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夺眶而出，汇聚入汹涌澎湃的海水，无影无踪。

“好像有鲨鱼。”

“是哇？也不奇怪，血腥气引来鲨鱼再正常不过了。”

身后两个海盗闲聊式的对话让我心头一凛，抬起泪眼眺望远方，果然看到有两个三角形的鲨鱼鳍正劈开平静的海面，以极高的速度向这里窜过来。

“鲨鱼要吃她，你们不救吗？你们还是不是人？”我回头大叫。

但所有人的表情都让我的心彻底凉了。

绝大部分人，也就是那些海盗，都是笑嘻嘻的，就像看一个傻逼一样看着我。

“脑子坏了，居然求我们救尸体。就是我们把尸首扔下去的！”

他们的眼神中，分明流露出这样的信息。

还有几个人，包括那个“斗鸡眼”和闵琼，他们的脸上全都是漠然的神色。

“关我屁事。”“为了捞一具尸体去和鲨鱼比赛游泳？”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的是这样的信息。

在那一刹那，我开始明白，这个世界是一个丛林法则的世界。没有道义，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海盗们见惯了生死，根本不会对一个可怜的，已经失去生命的女人有任何同情。

那我去吧。

我要跳下海去，保护不了小妖的尸体，和她一起葬身鲨鱼之腹也是好的！

可是我身体刚刚一动，阿末的好几个手下马上过来再度把我按住。

他们本来就离我不远，一见我有异动立刻就扑了过来。

我拼命地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

“老子要杀光你们，一个不剩，如果你们有亲人，有爱人，老子也要一个不剩地杀光！”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心里默念。

或许就是在那一刻，我在心理上也完全变成了一个海盗。

一个只相信暴力，不再相信道义甚至道德的海盗。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明白，软弱只会带来死亡，甚至于给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带来横祸。

鲨鱼鳍飞速地朝着小妖的尸体窜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看着。

我要看着小妖的尸体被鲨鱼撕裂、吞噬。

我要让这幅惨景永远留在我的心中，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我就要把这幅场景翻出来，回想一遍，从而提醒自己：

对敌人，绝对不能手软，否则，这就是后果。

数条鲨鱼围拢过来，它们所带起的波浪传递过来，让小妖的尸体在海水中以更大的幅度起伏。

我甚至能够看到鲨鱼那三角形的头部了。

枪声就是在那时响起的。

“堂，堂堂！”

一声惨叫中，我的脖子上被喷上了热乎乎的液体。

随即，一个巨大、沉重的身体扑倒在我的身上。

“瓜子，你干吗？”

“他妈的杀了他！”

“堂堂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一下我都能够感觉到整艘渔船上一片大乱。

我以最快的速度推开倒在我背上的那个人，回头一看，立刻就看到“斗鸡眼”幼小的身躯蜷缩在桥楼后面，手上的AK-47四下疯狂地扫射着。

阿末和他的手下则气急败坏地躲在其他地方反击。

非但如此，渔船的船舷上忽然多出了许多飞虎爪，一个个身形瘦削，但肌肉轮廓明显的人单手持枪就顺着飞虎爪爬上了渔船，随即展开了扫射。

这些人当中，有好几张熟面孔。

是“斯普鲁恩斯”级军舰上的那些少年海盗。

“斗鸡眼”所等待的援军终于来了。

这些少年海盗年纪虽小，但动作敏捷而娴熟，而且身经百战，有些甚至在东南亚真刀实枪地和政府军干过，因此战斗力在阿末手下的那帮雇佣兵之上。

而且他们乘着整船海盗的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时，从背后发动突袭，加上“斗鸡眼”作为内应突然发难，因此阿末的人很快死伤大半。

甲板上渐渐铺陈开去的血迹，激发起我压抑的嗜血的渴望。

我那个死在我身上的人的手上拿起一把AK-47，“咔”地拉了一下枪栓，瞄准两个正在与少年海盗枪战的、阿末的手下就扣动了扳机。

“堂堂堂”，强劲的后坐力几乎把我的肩膀击碎。可我根本顾不得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扣动扳机。

那两个人每人身上都至少中了10颗子弹，倒在地上。

我继续扫射，同时寻找我的目标——冷鹰、冷飙，还有那个阿末！

“大厌头，当心左面！”

我忽然听到了“大狙”那福建口音极重的声音。

我连忙转向左边，看都不看就扫出一梭子。

试图偷袭我的人被打成了筛子。

“‘大狙’，老子的女人死了，你要是还认我是你大哥，帮我报仇！阴脸的老头，少了根指头的少爷羔子，还有那个阿末，把他们都他妈找出来，活着找出来！”

我几乎是尖叫着说道。

“好！”

“大狙”从我背后的船舷处，带着几个人用飞虎爪爬了上来。

他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跑到我身边，一边用枪四下扫射，一边说道：“大厌头，你知不知道，老子和瓜子早就约好了，老子在远处，在海里先开上一枪，爆一个家伙的头，然后他就可以开火了。你的女人死了？哪个？能有伊登好吗？”

他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我却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我红着眼睛一个劲地射击，一个劲地射击，手上的AK-47发出撞针击空的声音，我立刻就丢在地上，从他手上抢过另外一把来，继续四下扫射。

我这副癫狂的模样把“大狙”吓呆了。

“大厌头，大厌头……”

我根本不理会他。

此时我的眼睛里只有杀戮。

甲板上很快就躺满了尸体，流满了血。当最后一阵枪响结束后，我开始一具一具地翻看甲板上的尸体。

“不是！”

“不是！”

每翻看一具尸体，我嘴巴里就会咕囔这两个字。

“大狙”在旁边完全呆掉了，他连忙找到那个“斗鸡眼”，也就是绰号“瓜子”，问他是怎么回事。

“瓜子”在“大狙”耳边嘀咕了几句，“大狙”的脸立刻阴沉下来，用福建话骂了好几句脏话。

随后，渔船上一片寂静，“大狙”和他手下的那些少年海盗就围在我身旁，傻傻地看着。

他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看到左船舷边好像有个尸堆，大概有三、五个人，立刻跑过去扒开看看，下面是不是藏着我要找的人。

将面上的两具尸体翻开来后，我看到的是满身鲜血的闵琼。

我和她四目相对，在那一刹那之间，我确认我的目光中射出两道凶光。因为她的目光只和我接触了不到一秒钟，便不由自主地把头扭开了。

“嗬，嗬……”

两具被我翻到一旁的尸体中，有一具的喉咙抽搐了两下，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还没死透？

嗯，老子送送你。

我把枪口瞄准了这厮的头，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可是子弹打完了，我只听到“咔咔”的声音。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里冒了出来，不可遏制。

我开始用枪托狠命地砸这个倒霉鬼的头。

连砸了七八下，砸得他的头颅完全变形。

砸得他的**和血液都直接喷溅在闵琼的脸上。

“林济苍，你停下来！不要打了！她已经死了！”

闵琼的这句话却让我更加狂暴，我更加发疯般地砸那个人的已经完全不成形的脑袋，将更多的血污砸到闵琼的脸上、身上。

旁边的“大狙”见势不妙，连忙领着几个人冲上来就把我拉开。

“大厌头，你到底要找谁，你要找谁？我们给你找，我们给你找！”

“为什么不早点来？”我说道。

“什么？”“大狙”一愣。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我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小妖呢？小妖还在那里吗？”我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立刻癫狂般地冲到刚才的船舷边。

却已经看不到小妖了。

荡漾的海水中，非但是她的尸体，甚至连血污都找不到了。

我又想跳下去，“大狙”早有准备，他的几个手下一拥而上，拼命地拉住了我。

我试图挣脱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我只能对着那片海洋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我身后也是一片嘈杂。

“大狙”手下的少年海盗开始在甲板上，开始在整艘渔船上搜查冷鹰、冷飙和阿末的身影。

很快，他们找到了阿末，死在甲板上，全身有七个弹孔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

继续找。

就在这时，渔船左边的船舷外传来了两声马达发动的声音。

我立刻扑了过去，只见渔船以及渔船两边紧贴着停靠的两艘较大的炮艇四周，停靠了大概四、五条摩托艇。“大狙”他们应该就是利用这些摩托艇迅速接近渔船，并且实施攀登的。

其中有两艘摩托艇此刻已经启动，在海上划出两道白浪线，以极快的速度驶离渔船。一条向东北方向，一条向西北方向。摩托艇驾驶位上骑跨着的两位哪怕化成灰我都认得。

向东北方向逃窜的是冷鹰，向西北方向逃窜的是冷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