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千眼？”迦陵有些郁闷地看了看身前小师叔背上那密密麻麻的手和眼睛：“师叔，这个我怕是学不了哦。”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小师侄，虽无千手无千眼，却亦可上知天下知地，可开天眼通人间。这千手千眼法门，其实就是一心多用，可同时面对复数情况，同时处理，同时思考，而且速度极快，如同千手千眼。”小师叔想了想：“你可知妖刀弥勒背后那六柄妖刀？”

“知道，后来又多了几柄！”

“看来那小子刀法更加精进了，哈哈，你别看他刀多，所有刀他全都可同时使用，同时挥舞，有如六臂阿修罗，他又常以绷带掩面，不见其目，却又能随意视物，这便又是千手千眼修至极致，所开辟出【心眼】法门，当然，比我的【天眼】还是差了点。”小师叔有点得意地炫耀了他那无数双蛛眼：“然而可惜，他自炼成六道轮回妖刀，世间却无需用六刀共斩之人，你虽为他徒，却也最多只见过他同时用那二刀吧？”

“嗯……”迦陵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起却是那次神识中所见那修罗魔物。“但我应该知道，他出六刀的模样。”

“师叔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需知道，刀六也非他的极限，我也只是听他偶然说过，除了六柄本命妖刀，他还有一柄刀七，不过谁都没见过。”

“刀七……”迦陵咽了一口口水，实在没有办法想象，若那日所见六臂修罗都非师父的极限，那那柄刀七究竟又是如何恐怖之物？

“这都是题外话，千手千眼可谓基础法门，无论未来选择何种武道都大有裨益，或许你不能和师叔一样真的千手千眼，但有如三头六臂什么的还是可以做到，若你有天分，能自领悟那【心眼】，则可让你修炼任何武道都上升数个境界！

顺带地……你的【修罗鬼影步】虽然已经有模有样，但却口吐怪话，步伐凌乱，但若你能精进千手千眼，能冷静处理多方攻击，这鬼影步亦能更进一步！”

“请师叔教我！”

“好，既然如此，便从那一心二用开始！”

“一心二用？嘿，这个我会！”迦陵嘿嘿一笑，自己最喜欢一边打架一边动小心思歪脑筋，难道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千手千眼唯一指定小天才？

“你会个屁！”小师叔怒斥，头发甩来两根树枝：“会画画吗？”

“当然会啦！”

“你先画个圆。”

“这有何难？”迦陵心里想着师娘的，随意画完，圆得不能再圆。

“你再画个方。”

“哼，简简单单。”迦陵想着琉璃的，随意画完，又平又正又直。

“好，现在你一手画方，一手画圆！”

“啊？师姐和我说不可以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老子让你画！”

迦陵咽了咽口水，左手右手拿起树枝，心里又想师娘又想琉璃，结果画出来乱七八糟，画好了方又把圆画歪了，画好了圆又把方画扭了，或者干脆两个都画不好！

“哼哼，不行啊，才两个就搞不定了，以后不得给女人整死？”小师叔笑，仿佛能看穿小迦陵心思。

“可恶！谁说我不行？我就画给你看！”迦陵不服气，又拿出树枝在地上画。

这一画，便是整整五个时辰，枫叶堆上重重叠叠密密麻麻几千个方圆，却还是画不好。

迦陵眼睛里尽是血丝，沉默不语。

“好了，你回去吧，照常修炼，什么时候你能画好方圆了，能够分心了，再来找师叔。”蛛眼见头顶月明星稀，说道。

“我一定快快练成！”迦陵咬紧牙关，下定了决心。

“下回来找师叔时，记得带上点猪蹄女儿红，啧啧，师叔被囚在这儿太久，无聊透了！没事儿也可以来跟师叔聊天，但最好带酒肉来！”

“好啊！”迦陵笑：“我要买云梦泽最好的酒！”

“但是你要记住，今日见到师叔一事，不能跟任何人说，就连是云妹子也不行。”

“啊？为什么……”

“我跟你说话，本就是破了禁忌。”蛛眼神秘一笑：“若是被别人知道，你就再也见不到师叔了，你也不想师叔再被罚吧？”

迦陵默默地点了点，转身离去。

身后枫影里，千手罗汉神秘地一笑——缓缓地，融化在黑暗中。

从那天之后，云门天门弟子看迦陵时都觉得怪怪的。

因为他好像无时无刻都心不在焉。

早上日常的修炼时间，他一人叼着草根在云天群楼间跳跃腾挪，眼睛却不知道望向何方，只看他两根手指却在径自划动，却又不像是画着什么复杂的图案。

不过一方，一圆，仅此而已。

但是迦陵从早画到晚，从东画到西，无论跑步、静思、读书、吃饭、走路、泡药汤、在瀑布下打坐时，他闭着眼睛，两根手指都在一边画方，一边画圆。

一定要画到完美无缺，一定要画到信手拈来。

他全神贯注，却又仿佛心不在焉，两只眼睛时而明亮，时而混沌，好像发了疯一样。

顺带一提，迦陵的日常修炼还多了一项。

那一天琉璃忽然发现药桶里的迦陵不见了，慌忙四下张望，找了半天，最后恼怒地把他从药汤底下抓出来：“你干嘛躲到汤底下？”

“练憋气。”迦陵头也不转，两手手指还在画方圆不带停，然后继续钻回药汤底下。

“神经病！”琉璃怒而离去，唯独这个病她开不出方子。

迦陵在水底，默默思索。

为何简简单单一方一圆，他却就是画不好，画不完美？

方圆虽然看似简单。

但其中却有无穷奥妙。

所谓天为圆，地为方。

方圆即是天地，是宇宙，是万物，是规则，是一切之根源，是一切之基础，任何形状，不过由方圆演化，不过由直线，曲线构成，就如阴阳两仪，其中早包含万物道理。

最简单的，最基础的，恰恰就是最难的，最重要的。

迦陵忽然想起，师父曾说，佛祖释迦牟尼出生时，向四方行七步，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唱咏道：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手握方圆者，即为这世上之最上者。

原来如此。

迦陵的眼睛忽然睁开，其中苍银色火焰熊熊燃烧。

在不知道多少次尝试之后。

左右手两只手指，各自在虚空中画出截然不同，却又大道至简的一方一圆。

完美无缺！

做到了！

他又继续试了几次，发现自己已经无需再思考，手指便能自行画出方圆，仿佛已经有了记忆。

此时距离上次碰到师叔，是正好第七天。

但是迦陵不想这么快就罢手，左右食指已经能够画出方圆，但自己却有十指，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儿？

若要做那真龙天子，必不能只一心二用，还要更多，要更多！

于是他又用左右中指各画日月，

拇指画山海，

无名指画木石，

小拇指画鱼鸟，

十指齐动，居然各自画出不同图案！

迦陵心中仿佛有一道法门已经打开，既然能够自由画出方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师自通！

他微笑，起身。

第二日，一天的修行完毕，迦陵提着一坛女儿红，三斤酱猪蹄，迫不及待便去后山找小师叔。

“噢噢噢噢！！！好侄儿，我的好侄儿！”小师叔老远便闻到酒肉香，兴奋不已！

“师父，我现在不仅能一心二用，还能一心多用！”迦陵趁着小师叔吃酒肉时，便拿起树枝在枫叶堆间表演：“我现在能够同时画得出师娘和师姐了！”

只见是迦陵双线程操作，居然用树枝在枫叶堆上画出栩栩如生的项凌云和琉璃两人，甚至其他手指还有空添上点落叶霓裳，画得着实不赖！

迦陵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有艺术天分，真不愧是胡妃的孩子。

“哦哦，不错不错。师叔只教你入门，你却能自悟出更精进一层，当年那妖刀弥勒学一心二用，也用了整整三个月才领悟，说，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的确是师父指点。”迦陵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但我的确悟到了。”

“不错，依我看，你可以再练下一层【眼观六路】了。”小师叔挥舞头发，只见枫叶堆间升起无数一丈高的木桩，错落有致。“上去！”

迦陵点头，轻踩木桩中部，一个二段跳空中翻滚稳稳当当落在木桩上。

“此木桩分布是在模仿【修罗鬼影步】，师叔会用石子丢你，你则要躲开，被打中，踩空，落下来，都算不合格，你需要从木桩这头到达枫林尽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时还要做出及时正确反应，所谓万军从中过，片叶不沾身，便可成。”

“好！”迦陵点头。

“准备好，先丢你一点点石子。”

“哼，别说一点点……”迦陵正准备吹牛，毕竟这是他最擅长的走位环节，可说到一半，却只看枫林只见，千万只手结法印凝成石子，黑压压一片如同墙壁般从四面八方朝他飞来！

“这是个屁的一点点？！！！”迦陵瞬间被砸成马蜂窝！

“亿点点，亿点点。”小师叔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