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缺少硬件的女孩

要是聊起她来，一天的时间可能就这么过去了。就算过了那么久了，我和她的那段经历依然是我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或许只是我这九年来一直在做重复的事情，生活也没了新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覆盖掉那些回忆。所以当我想起那些事情时，才会像不久之前才发生过一样吧。

她是一位缺少硬件的女孩。

为什么我要这么去形容呢，这件事还要从十一年前的那个春天说起。

那个晴朗的四月午后，我在学校对面的猫咖里做着一个C++的基础小项目，一只橘猫趴在我的腿上睡着，晒着从玻璃透进来的阳光，不知道它梦到了什么，隔一会儿就抱着我的腿蹭一蹭，可能它把它的美梦存档进检查点，这样突然被惊醒的时候可以恢复数据吧。

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刚把一个充满bug的for循环写出来后，我身后的门就被推开了。我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然后直到她也看到我之前，我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游离。这个女孩好高啊，估计有一米七六，清爽的短发刚好到脖子，还有一双纤细的手和硬朗的骨架，只是走路的时候有些许生硬，但总体来说是非常标致的身材和五官了。

她找了一个和我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坐下，打开了那台薄的像纸一样的超轻粉色MAC。第一眼看到她时，我总觉得她是学商科的，我说不出原因，可能是电脑桌面很干净，有种精打细算的气质，也或者是她的打扮比较中性和正式，但当我看到她点开了右上角文件夹里的eclipse （一个广泛使用的java编译器）后，我的大脑突然像是被嵌套循环卡死了一样，愣在那里超过了几千毫秒。

她……她也是计算机专业的？不，不是吧，我记得别的专业也会用到编程的吧，比如生物？还是金融？或者只是把eclipse当word用？

我不停的尝试着说服自己，但她接下来的行动让我放弃了纠结，而是接受她是计算机专业学生的现实，并且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了。

果然，我还是希望她是计算机系的啊。我们系的女生实在是太少了，遇见一个都很不容易了。

她打开eclipse后，熟练的用各种快捷键生成了一个java的class文件，然后用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龙飞凤舞，屏幕上的代码滚动的像是洪水冲刷着田野，丝毫对bug无所畏惧。那一幕，我的大脑似乎被这倾泻而下的代码阻塞了回路，我一动不动的愣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屏幕，如果位置稍微靠左一点，我可能就要被当成变态了。

这时，她回头瞄了我一眼，然后又继续开始敲代码了。我这下终于看到了她的正脸，她好像只涂了橘色的口红，目光在和我对视的那一瞬间左右游离，她的脸从正面看有些棱角分明，脖子上突出了一块骨头。她的眼睫毛很长，在两米外都看得那么清晰，如果脸部稍微圆润一些，就更完美了。

一般这个年纪又这么标致的女孩，一定有很多男生喜欢吧。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突然有些危机感，我是一个从来不会和女孩打交道的人，就算主动去勾搭她，也会被一些善于交际的男生抢走吧。不过她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有可能只是她看不上那些男人，也有可能她是大一的新生，也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就是没有男朋友，总之，我的机会来了。

我故作正常的站起身来，绕到她的后面，停留了几秒，又假装去上厕所，在卫生间等待了一分钟，走出来时又在她后面停留了几秒，但仍然没想到该说什么好。她倒是根本没察觉到我在走来走去，只是专心的在敲着代码。她屏幕上的代码行数已经三百多了，这速度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我无奈地只好回到了座位，继续写着这个小程序。但我做了一件事，我把电脑稍微侧过来斜对着她，这样她如果朝这边看过来也能看见我屏幕上的代码了。我模仿着她的速度假装敲着键盘，其实打出来的只是一段乱码。过了没多久，她就转过头来，带着奇怪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她刚转回头去，我又加快了敲击键盘的速度，这下周围的人都盯着我看了。

她仔细的看了我的屏幕一眼，然后从鼻腔里似笑非笑的呼出了一口气，鼓起嘴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拿出手机开始打字。我看出来她似乎是在嘲讽我，于是果断的按下了Ctrl+F键。一瞬间，我屏幕上的乱码被排列成了非常整齐的格式，从远处看来还真分不清到底是语法正确的代码还是乱码了。

这时，她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虽然她一定知道这是编译器里自带的排版快捷键，但她的确分不清我到底是一个编程大佬还是只是乱按键盘的菜鸡了。她终于放下手机，跑到我背后想偷看我屏幕，而我在她看清我屏幕的那一瞬间把电脑合上了，假装又去了趟洗手间。

当我出来的时候，她站在过道中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两只手交叉的放在胸前，一副想质问我的样子。我没敢直接从她旁边绕过去，也站在吧台前的过道上。我身后的一只三花猫和那只在我座位上睡觉的橘猫突然跑了过来，在我们俩脚下窜，三花猫的尾巴一动不动的直立着，它扭动着细长的脖子，用妩媚的眼神盯着我。而那只橘猫对着那个女孩做着同样的动作。我和女孩相视一笑，然后蹲下抱起那只三花猫，试图从女孩的左侧穿过，但那只橘猫突然跑到了我脚下挡住了路，它的爪子爬在我的右腿上，用甜甜的声音对我喵喵叫着，似乎是吃了那只三花猫的醋了吧。

那个女孩忍不住笑了出声，不过声音听起来有点莫名的低沉。我一开始想她可能只是感冒了吧，可是当她说话后，我才发现她的本音就是很中性攻气的感觉，这让我对她的兴趣一下子就燃起来了。

“它也想你带它走呢。你刚开始带的是橘猫，现在突然换了一只猫，橘猫会吃醋的哦。”她说。

“嗯……唔……”

“话说，你刚才敲代码的速度可真快，难不成是艾拉妮雅组织的新成员？”

“什……什么……艾拉妮雅？那是什么……”

“看来不是呢，那我向你介绍一下吧。我叫璃月，现在大二。这个组织是一个为了未来而工作的精英组织，里面的成员都是计算机专业的精英，GPA都在3.8以上。我们的工作，就是去做那些别人没做过的事情。大概就是用人工智能改变世界吧。”

“好吧，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没想到你才大二呢，还以为比我大许多呢。我叫……”

“喂，你的意思是我看起来很老？”

“不……不是，没什么……我叫青枫，也是大二，只是一个卑微的秃头学生而已……对了，我能问一个比较不合适的问题吗？”

“你都知道不合适了，为什么要问。好吧，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答案就是——我是个木桶饭！”

“木……木桶饭？那是什么……我只想问你为什么声音那么低沉，是来大姨妈了吗？”

“喂，木桶饭可没有大姨妈，而且，来大姨妈声音也不会变的！你怎么连这个常识都不懂啊。好了，木桶饭就是稍微和普通女孩不一样的女孩，总之是女孩就对啦，只是没有大姨妈，也不能生孩子。”

“哦……大概知道了……就是少一些硬件的女孩吧。”

“差不多，也多了一些不该有的硬件，反正以后会把它们都拆掉的。”

“拆掉？会疼吗？哎，不管了，既然都是苦逼程序员，那我们就交换个联系方式吧！我的号码是……”

那天下午，我在大学里第一次和女孩子说了这么多话，虽然她是个缺少了一些硬件的女孩，但她温柔的气质却不比那些“真”的女孩差。回家后，我和她在网上也聊了很久，大部分都是关于她的组织和我们以前的一些经历。就这样，我们每周六日的下午都会来这个猫咖一起学习，她也教会了我好多不会的东西，渐渐的，我离不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