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庆麟 其九
打从大陆存在之初，动物，植物，空气，流水……万事万物都遵循着自然的法则，如同摆在天平之上，由名作“秩序”的砝码维持着平衡。
后来，人类出现了，他们凭籍经验与勇气，抵御猛兽的袭击；运用智慧以及勤劳，度过四季的交替。人类很快征服了自然，登上顶峰，主宰万物，然而他们并不满足，进而在创造一个个灿烂辉煌的文明的同时，也沉溺他们内心之中那无限膨胀的欲望。
“秩序的天平，已经严重倾斜，人类的欲望，破坏了规则。”
籍由人类那强大的精神信仰而诞生的先知们，在俯瞰世间的同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对环境进行着无休止的破坏。”
“他们对生灵持续着无止境的杀戮。”
“他们贪婪，他们自私。”
“他们利用一切，却不懂得珍惜一切。”
“他们连他们自己都不爱，只会相互屠杀，掀起无尽的战乱。”
“调律吧。”
“进行调律吧！”
“再让人类为所欲为这样任性下去，他们早晚会自我毁灭，通过信仰维系的我等自身存在，也将变得岌岌可危！”
“调律吧！”
“进行调律吧！”
“既为了世间万物的平衡。”
“也为了人类自身的续存。”
“更为了我等先知的永恒！”
“对这个秩序崩坏的世间，进行调律吧！”
……
将手头书卷随意往茶几上一扔，年老的前先知赫尔迪斯甩着袖子在艾丽安的跟前走来踱去。老人脸上那些深沉的皱纹这时候都严肃的挤成一团，他正在头脑中思索着，回顾这个世间千百年来所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事实上‘调律’所取得的成果，只能说是杯水车薪。”老年前先知抱怨似的说着，“无论先知在整块大陆上如何奔走，人类却始终无法停止那彼此间的仇恨以及成见。”
“百年，千年……人类持续着破坏自然环境的同时，亦是群雄并起，诸国混战，大陆上烽烟四起越加的混乱，而后在某一天，魔兽‘恶意’毫无征兆的降临人间。”
“破坏一切，噬尽一切，魔兽造成的危害要更加恐怖，更加巨大……最终，尽管暂时团结的人类在先知的帮助下将‘恶意’成功讨伐，可是他们中的某些个体却不思悔改，非但没有吸取教训，珍惜宝贵的和平，反而是变本加厉，将整座大陆拖进了更加混乱的深渊！”
前先知的情绪越发的激动，他竖起一根手指在虚空中拉出一根根魔力组成的线条，在蓝发少女的眼前勾勒出一幅幅或动或静的图画。
“赤红的前讨伐者们抱持着我等借予的力量不愿归还，并且在之后掀起了长达百年的血雨腥风；骄横跋扈的蛮族之王，为了自己野心东征西讨，疯狂扩张；一个个为利欲熏心的野心家们挑起了长年的内战，将曾经强盛一个国家搞得风雨飘零；甚至还有只为一己之私，修习邪术的个体，为了让大陆陷入更长久的动乱，四处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啊啊，艾丽安，知道这一切的景象，看在追求和平的我眼里，是多么的残酷，多么的悲痛吗？”
前先知侧过眼来，将蓝发少女斜瞅着，向她问道，那声调有些颤抖，听上去很是悲愤。可是艾丽安却总觉得自己从老者此时正注视这方的目光之中，察觉不出半点心痛，在那双灰蒙蒙的老眼后头所隐约透出，似乎反倒更像是他自己此刻正在嘴上痛斥的那份贪婪的欲望。
艾丽安将前先知的提问思考一番，淡淡的摇了摇头。老者那一侧的嘴角立马就傲慢地往上翘着，扭出一个仿佛在说“我就知道”的嘲笑。
“悲痛！真是非常的悲痛！我对人类的愚昧无知感到悲痛，对人类的麻木不仁感到悲痛，我悲痛于他们的对生命缺乏起码的尊重，悲痛于他们对自然没有基本的敬畏……但是……我发现在自己的内心仍然是如此的爱着他们……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没有谁比我对人类更加的深爱了！”
狂热的老人张开双臂，在书房中转过好几圈。
“我爱着人类，我深爱着所有的人类！既然先知的身份无法帮助人类，那我就摘下那个头衔，按照自己的意愿继续拯救他们！艾丽安妳知道吗？我在察依娜尔推行了许许多多的政策——我改革兵制，使这个国家强大；我改革法令，更加完善体制！我削减了不合理的税赋，让人民放了下重负；我办学校兴水利，治理天灾造福民生！
“艾丽安妳看到了吗？这华丽的府宅，这房间里满屋子数不尽的金银美玉，还有我如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比尊贵的头衔！这些都是回报！我所做的一切，使我获得了察依娜尔举国上下一致的尊敬以及爱戴！这些东西也正是他们心怀感激，而为我建立的，歌颂的丰碑！妳看看！艾丽安妳看看啊！我多么的伟大！我是多么的伟大啊！哈哈哈哈……呜呜……真是太伟大了……这个一直爱着人类，帮助人类的我……哈哈哈哈……呜呜……哈哈哈哈……”
从柜上摆放的陈列品中，随手抄起一只金器来贴在脸上不住摩挲，狂热的老者竟然被他自己发表的狂热言论给感动得哭了起来，那张老脸被眼泪跟鼻涕给糊了一片。
艾丽安将前先知的话语听在耳里，心里所萦绕的那份违和的矛盾却反而是更加纠结。
“不对……事情并不像你说的这样……”
“妳说什么？”苍老的脸庞变得比翻书还快，一下子就收起了哭颜，又换成他那副狡狯的冷笑。
“你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发表一厢情愿的演讲……”蓝发少女低着脑袋拨弄着刘海，淡淡的嘟哝着。
“演讲？哈哈哈……我所讲这些，可是妳一直都想要知晓的真相啊！”狡狯的坏笑更甚，“按照因果关系，历史上最近这百十年来的混乱，皆因‘先知之力’的流出而起，而‘先知之力’的流出则是因为魔兽‘恶意’的降临。所有人都将‘恶意’归为当世一切混乱的祸首，这当然可以理解，但是我经过了许多调查，最后在大致探明‘恶意’本质的那一刻，总算是恍然——
“‘恶意’的降临乃是必然，那是满怀恶意的人类自己种下的‘因’所造成的‘果’！不过与此同时，我还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惊讶的发现‘苍蓝色的讨伐者’也就是艾丽安妳！妳的存在，也绝对不是我等当初偶然提出的‘一个计划’那么简单，那是幂幂之中一种命运的安排！”
“命运的安排？”宝石蓝的眼瞬疑惑的眨了几眨。
可是年老的前先知面对苍蓝女孩的疑问，似乎并不打算进一步解答，他干咳两声，果断转回他自己的话题。
“苍蓝讨伐者与‘恶意’之间存在有某种关系，我甚至可以断定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事件，都是为了艾丽安妳有朝一日能够面对那头魔兽的本体，所进行的铺垫……这样的安排，或许是那庞大的命运体系为了挽回不断崩坏的平衡所进行的自救？
“不过管他的！不论其意义究竟为何，对如今的我来说，都已经完全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伟大的我！在多年的探究中已经理清了头绪，并且找到了即便不理会‘恶意’，也能够迎来维护世间平衡的方法，我刚才已经有对妳提到过了，那正是从‘秩序破坏者’的人类自身进行纠正的‘永恒和平计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