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钱已经用掉了，聪明的小迦陵旋到枫林后看着地面上那根狼牙棒和那一碗水，苦思冥想却也不知道该如何用。

他烦恼地揉揉脑袋，心里念，师父师父，如果你是会怎么做？

【既然送礼物失败了！那就英雄救美！】

是的，那就英雄救美！让师姐迷恋上自己！迦陵深呼一口气，跳到身后小溪里把身上的泥巴尘土全都洗干净，然后一声不吭又窜到师姐身旁的小地面上，乖巧地跟个小狗似的坐着。

琉璃瞪了他一眼，也许是看到那个小脏包总算把泥巴给洗干净了，也抿着嘴安安静静坐着，态度终于好了一点，这个死处女座最讨厌不干净的人和吵吵闹闹的人，迦陵在心底里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安静如鸡，要安静如鸡！

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在师姐身旁坐了好一会儿，琉璃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

“你一直在这儿待着干嘛？”

“我要让师姐喜欢我！”迦陵直截了当地说了，不骄也不躁，只是用自己那对浅褐色的大眼睛看着琉璃，抿起嘴来，乖巧地站着。

秋风吹着小迦陵的苍银色头发，照着那坚定而稚嫩的小脸蛋，说实话，他不笑的时候真的很迷人。

“哈？你这个小脏包，哪根脑筋坏掉了？”琉璃摇摇头，继续给身边的一个小孩子把脉，听说白衣仙子下山，附近好几个村的人都赶了过来，枫林里好不热闹。“我可没工夫陪你闹哦！你愿意站着就站着，愿意走就走，我反正不管你。”

“师姐要我干嘛我就干嘛，我可以给师姐帮忙，帮师姐拿药瓶，帮师姐赶跑坏人！”

“你给我安安静静，别在我的视线里呆着就好！我看到你就烦！”

迦陵点了点头，悄悄地钻到琉璃身旁的药瓶后头，这云天门的大师姐下山时自然是带上不少药材药瓶药水，碰到疑难杂症当场就给配药，云天门仙草百花样样齐备，琉璃又正直心善，若是碰到家贫的患者是不收钱的，所以附近云梦泽的渔民农人都愿意来找她，也特别敬重她。

不过今天毕竟白衣仙子受了伤，地上药瓶又五花八门大大小小，碰到稍远的药瓶弯腰要拿起来也很麻烦。

于是迦陵瞅准机会，看着师姐想伸手去拿哪个拿不到的瓶子时就马上跳出来递上去，虽然他完全不懂医药，也识不得百草，但他会看也会观察，特别能看得清别人眼睛里的东西。聪明的小迦陵总是能顺着琉璃的心意拿到对的那个药瓶和竹篓，也是帮上了不少忙，虽然琉璃总是瞪他让他走开，但是周围的病人已经排起了长队，能节约一点时间总是好的，于是到后头，倒也就默许了小迦陵的存在了，迦陵拿也不是白拿，每拿一次药瓶，他都会悄悄记住药材的模样和名字，很快，只要琉璃一喊药材的名字，他马上就能从琳琅满目的药瓶里找到那一味，不多不少给拿出来，无形之中效率翻番。

虽然这个小脏包很讨厌，但是作为工具人还是挺能干的，琉璃心底里稍稍舒坦，居然有空考验起小狼崽来：“香加皮配赤小豆桔梗，五加皮配相思子西洋参，不许拿错！”

这三种药材彼此都是极为相似的药材，初学者极难分辨，还要三三一一配对真的很难，一般普通的百草堂修士不留神都会配错，不过这一点都难不倒迦陵，小狼崽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方子配好，拿到琉璃手上。

琉璃拿起方纸，看着三种药配得一点不差，有些惊喜：“想不到你这小脏包，竟是有点小小天分，明明没文化，学起东西倒是很快，说说，你是怎么分出来的？”

“哼，师姐你小瞧我了，虽然我是没读过书，但我的鼻子是很灵的！这三种药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味道差太多了！根本就认错不了。”小狼崽得意地嗅嗅，开玩笑，他可是流着狼血的孩子，五感都比普通人更敏锐些，特别是嗅觉尤其强，别说从三四种里面分辨出一种药来，就是来一百个他也闻得出来。

“看来你是一条不错的狗狗。”

“师姐想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迦陵本想嘻嘻一笑，赶紧又忍住了，抿着嘴，乖巧！

琉璃看着小崽子憋笑的模样，差点笑出来，不过还是假装生气，板着个脸。

迦陵有点开心，就差一点了！自己差一点就要让师姐不讨厌自己了！

师父，在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既然快要成功，那就等待时机发动最后一击！】

好！迦陵摸摸那根狼牙棒和那碗水，继续给师姐跑腿拿药，却一直提着个心环视四周，就等着某个倒霉蛋出来找麻烦。

要知道白衣仙子在这一带名声还是响亮的，那种路边跑出来两个流氓调戏师姐，然后被自己一棒子捅穿P眼子这种弱智剧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无形之中迦陵就少了很多机会，不过随着周围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人多眼杂，机会总是有的。

终于，迦陵一眼看到人群里有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偷偷摸了一把药就走，心中狂喜，自己的机会总算来了！

师父！如果是你，这时候会怎么做？

就让徒儿把这些年从你那里学到的都用了！

于是迦陵大喊一声抓贼，抄起狼牙棒咣当一下跳到那小乞丐面前，做金鸡独立态！

“你，你是谁？！”小乞丐害怕地看着他，这倒让迦陵思考了一会儿。

英雄总是要有个代号的吗？临时想吗……这对没文化的迦陵来说太难了，幸好他还记得之前师父偷偷给他起了个法号，于是恍然大悟，大喊一声：

“小僧法号海克斯科技左轮！你这小贼，还不快束手就擒！”

虽然这个代号他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代号就是代号，喊了代号就要上！于是他抄起狼牙棒一个跳斩上去，给了那小乞丐一个平A接蓄力一击，然后就是一套无情连打，打得小乞丐血肉模糊。

打完他摸摸肚兜，见还有一碗水没用，便抓起小乞丐的脑袋直接往水里淹！

“混蛋！敢偷师姐东西！”

“我淹死你！！！”

“你个狗东西！”

迦陵仿佛上了头，疯了似地把小乞丐往水里淹，分明他都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他却还是继续折磨他，边淹边笑，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愉悦。

迦陵自己都没有发觉，那时的他，与那黑暗天地中那条九阴腐龙，

如出一辙。

“住手！！！”

直到他感觉到自己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才从那恍惚里醒了过来，他抬起头，看到琉璃气喘吁吁，扶着自己的伤口踉踉跄跄地赶了过来站在他面前，周围的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怪物。

“你是不是疯了？！”琉璃骂道。

疯了？

迦陵看着自己手里那血淋淋的狼牙棒，看着那快要被自己淹死的小乞丐无力地躺在地上，两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大哭着扑到那小乞丐边上，推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他，大喊：“哥哥！哥哥！！”

那个小乞丐，不过只是为了给自己两个妹妹偷点药材，就被自己打成这样。

【汝必以血，偿还僭越！】

傲慢与暴虐的因子，从未在他心底里消失。

【你杀不了我的】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发抖，仿佛是有点害怕刚才的自己。周围所有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琉璃拼命地抢救那个小乞丐，两个小妹妹无助地哭着。

周围有好多声音，但是迦陵却觉得这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了。

他悄悄地走开，躲到一棵树下，抱着自己的腿，把脸埋在膝盖上。

他想，为什么自己这么坏。

分明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

可是……

却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了心底里那个可怕的家伙和念头。

难道自己真的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吗？

想着想着。

他忍不住哭了。

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他哭了好久好久，久到这个世界仿佛都融化了。

不知何时，天已入夜，也不知何时，夜雨倾盆。

雨水哗哗啦啦地落在他身上，顺着肌肤流进衣裳里，痒痒的，冷冷的。

黑暗缓缓袭来，仿佛又要将他淹没了。

他感觉到呼吸有点难受，可是却就是不想起来，就只是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腿。

沉默着，委屈着。

直到一把油纸伞轻轻地在他头顶撑开，帮他挡开了头顶的雨点。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到琉璃正生气地看着他。

琉璃总是生气地看着他。

他没说话，琉璃也没说话。

她只是轻轻牵着他的手，他像条失魂落魄的小狗一样乖乖地跟着走。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走在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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