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松饼，请拿好。”

“喜欢的话，欢迎下次光临呐！”

送走了又一位客人，比迪斯有些疲倦。在他的印象里，这样子贩卖松饼的日子似乎很久都没有经历过了。再一次地回到过去的生活，竟然让他产生了一丝久违的亲切感。

加百莉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她倚在旁边的一棵树下，泰然自若。

“喂，我说你啊……”

比迪斯一把放下手里握着的煎锅，对加百莉嚷嚷到。

“嗯？”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方法？”

“有什么问题吗？至少现在看来，咱们还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嘛。”

比迪斯摇了摇头。他再一次把目光锁定到了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

……

在坎拉商会度过漫长的一夜之后。今天一大早，比迪斯就被加百莉生拉硬拽地吵醒了。

“快起来！咱想到一个能够调查西斯罗教会的方法啦！”

比迪斯如弹簧般从床上惊起。现在的他，似乎对加百莉的奇思妙计已经深信不疑了——自从两人结伴旅行开始，加百莉的计策还从来没有让比迪斯失望过。

可当比迪斯匆匆忙忙地赶到坎拉商会的后院之后，他却惊奇地发现，加百莉和拉斯琴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在他们的身边，还停放着一辆翻新过的手推车。那看上去，就像是一般小贩才会使用的流动贩售摊。手推车的正面，还绘制着醒目的坎拉商会标记。

“这是……？”

“很漂亮，不是吗？”拉斯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是几年前，一位贩卖烧烤的北方师傅打赌输给我的。我给它改装了一下，现在你正好可以用得上。”

望着比迪斯一脸疑惑的表情，拉斯琴哈哈大笑。

“这是你表妹托我给你准备的。她说你们今天计划去市场调查西斯罗教会和摩恩教的事情，需要带上这样的玩意，我就赶忙给你们弄来了。”

比迪斯挠挠头，心想这明明是加百莉的一厢情愿，自己可从来没有和她计划过。不过，既然是加百莉的计谋，自然是有它的道理，比迪斯也没有多想。

然后她就和加百莉一起站在了法恩贡最大的交易市场门口，做起了他熟悉的贩卖松饼的生意。

……

在西斯罗做生意，条件比在伦德帕要宽松得许多。商人们不再需要通过商铺租赁的形式获得自己的摊位。相反，他们可以利用自行准备的流动摊位，在允许的地点自由进行贸易。

不过，即使是这样，流动摊位也必须在醒目的位置标示出批准商会的名字。只有那些拥有一定实力的大型商会，才会拥有摆放摊位的权力。

幸运的是，坎拉商会正好拥有这样的实力。

“我的问题可太多了。”望着加百莉一脸无辜的表情，比迪斯现在心里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让我说得明白一点，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应该是收集和边境战争相关的线索。而我们现在却在市场上卖起了松饼。你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这就是为什么咱大天使长比你们人类聪明的原因了。”沉默了片刻，加百莉再一次无情地对比迪斯数落了起来。

“很明显嘛，松饼摊只是咱想出来的伪装。如果是你，你是不是准备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问——你知道摩恩教教徒藏在什么地方？”

比迪斯摇了摇头，这样直白的调查方法，恐怕只有傻瓜才会做得出来。不过，他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点子。

若是走投无路，他可能真的只会用这样傻瓜的方式来应付吧。

“既然从正面做行不通，那咱们就只能从侧面入手了。”

说完，加百莉示意比迪斯好好看看周围的环境。人来人往的市场上，热闹非凡。不同衣着的人们，都在为自己的目标匆忙奔走着。

“要说哪里最能反映一个城市的风貌，那非这个城市的市场不可了。无论是什么牛鬼蛇神，每天的生活，都离不开这热闹的地方。如果你想了解这个城市的一些信息，而又毫无头绪的话，那不如就在市场门口坐一会，自然就会发现很多东西的。”

比迪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种奇妙的理论，就算是已经有了三年行商经验的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要是真有这么神奇的话，我们也根本不用去调查什么教会了。干脆就在市场门口搭一个帐篷，睡上一晚事情不就解决了？”

加百莉听出来这是比迪斯在嘲讽他。她不客气地对着比迪斯屁股就是一脚。

“你个大笨蛋。在市场这种地方，咱能够获得的信息量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说完，加百莉指着不远处的一间肉铺。一位穿着破旧背带裤的男人，正在与店老板热情地交流着。肉铺离比迪斯和加百莉的松饼摊隔得并不算远，两人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两位汉子身上所有的细节。

“猜猜看那个家伙是干什么的？”

比迪斯歪着头看了半天。那个男人身材健硕，皮肤深黑，粗脖子，方脸颊，衣服上满是炭灰留下来的污痕。

“看那样子，应该是个干体力活的。”

加百莉狠狠地往比迪斯头上敲了一下。

“你个大笨蛋！那样的身材，谁看不出来是做体力活的？咱要你给出更详细的答案！”

“我实在是看不出其他的。”比迪斯摇摇头。在他选择了投降后，加百莉一脸坏笑地说出了她的猜测。

“咱跟你打个赌，那家伙绝对是一名铁匠。”

比迪斯心里立刻浮现出了“你绝对是在和我开玩笑”这样的话语。他对着加百莉耸耸肩膀。

“你有什么证据吗？”

“不信？”加百莉一脸不屑，“你再看看，咱大天使的判断是不会有错的。”

在接过肉铺老板递过来的一份牛肉之后，那位男人笑得很爽朗。他隔着柜台，伸手拍了拍老板的胸口。

“谢啦，改日有空请你去我那里喝酒。”

“得了吧。”肉铺老板笑笑，“每次你都这样说。等我过去找你的时候，你不是生病就是外出有事。你的屁话，我可再也不相信了。”

“哎！这一次可不一样了。”男人挠挠头，他的脸上满是喜悦的表情。

“我又从国外进了一批昂贵的铁矿石，这样打造出来的铁器又可以卖个好价钱了。这次我真不是信口开河，你一定得赏老哥我一个面子。”

“听你在吹牛！”

两个人的对话充满了欢声笑语。比迪斯惊得合不拢嘴。他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加百莉。只见加百莉双手叉腰，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铁匠的？”

加百莉哈哈大笑。

“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咱大天使长比你们人类优秀的原因了。在观察的时候，咱注意得更多的，可是目标身上的细节呐。”

她指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你看他的衣服上，那些炭灰留下的污渍。很明显，他从事着一些和炭火息息相关的工作。他的裤子上有很多的破洞，那些不规则且周围焦黑的洞口，必然是因为灼烧才留下的。更何况，他的手腕和手背上，还留有极其明显的黑青色和黄褐色痕迹。”

“那很明显，是一双长期接触铁矿石或者铜矿石的手。至于他那一身因火焰造成的焦痕，那就更简单了——那是在锤炼金属时，飞溅出来的火花造成的。这些可都是只有铁匠才会有的特性呐。”

加百莉滔滔不绝地说完了她观察到的一切，面对一脸惊讶的比迪斯，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干嘛摆出那样的表情？咱说过，只要是观察得足够仔细，就算是在市场这样嘈杂的地方，也能找到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比迪斯再一次对加百莉的观察能力叹为观止。不过，还是对加百莉“在市场观察”的看法抱着怀疑的态度。

……

面对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比迪斯再一次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有很多修女或者是修道士模样的人从松饼摊前走过，他们大多穿着传统的深蓝色修道院制服，也有部分人的制服是褐色或者是浅灰色的。

在市场度过了大半天的时间，加百莉突然提议要比迪斯沿着法恩贡主干道走上一圈。好在法恩贡城内规划得方方正正，这样的请求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完成。

加百莉看起来很忙碌。每当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她都好像在饶有兴致地记录着什么。

“一……二……”

“你在数什么？”

“专心看好你的摊子，有客人来了！”

比迪斯觉得有些自讨没趣。他只能推着手推车，漫无目的地听从加百莉的号令。期间，他们还经过了法恩贡最大的几座修道院礼堂。直到太阳西沉，法恩贡街道上喧嚣才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咱似乎有点想法了。”

比迪斯正忙着收拾一片狼藉的松饼摊，顺便计算一下所剩的食材还能维持多久。而加百莉却表现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又发现了什么？”

加百莉抛出了邪魅的一笑。

“咱以为这一次就凭你也应该能够发现的。”

比迪斯双手抱拳，对着加百莉一副“别再折腾我了”的样子。

“哎哟，我敬爱的大天使长，你还是饶了我吧。”

加百莉放声笑了出来，她似乎对比迪斯这样子的态度感到很满意。

“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从我们面前走过的修女或是修道士？”

比迪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加百莉一直在数着的，是今天在路上看到的教会装扮的路人。他点点头，不过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注意到了，不过，这有什么问题吗？”

“所有路过的修女或是修道士，他们穿着的都是深蓝色，褐色，或是灰色的修道服。”

比迪斯还是不能理解，这和他们的调查目标有什么关系。

“记得拉斯琴先生和咱们说过的吗，西斯罗教会由四个不同类型的宗教团体组合而成，而其中最神秘的摩恩教，他们的教徒极少主动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既然如此，他们就不会像普通的修道士那样，随意在街上闲逛了。他们的修道服，也绝不可能是我们轻易能够见到的颜色或样式。”

“若如此，你还记得咱们在来到法恩贡之前，在山里帮助过的那个家伙吗？”

“诺艾尔？”

比迪斯的眼睛突然一亮。

“她是咱目前看到过的唯一一位在法恩贡穿着黑色修道院制服的修女。从外表和装饰来看，她应该不是什么拥有显赫地位的特殊人士，既然这样……”

“你是说……？”

回想起和诺艾尔在一起的日子，比迪斯似乎也发现了一些和加百莉的想法对得上的细节。

当初在法恩贡城外的检查站，检查站的卫兵似乎对诺艾尔非常地熟悉。这样一来，事情似乎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凭借摩恩教和西斯罗王室的关系，城外检查站的卫兵对诺艾尔表现得毕恭毕敬，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如果诺艾尔和摩恩教有关系，这绝对是一个不能够放过的线索。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牵强。”

“至少比起什么都不知道来说，这多少是一个可以尝试的机会。”

加百莉这样说到。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个大笨蛋，当然是去城里找找和穿着黑色修道院制服的人有关的地方啊，不过……”

望着天边那一抹灿烂的晚霞，加百莉也不禁打起了哈欠。

“先回去吧，在这里待了一天，咱也觉得有些困倦了。”

“咱们还有整整两天的时间可以行动。”

她一把跳上比迪斯的手推车，并高举双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