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穷奇 其十六
收纳桅杆，船舱整体下降，再由两侧上升的船舷向内翻扣合拢……完成一系列变形的潜水舰此时的外观上看着，就像是一条白色的鲸鱼，那舰首是向前微微倾斜着，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海面上巨浪滔天，在水面下也同样很不平静。汹涌澎湃的暗潮形成乱流，犹如脱缰的野马肆意奔窜，大大小小的魔兽“化蛇”亦是成群游弋着，聚集形成一团又一团漆黑的漩涡，仿如黑洞，贪婪的吞噬着周围一切活动着的生物。
“大家注意抓稳，才先摆脱的那群魔兽群又绕到我们前面了！”
日光石神情紧张地做出提醒，手上舵盘随即猛打，舱内众人只觉脚下船体颠簸着，一阵倾斜，四周船身上传来的“砰砰咚咚”的撞击声响更是不绝于耳。
还好，下潜的过程中，有惊无险。
五米……
十米……
二十米……
立在驾驶台左侧的这块仪表盘上的数字，随着海水的深度在逐步的增加，那从两侧舷窗外面照进船内的光线是越发的昏暗，那色彩，亦是在不断变幻。
终于，当紧抓着一侧船身顽固地又啃又咬的最后一只“化蛇”，也因为耐不住水压从嘴里被挤出一连串气泡，扭动挣扎着悻悻放弃追击的时候，呈现在艾丽安等人眼中的，已经是那水面百米之下，为单调而幽邃的蓝色光华所覆盖的，广阔又奇异的世界了。
“快看，快看！那些群游的大鱼！还有那只好大的水母，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还有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那个……啊！都是多么的神奇啊！”好奇心战胜警惕性的麟凰，把身侧的艾丽安一把拉到自己前面来，一边兴奋的将这位板着扑克脸的蓝发少女摇杆似的，前后左右摇晃着，一边对着舷窗激动地大喊大叫，“这种奇特的海洋景观，恐怕普通人是一辈子都难得一见吧！”
“是呢。”艾丽安也在嘴角挂上个淡淡微笑回应道。这被摇得有些晕乎的蓝发少女本打算顺着察依娜尔公主的话头发散引申出更多的谈资，不过正在脑中搜索出合适的话题，准备继续开口说下去，就突然感觉到有一丝冰凉的液体，从自己的头顶正上方滴落下来，正好划过脸庞。
“奇怪？”
艾丽安以指尖将自己脸颊上的水滴沾上一点凑近鼻前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立刻就被一股海水特有的咸涩气味给充斥鼻腔，呛得连连咳嗽，再将目光顺着液体滴落的方向望去，立刻就发现了头顶那层“防水隔板”上正在不断扩大的圈圈水渍。
“咦？这是？”蓝发少女不由得警惕起来了。
“这个现象，我刚才也注意到了。”紧抓舵盘的日光石迅速往头顶一瞄，脸色也变得几分严峻了，“不得不说，船体开始渗水可能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信号……”
金发女郎谨慎分析着，语未毕就听见“啪嚓”一声脆响，一侧的船舱壁上也崩出一条不断沁水的细长裂纹来了。
“唔……就跟正看见的一样，这可能意味着外部海水的压力已经快要达到船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返航，在这个时候应该是个保险的选项，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我们本次的行动将会功亏一篑；可是如果再执着的继续增加下潜深度的话，我担心还没等我们顺利抵达通天塔的入口，这整艘潜水舰就已经先被海水给压扁了吧……可恶！”
日光石与艾丽安两个人就当前的这进退两难的情况进行着交流，而从刚才开始就“卖弄多于正经”的对着舷窗指指点点，为麟凰介绍海洋世界的佛斯，这时候正在那里操着两手，兴致勃勃寻找那玻璃窗外能够适合解说的对象，突然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从嘴里发出“噗”的一声来了。
“呃……我说，表妹，还有艾丽安小姐。虽然妳们讨论的问题似乎一时难以得出结论……不过不管妳们最后的将会达成怎么样的共识，我都建议咱们现在应该立刻，马上就改变航向，因为……”
“落魄贵族”从窗前扭过头来，语速急切的提议道，不过还没等他那句“因为我们现在可能遇到大麻烦了”说完，这整艘潜水舰就是突然停顿，再紧跟着，就像是被某个大到出奇的力道给抓住了一般，完全不受控制了！
————
失去控制的潜水舰被那巨大的力道给推着，在水下到处横冲直撞。
惊散了鱼群，撞碎了珊瑚，在那光线昏暗的海底一路擦刮着，激起阵阵尘泥，而待到又将那些蒙蔽视野的浑浊给猛然突破，那舷窗外面所呈现出的景象，除了一道更加漆黑更加幽邃的海底深渊之外，一根在先前只是若隐若现的“柱子”，此刻已经随着距离的接近，变得越来越宏大，越来越清晰起来。
“啊啊啊！快点想办法回避，回避！”
潜水舰内部多处漏水，灯光明灭，警铃大作，整个船体亦是剧烈摇晃着，使人东跌西撞，难以保持平衡。
艾丽安四人手忙脚乱的合力扳着舵盘，以图重新夺回船只的控制权，然而却因为用力过猛，只听见“咔擦”一声响，竟然将那掌握方向的圆盘子给拽了下来！？
这时候同“巨柱”之间的距离，近得已经能够从那爬满藤壶的墙面上勉强分辨出塔状建筑物特有的外观布局了，可那股力道，却仍旧是有增无减。
“快要撞上了！真的快要撞上了！”
舱内四人一片惊叫，而就在那船舷窗的外侧，两盏燃烧着的蓝幽幽的“大灯笼”，似乎正在凝视着舱内，忽闪着，显出一丝阴毒的笑意……
“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定会粉身碎骨的！”
“随便怎么样都可以，有谁快想个办法出来吧！”
“AbsoluteAbsolutefield！（绝对领域！）”
……
淡蓝色的半透明屏障在千钧一发之际自舰首出现，迅速延伸覆盖大半个舰体……
而在下一个瞬间……
整艘潜水舰都消失在了剧烈撞击所产生的大量水沫之中……
……
……
“大家都没事吧？”
佛斯的声音在眼下这个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中询问道，得到了其余三人声音的肯定回答。
“刚才的情况真是太惊险了，”日光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哪怕艾丽安小姐做出反应的时间再迟上一秒，大家现在可能就都船毁人亡，集体葬身海底了。说起来，对我们发动袭击的庞然大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我！我知道的哟！”属于麟凰的声音抢着**话来了，“昨天晚上在研究设施里面突然复活并且到处搞破坏的，就是那个大家伙哟！”
“也即是之前有提到过的那个上古水神‘共工’吗……”伴随着一声简短的咏唱“Flare（闪光术）”，一团散发白光的“小球”从艾丽安说话声音的方向飘起来，微微照亮周围，使人能够勉强分辨出当前空间那“圆筒状”的内部结构，以及密布于墙面上的一些风格奇异的“线条”了。
艾丽安对这些形状古怪的魔法阵尚有印象——同样的图形她曾经在玄武城的高塔内部观察发现过。不过现在的情形也跟那个时候的一样，由于尚未发动，因而是完全无法知晓这些色彩暗淡的图案的实际功用就是了。
“大概是‘不幸中的大幸’，舰船刚才撞上的那根‘巨柱’应该正是通天塔位于水下的部分，而我们目前则是机缘巧合，正好一头撞进了这座高塔的内部。”
再次将意义不明的魔法阵作“屏蔽处理”的艾丽安，结合着周围环境作出分析，在不远位置晃荡的佛斯闻言立马就苦下脸，揶揄起来。
“大概也是‘大幸中的不幸’，尽管全靠艾丽安小姐的能力保护，使得全员都平安无事，不过就跟大家这会儿看到的一样——我们这艘被墙洞卡住动弹不得的潜水舰，已经在刚才的撞击中彻底损坏‘光荣牺牲’了啊。”
“而且当前还有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摆在我们眼前，”日光石将从船舱内“抢救出来”的大皮箱斜挎在肩头，补充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具体解释得清楚，不过这座高塔的入口之所以能够修建于百米深的水下，其原理大致就跟‘将一只空杯子垂直倒扣于水中类似’，即是在利用塔内空气本身存在的气压的基础下，再配合一些辅助用的装置进行调节，进而使得外界海水不会涌进塔内……可是由于高塔整体的密封性明显在之前承受撞击的过程中遭到破坏，这塔内的水位现在已经从最初应该是入口的地方，漫至了我们脚下。”
“这可真是应了我察依娜尔的那句老话‘祸不单行’呢……呜……”似乎就连一贯“思想单纯”的麟凰都感受到了威胁，抱着脑袋做晕眩状，大呼头疼。
一行人在你言我语的讨论着，不多时，还是由担任“领队”的艾丽安作为代表，发表总结性意见了。
“照目前的处境看来，不论如何，摆在我们面前的选项都只剩下一个。”
蓝发少女操着一成不变缺少起伏的平淡声调陈述道，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向着头顶上方举目望去——
在一反常规取消明显的楼层分化，进而设计一个圆柱形整体的高塔内部，除了目所能及处那紧贴着墙面一圈又一圈不断延伸的螺旋状阶梯之外，在那再远一些的位置还能够看见的，就只剩下永无止境一般，深沉而空洞的黑暗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