真的非常失望，正跟察依娜尔有句话说的那样‘道不同不相谋’，我对那些陈腐的思想们已经无话可说，正是因为那样，我才决定离开那座殿堂，分道扬镳！”

老者将自己阅览的书本卷成筒状在手上神经质的敲着，那双皱巴巴的嘴唇是不停地开合着，发表着他狂热的演讲。

“‘永恒的和平’，一直是我倾力追求的夙愿。然而最初以惩罚（前讨伐者们）以及回收（先知之力）为主要目的提出的‘苍蓝讨伐者计划’却并不足以实现我的期望……啊啊，我这么说只是对自己之后提出的新方案做个铺垫罢了，艾丽安妳可千万不要误会啊，况且至今为止妳在完成使命的道路上已经相当的努力了！不愧是圣人莫尔最得意的作品！也不愧是最令我重视的一件艺术品！

“那么……这一次也忠实的替我矫正过‘龙脉混乱’的妳……现在又是为了何种目的，而出现在我的面前？”

侧目凝视着蓝发少女的这双老眼中闪动着傲慢的光。

“真相。”艾丽安不假思索开口说道，“我想要知道所有一切的真相。”

“哈哈……噗……哈哈哈哈……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区区一件可消耗的工具！就因为偶然获得了一丁点人类的情感，就真把自己给当成人类一样，还要学着人类一样被进行思考，甚至为烦恼困扰？哈哈哈哈哈……真不知道是天真，还是妄想了！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哈！”狂妄的老者捶胸摇头，笑得咳咳喘喘的浑身直抖，“也真难为艾丽安妳了！”

“不过，看在这一次妳完成我的嘱托，为‘永恒和平’做出不小贡献的份上，作为褒奖……好吧！我就把自己这些年来探明的那部分真相，解释给妳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