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向南。

心欲何往？

逝者如斯，

不舍昼夜。

世人都以为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云天入室弟子比武大会后，楚国必将有一场血雨腥风的到来，甚至即将会四分五裂，从内部被瓦解。

然而事实上，整整半年，整个楚国却出乎任何人意料的安静，各地诸侯按兵不动，楚人们也打渔的打渔，种地的种地，一切仿佛如常。除了白帝城头常挂着芈项二氏贵胄的人头，偶尔，还会挂几个曹家人的脑袋。

楚国的鲜血仿佛全都流进了黑暗里，安静地，沉默地。

没有人知道老楚王在那半年里杀了多少三户贵族，没有人知道他又是用何等的制衡之术将那仿佛摇摇欲坠的大厦稳如泰山，平静如水。

人们只知道。

半年后，老楚王便无疾而终。

那云天仙山惊天的九歌降世，成了那位人虎的绝唱。

老楚王死后，世子曹义继位，王权的交替过程平静得不可思议，仿佛早就有人编排好了剧本，为那位新的楚王铺好了道路。

当那位眼上挂着泪痕的稍显清秀的公子带上象征王权的冠冕亲征时，没有人看好他，没有人信任他，整个朝堂一片死的寂静和唉声叹气。

只是那时叹气的人绝不会想到，那位新的楚王将会那样深远地改变整个九州大地的历史，将会在乱世中踏出那样不可思议而慷慨悲壮的登天之路，而他的名字也永远镌刻在历史的长卷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而终结，史称【魏昭烈帝】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没有人会想那些。

云天仙山下，倒有个少年哭得哇哇叫。

乌江渡口旁，细雨蒙蒙，迦陵抓着已经一身蓑衣斗笠，带着药箱的琉璃的手，嚎啕大哭：

“师姐你骗我，你不是说你不走了吗？”

“我就出门两、三个月啊。”琉璃无奈地蹲下来，抱抱自己的那个傻师弟：“何况不是有千里镜嘛？想师姐了就打过来就好了。”

“可我不能和师姐睡觉了！我每天都得跟妈妈睡觉了！呜哇！！！”迦陵爆哭。

“你这熊孩子，跟我睡不好啊？”项凌云使劲地揉那孩子头发。

“那你能不要给我做营养早餐吗？”

“不行，每天都要，给我吃得白白胖胖的，捏起来舒服。”

“呜哇哇哇哇哇！！！师姐！！你听，人言否？”

“师尊是龙嘛，没有人性很正常。”

“哈哈哈哈！！！”项凌云迎风大笑，把迦陵抱起来，脸上露出宠溺而可怕的笑容：“让你平时那么黏你师姐，这下被我抓住了，你师姐不在的时候，我非得把你好好调教好不可！”

迦陵差点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迦陵，师姐不在的时候，一定要继续好好修炼，不能学坏，不能去找其他小姐姐玩，不然师姐马上就飞回来抓你哦。”琉璃扯扯迦陵耳朵。

“师姐你还是别走吧！求你了。”迦陵又哭。“不能抱师姐又不能找其他姐姐玩，那不是比死还难受吗？”

“混账，你师姐是去修习万物归元流，若要修此道，必行走大地山川，必亲身感受万物，拉拉扯扯不给走，算什么男子汉？！”项凌云狠狠地掐了掐迦陵：“不许这么没出息！”

项凌云一边猛掐迦陵，一边抬起头，倒是很认真地看着琉璃。

“我的【龙血印】，一定要好好用起来。”

只看是琉璃的额尖，竟也是有了一枚与项凌云一模一样的绯红新月，那便是琉璃身为入室弟子的证明，以此龙血印可行走天下云天外门，与师尊同礼，更重要的是，可以龙血汲取天地造化，号令风云雷雨，对任何法门修炼可谓都大有裨益。

经过一番权衡后，项凌云还是把那一枚龙血印给了琉璃，一方面是因为出于琉璃所修习的万物归元流的确潜力无穷，一方面也是因为琉璃确实追随自己多年，劳苦功高，这枚入室弟子龙血印，是她应得的。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迦陵现在还没准备好。

“既然有我血为誓，从此以后，你便就是我项凌云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昂首挺胸。”

“嗯，谢师尊助我求道。”

“你还是准备做医士吗？”

“万物归元流，本就是万药归元流之上位。而且我的初心未变。”琉璃说着揉了揉迦陵的头：“说起来，这还是小师弟为我争取来的。”

“嘿嘿，师姐！我可没忘记哦，医道渡人，剑道斩鬼！”迦陵举着手喊：“以后我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大声说：我是万药归元流修士！我是你的师弟！”

“那你也要学万药归元流了？”

“不学。”

“那你喊个屁！”

“嘻嘻。”迦陵偷笑。

“记得回来之后，再和师姐论道。”琉璃笑：“你要做师姐的小沙包，知道了吗？顺带着平时注意饮食清淡，早睡早起，每天锻炼，既然是小沙包，就要健健康康。”

“我哪儿还打得过啊，你那个什么万物归元流太狠了，几个月以后，你还有龙血印，我一辈子都打不过，那次比武已经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迦陵叹气。“以后我只能一辈子被师姐打了，毕竟你可是天才加努力，而我只有努力。”

“怎么。”琉璃蹲下来，捏捏小师弟脸：“觉得一辈子被师姐踩在脚下，很不爽啊？”

“也没那么不爽。”迦陵想了想：“就是……唉，男子汉总想要……算了，我知道师姐不会让我，也不会故意装柔弱的。”

他又捏着下巴做沉思状：“顺带着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

“什么？”

“师姐你到底是攻还是受啊？”

“师尊？”琉璃白了项凌云一眼：“你又教他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项凌云假装没听到，撇过头吹口哨。

“说嘛。”

琉璃听得脸红，站起转身：“一定要说的话，我应该还是比较喜欢比我强一点的男生吧。”

“可恶。”迦陵挠了挠头：“你也太难搞定了，师姐。”

“不过。”琉璃忽然又转过头来，俏皮地说：“谁叫我是天才呢，比我稍稍弱一点的小男生，我也可以的哦。”

“哦，我赌赢了！”迦陵忽然狂喜，回头拉了拉项凌云：“师尊，我赢了，她果然是傲娇受。”

“可恶！”项凌云咬牙跺脚：“琉璃，给我有出息点！这种小男生你都不按倒了？”

“你们脑子都有问题！！！！”琉璃尖叫！

乌江渡口上，雨来。

淅淅沥沥，欢歌笑语。

还有一点眼泪吧。

看着琉璃乘的小船缓缓水流而东，项凌云和迦陵一齐坐在乌江渡口上，在那滚滚江水上摆着一大一小两双脚丫。

头顶的云天伞，缓缓地转动。

在那七十二片铁伞上，写着一个个斑驳的名字。

仿佛他们都在看着。

云天的现在。

“妈妈。”迦陵靠在项凌云肩膀上，抬头看着伞上的一个个名字：“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我拿到伞你就跟我说过去的故事吗？”

“嗯。”项凌云点了点：“不过那说来，可就话长了。你想先听哪个？”

“这伞上，是前辈们名字吗？”迦陵指着那一个个或霸气或婉约的名字，问。“可都不想人名啊。”

“肯定是他们的武器名字啊，你看会有人叫这个【霸天无敌牛皮棒棒锤】吗？”

迦陵忍不住笑：“原来前辈们里，也有这种好玩的笨蛋啊。”

“那个人的确是个笨蛋，不过也很可爱，要听他的故事吗？”

“不。”

“……那你要听哪个？”

“唔……我想想，诶，这个，这里有我的名字诶。”

“？？？”项凌云满脸疑惑，凑过脸去看，只看那七十二剑其上，有一片上书

【迦陵频伽】

“有这种兵器？好怪的名字。”

“是佛经里的。”迦陵抬头：“师父之前和我说过，【迦陵频伽】是一种唱歌很好听的鸟儿。也许就是取了这个名字，我唱歌才那么好听吧，嘿嘿。”迦陵一顿臭美。

不过有一说一，他的声音的确好。

“可是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不是吧？原来前辈里还有不起眼的小透明吗？这也太可怜了。”

“不，我确定每个人我都知道，武器也都知道，可是……”

“迦陵频伽。”

“我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是谁的兵器。”

“迦陵频伽。”

“迦陵频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