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翻阅了一些书籍，将觉得有用的都抄在自带的笔记本上，各自完成任务后都心照不宣地在书店了看一会儿感兴趣的书，直到快到十一点半，才放下手头的书本在店门口集合。

“那我就先回家了，后天见。”迟云说道。

“急着回家有事吗？不到十二点呢。”

“这不是找完资料了吗，我回去清理一下，给你把版式排出来。”

钱玄同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迟云被盯得有点不自在，皱眉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他点头，“我觉得你该休息休息。”

“我知道了，回家后我会好好休息的。”

“我看很困难，你回家后恐怕会把这时我的好意抛到九霄云外。”

“那你到底想如何？”她不耐烦地说。

“这样吧，为了不让我一整天都为麻烦你这件事而愧疚，你现在就别急着回家，陪我到对面的茶楼喝点饮料，你看怎样？”

“这算是正式的邀请？或者只是你说的那样，为了平复所谓的愧疚之心？”迟云冷笑道。

“我当然希望是朋友之间兴起而至的邀请，但目前的情况是，如果我不把愧疚之心搬出来，你恐怕会拒绝，不是吗？”

“走吧，你请我喝一杯。”

“荣幸之至。”

在茶馆里，两人各自点了杯饮料，钱玄同喝红茶，迟樱点了杯花茶，不过放了几大块冰糖。时近正午，日升当空，阳光透过玻璃窗将茶桌照得透亮，迟云半张脸没在阴影里，日光将她白皙的手臂照得如荧荧发亮的玉，她小口喝着花茶，一动一静皆在钱玄同的眼中定格，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依次敲打桌面，毫不掩饰地以欣赏的眼光看着迟云的动与静。

“一直盯着人家看，可不是什么得体的行为。”迟云放下茶杯，眼皮微微下垂，语气略带疲惫地说。

“不好意思，一时看得入迷，”话虽如此，他脸上却没有一点尴尬，“你真的很美，毫不夸张地说，这样的美，是我所经历的短短十多年人生里最赏心悦目的。”

“是你见过的异性太少了，你都说了，你不过经历短短十多年的人生，”迟云对这样的夸奖反应淡薄，“但你这样夸我，我依旧很高兴，谢谢。”

“和你讲话真轻松，面对别人，我可不好意思说出这样肉麻的赞美，不过对你，却可以如此自然地讲出来，很理想的对话，我喜欢。”

“恐怕我接下来想说的会让你不开心，你想听吗？”迟云笑道。

“但说无妨。”

“就像你说的，我们的对话如此轻松自然，再怎么肉麻过分的修辞都可以脸红心不跳地说出来，这样的原因，无非是——我们对对方毫无感觉罢了。”

“是吗，这样说，是否有失偏颇？”

“钱玄同啊，”迟云懒懒地靠在法兰绒靠垫上，眯着眼睛说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存在呢，我对你丝毫产生不了好感，同时也升不起一点儿厌恶，你就像...额，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站在我面前，对你来说，我应该同样如此，错不了，就是这样。”

“哈。”他笑了笑，说道，“你对我有这样的看法倒在我的意料之内，不过你在我的心里还要更复杂些。”

“哦？我很好奇。”迟云轻松地说，“我在英俊潇洒的钱公子心中，是个什么样子呢？”

钱玄同见她终于放松下来，进入了少见的慵懒状态，感到一阵释然，于是也放松地背靠沙发，慢慢地说：

“如果，我只是单独地认识迟云你的话，恐怕我会很抗拒和你这样的人相处，你明白吗。”

“明白，我有自知之明，放心吧。”迟云懒散地摆了摆手。

“你对自己太过严格，到了苛刻的地步，却对身边的人无比关心，可能其他人会认为这是所谓的严于律己宽厚待人，是一种美德，是你的魅力，我可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这是一种自虐，你有心理疾病。”

“你的意思是我有精神病？”

他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不喜欢连自己都不爱惜的人，连自己都不爱惜，怎么会爱护别人呢？如果不是迟海的存在，你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危险的人，要么心怀不轨，要么精神异常。”

提到迟海，迟云的身子立刻绷紧了，她坐直身子，眉间升起一阵阴云，不满地说：“提他干嘛？”

“如果要说清楚我心中的云同学，就必须提到迟海你，还愿意听下去吗？”

“我可不在意你心中的我是个什么样子，但出于礼貌，我就继续听下去。”

钱玄同缓缓地转动茶杯，说道：

“迟海是个很好的人，温柔，耐心，能够发自内心地与他人的悲喜感同身受，这是了不起的才能，但他这个人却过于自我，他的一切温润善良都是出自潜意识而毫无付出精神的滥情，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同样会讨厌这样的人，他这样的人只会给大家带来麻烦，他从来不会意识到自身的性质会让他人沉迷，依赖他的人到后来只会得到痛苦而已，而因他痛苦的人却拿不出一点痛恨面对他，因为从头到尾他都对自己的错误毫不知情，说白了，他是个没心没肺又魅力四射的烂好人。”

迟云默默地听着。

“这样的迟海，和这样的你，无疑是两个极端，任意一个单独地存在，都是病态的，可神奇的是，你们却是兄妹，是如此亲密的彼此。”

“所以呢。”

“所以我不得不将你们统一看待，而统一看待之后，我就喜欢上了你们。”

“呵...”迟云视线往一边飘过去，看向窗外，“你总是以为自己对人性了解得很透彻，是吧。”

“我并没有说自己了解得透彻，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自以为是。”

“如果我对你，或者对迟海的看法很可笑，你大可以嘲笑我嘛。”他耸肩说道。

“我哪里来的兴致嘲笑你呢，”她又喝了口茶，“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也该回家了，谢谢你请我喝茶。”

“聊着一会儿，您是否感到一丝轻松呢？”

“一开始还好，后面够呛。”

“看来差强人意啊...还行吧。”

钱玄同付过茶钱，两人一同走到商业街，准备在三岔口的公交站分手，日照当空，万物显形，一切都白灿灿的，钱玄同和迟云走在街上回头率格外高，到了三岔口的北路口，路过电玩城的时候，钱玄同突然停住了脚步，面对电玩城大门，他脸上露出笑容。

“诶？这不是云妹妹嘛？天啊，好巧！”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海兄。”

林蕊挽着迟海的胳膊从电玩城楼下走下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迟云，热情地打招呼，而钱玄同则是一眼看到了面色苍白的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