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海盗们一拥而上，好几条腿踹了过来，把我踢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有人把我手上的左轮枪抢了过去。有人就把枪口抵住我的脑袋，大声说道：“阿末，冷爷，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他？”
冷鹰大声道：“不要，把枪再给他！”
“什么？”
“给他！”
这群海盗迟疑着从我身边略微退开，有人把枪递还给了我。有人继续用枪抵住我脑袋，还有人直接抓住我的两个手腕，让我没法轻易动弹。我空拿着左轮手枪，却根本无法转动手腕，扭动臂膀进行瞄准。
“把这两个女人的衣服脱了！”冷鹰猛地来了这么一句。声音不是很响，于我而言却有如惊雷一般。
几个海盗淫笑着走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姓冷的，欺负女人吗？敢不敢和我单挑？敢不敢先杀了我？”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同时，我不停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这群海盗的束缚。可是，这群海盗手上的劲道一个比一个大，我根本就没有机会。
绝望之中，我在身旁的一群海盗里寻找刚才那个“斗鸡眼”的身影——或许他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他就站在旁边，是制住我的一干海盗中的一个。我看向他，用询问、乃至祈求的眼神看向他。
“斗鸡眼”摇摇头，缓缓地把头扭向一边的大海。
他是不想管了？还是在等待其他船只给他带来援兵？
就在这时，却传来了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还有小妖歇斯底里般的尖叫声。
“娘炮，你选啊！你选谁老娘都认了！”
另一边，闵琼也喊道：“你就选吧！我宁可被你打死！你打死我吧！”
这两个女子扯开喉咙绝望的嘶喊，让我的心里如同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一样。此时此刻，我终于意识到，海盗的世界并不是影视剧里那般充满了冒险、义气和雄心，其实还有鲜血、杀戮还有奸淫掳掠。
我也意识到，此时的我如果拒绝屈服，继续由着我的倔脾气来，那么小妖和闵琼的下场只会更加悲惨。对于她们来说，死亡或许可怕，可是在光天化日下被奸淫，那是更可怕的事情。
我闭上眼睛，不忍去看小妖和闵琼这时脸上的表情和身上衣服被撕开的情况，厉声叫道：“停！我照你说的做！”
“停！”
伴随着冷鹰的一声暴喝，衣服撕裂的声音、小妖和闵琼的尖叫声，还有海盗们猥琐的嬉笑声，都停了下来。
在那一刹那之间，整座渔船以及渔船左右两边的炮艇上，一片寂静。
冷鹰拍了拍我的脸，冷笑道：“你只能在这两个女人之中选一个打死。这一次你如果再试图打死别人，包括试图打死你自己，我可以保证，她俩会在你的面前被阿末的手下当作玩物。我相信，阿末的这伙兄弟都乐意在这两位美女身上发泄一下自己体内好几个星期的存货。”
他说完最后一句时，四周零零落落响起了一阵猥琐的口哨声。
阿末的手下放开了我的手臂。
几支突击步枪的枪口依然指着我的脑袋，还有胸口。但我的右手可以活动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看我会选择让谁活下去，看我会打死谁。
我右臂垂下，左轮手枪的枪口杵在地上，我还想最后辩解一下，辩解我不是陈兆峰，我是林济苍，我不应该替姓陈的还这笔血债，不应该替姓陈的忍受这份痛苦。
可我一抬头，冷鹰冰冷的眼神就在我脸上扫过。
我意识到，此时此刻我任何的辩解都不会有效果。
“我数到三，你不选的话，我就先不客气了！”冷飙此时忽然用一种非常兴奋的语气说道，“一！”
旁边有海盗居然叫起好来。
我再度低下了头，说道：
“闵琼，对不起……对不起……”
这句话我说得很轻很轻，但很明显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看押闵琼的海盗立刻就把她拖到我的跟前。
“好吧，你抬起头来吧！请看着我的眼睛开枪！”闵琼说道。
我没有勇气抬头。
但我必须有这个勇气，我就要杀死她了，我必须有这个勇气，将她临死前哀怨、不甘的眼神记在心里，将这个噩梦背负一辈子。
于是，我缓缓地抬头。
就在这时，闵琼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开完枪，你那些亲人的秘密，也不会有人再知道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也不可能了解这其中的是非曲直了。”
这句话让我胸口如同被榔头狠狠敲了一下。
“我爹他们现在在哪里？”我说道。
闵琼没有再回答。
“二！”冷飙忽然又数出了一个数字。
“我一死，他们也会死。”闵琼忽然说出了这句话。
“你……你就不能放过他们吗？”我大声说道。
闵琼冷笑了一声，不再回答。
“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别拖时间，赶快选吧。小飙马上要数三了。”就在这时，冷鹰忽然说道。
我的心里如同被一只手恶狠狠扭动了一下，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两个场景：一个是香港海边那个洞中，和小妖度过的销魂之夜；一个是父亲的遗体冰冷地躺在医院里，亲戚朋友们对我诉说，因为我不在身边，他是走得多么不甘。
我几乎就要疯了。
“三！”
就在冷飙数出最后一个绝命的数字时，我终于抬起了头来。
我看向小妖。
小妖也睁大眼睛看着我。她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对我幽怨地笑了笑。
“书呆子，你还是要选她？对吧？”
我的右臂颤抖着抬了起来，瞄准了她。
小妖仰天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我，呼吸开始粗重起来——她在等待子弹射入她身体的那一刻。
我的手抖得厉害，眼泪也模糊了视线。
“不能射偏哦。射偏了就等于你没选。”冷鹰在旁边冷冷地提醒道，语气中充满了一种憋屈多年的仇怨之火即将释放的快意与激动。
我只能用袖子擦掉眼泪，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用枪瞄准小妖的胸口。
我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子弹出膛。
小妖的左胸炸开一躲血花，鲜血在瞬间就飚射而出，一直喷到距离她一米多远的地方。
她至始至终用自己的双眼盯着我的双眼，直到身体完全软倒，眼睛里也不再有神采。
“好！”冷鹰大喝了一声，“不愧是陈阿鬼的儿子，够狠。自己最爱的女人说干掉就干掉！好！”说着，冷鹰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极为响亮、可怖，几乎不像笑，而像是在嚎。在场所有阿末手下的海盗都忍不住对他侧目。连我也看向他。
可是，我居然看到两行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爹，真的就这样放了这两个人吗？”冷飙忽然说道。
冷鹰止住了笑声，点点头说道：“说话自然是要算话的。”
冷飙说道：“那这个女人的尸首呢？”
“扔下海，喂鲨鱼！”冷鹰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们就不能让她入土为安吗？”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可是，没有一个人理睬我的愤怒、不甘。两个海盗上去就拖拽小妖的尸体，我想冲上去，却被另外几个海盗死死地摁住。
冷鹰俯下身来，对我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只阴骘的老妖，眼眶都要瞪破了。
“因为我不但要让你也尝尝亲手打死自己女人的滋味，还要让你一辈子一闭上眼睛，就想到她被鲨鱼撕碎的样子。我要毁了你。”
冷鹰这阴惨惨的话刚刚说完，我就听到“咚”的一声。
小妖的尸首被扔进了大海。
我发疯一样地试图扑过去。
这一次，那些海盗没有再阻拦我，而是全都嬉笑着在一旁看着。
我扑到船沿边，看到小妖的身体仰面在海水中沉浮着。虽然胸前有致命、骇人的伤口，但脸色惨白的她依然是那么美丽、灵动。
只是她微微睁开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和怨恨。
她在怨恨谁？
是冷鹰吗？
不会。在她的世界里，冷鹰是“外人”，一个外人再怎么对她不好，哪怕要杀害她，强奸她，她也不会如此地怨恨这个人。
因为她有信心用暴力手段避免来自“外人”的伤害，甚至先发制人，将冷鹰这种可能的威胁消灭于无形。
她怨恨的肯定是我，因为我在她的世界里已经和姚铁汉、穆武灵一样，是“亲近的人”了。
她不会想到，她最终是死在我的手上。
在“南薰礁3号”中的鬼域里，她不主张救冷飙和冷鹰。但最终是我救了这对狗父子。
我的“书呆子气”给她埋下了祸根。
在这艘渔船上，我有机会选择让她活下去，但我没有。
对血亲的眷恋，让我选择把枪口对准了她。
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时，她的眼神中，分明就是失望。
那句“书呆子，你还是要选她？对吧？”中，隐含了多少绝望的意味？
或许就在那个时候，她的世界完全崩塌了吧？
她以为“亲近的人”不会伤害她，至少是不会主动伤害她。可是现实是，我把枪口对准了她，并且最终扣动了扳机。
我非但没能保护她，让她免遭恶狼的屠戮，而且连她精神世界的支柱也没能保护好。
姚铁汉、穆武灵、赵祺，她全心全意地对他们，他们也全心全意地护着她。即便是那个“小龙”，也是因为化为了厉鬼，失去了原来的意志才会对她不利。
只有我，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对她开枪的。
我算什么男人？
甚至于，我还算不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