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周二）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绵绵细雨，清晨走在千卉公园熟悉的石子路上，不时有湿润的水汽随风扑面而来。清新的雨水沾湿身上，虽然感觉到微微凉意，反倒觉得自己也融入雨中，被丝绸般的雾雨裹住。

「雨季到了么。」

坐在凉亭中，停下脚步后声音消失了，整个公园沉入寂静的春雨之中。

可能包含了回忆的故乡，确定了依然没有实感。

接受了现在的生活，为了适应而不断改变，就像不断变更的季节，等到想要保持不变时，却做不到了。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已被带动起来跟随着不停改变，终究，想要停下来的自己也不得不继续跟着转动。

笼罩在水雾中的草木都被染成了嫩绿，远远看去模糊不清，好像迟迟无法对焦。

一切慢慢被烟色的细雨覆盖。

到达咖啡店还不到八点，小拓和佑茜也因为节日放假早早到来，或许是节日特殊的缘故，上午JASMINE少见的比较忙碌。

快到中午的时候天空放晴，似乎为了迎接晚上即将到来的祭典。

这样平静的一天又慢慢度过，好像与过去相比并没有改变。茉莉姐提前准备关门，小拓和佑茜到离开时还保持着欲言又止的表情。

估计薄野英也快过来了。

「那我先回去了。」

她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站在店门口看着我离开。

「呼——」恢复记忆以后，一切还能够保持现在这样吗。

没有回去而是站在公园门口，不停地呼吸着染上烟味的空气，在约好的时间到来前只有不停地让嘴里有着实感。

为什么要选择恢复记忆，现在每天的生活并没有任何不便，即便这样还要找回一度丢失的东西，真的有必要吗。

「遭了，待会儿一定会闻到身上的烟味。」

这么说着又抖出了一支。

一个身影出现在公园门口，比预定时间提早了半个小时。

留有单马尾发的少女走了过来，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穿私服，只是走路时身上散发的气质就足以让人目光停留不移。

「果然今天是节日呢，挺相称的颜色。」连忙灭掉烟来到讨厌烟味的少女面前。

艾青色的连衣裙给人不一样的新鲜感，不由得感叹果然也是处在这个绽放年纪的少女。

「……因为今天是节日，要求注意衣装，节日的颜色是青色，被这类色彩鲜艳的裙子平时才不会穿。」

似乎对被我这么盯着有些不高兴，板着脸，少有的没有被批评吸烟这件事。

「难道平时休息日也穿制服？」

「穿裙子活动不便，所以多数时间穿长裤……为什么要告诉你！」

「啊。」

突然有些同情，毕竟她也是正值高中生年纪，就算想要妆扮一下也是正常。估计就算有自己的爱好也会被练武占据。

「现在过去了么？」

「嗯。」

筱带着我朝镇南边街道走去。

白丞家的方向在小镇东南面，田里成片的油菜花，道路是老旧斑驳的石子路面，低矮的房屋，毫无修葺的痕迹。

她似乎一直盯着道路前方，偶尔会瞟过来一眼。

「怎么了？」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没有。」斩钉截铁的回答。

完全不像是没有的反应，不过依然少言寡语，偶尔说话也是以传达意思为目的的只言片语。似乎从上次之后她对我的态度产生了变化。

「这里就是我们家。」

筱指着一座庭院门前停下来。

「很有底蕴的感觉，如此有历史气息的庭院应该相传很多代了吧，不愧是名门。」有些震撼的叹道。

久远建筑风格的古式宅院，四周清一色的青石围墙，名门望族才能积淀的浓厚底蕴，正对我们的正门大大敞开着。

「呵呵，听到客人这么说，真是高兴。」

这时我注意到一位年轻女性等候在门口，微笑着迎接我们，原来她还有个姐姐。

「妈妈我回来了。」

没有听漏筱对她的称呼。

第一眼看到她确信了当初的预想，女儿的样貌遗传自母亲。

「哎呀，夏老师你好。」

「伯母你好。」迟疑了一下回礼到。

看着那端庄的笑容，有些不太确信自己的称呼是否妥当。

「伯母……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这样称呼了么。」少妇摸着自己的脸，语气有些萧索。

「呃，不是这个意思，筱的妈妈。」完全是出于一种尊重，这种被冤枉的感觉很无奈。

「明明对隐藏年龄的技术颇有信心的说。」年轻妈妈露出了明显忧郁的神情。

「并、并不是这样，是从筱的称呼判断出来的。」其实夫人您看起来可以当我姐姐。最后犹豫了一下忍住了。

「妈妈！」筱的声音里透出一点不高兴。

「抱歉抱歉，看到年轻的夏老师很高兴，忍不住老毛病就犯了，呵呵~」

「助教而已不用加老师。」「直接叫我夏树就可以了。」

我和筱几乎同声道。

伯母见状忍不住捂着嘴莞尔。

「你们来的正好，请进，筱筱的爸爸刚从警署回来。」

看上去是位随和亲切的母亲，而接下来要见的那位是严肃的警官父亲。

室内果然同外面见到一样的古风装潢，红木家具的布置颇为传统的格局，木质的檀色地板将整个氛围定格，除了家中主人的衣着之外，有种跨越时空的错觉。

是个古老的小镇。

「夏老师你好，又见面了。」坐在靠背椅上的中年男性起身向我伸出手，产生室内光线顿时暗下来的错觉。

「白丞先生你好。」

粗糙厚实而有力的手。

「父亲不用对这个年纪不到一半的人称呼老师啊。」

「筱，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不要忘了你是在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话，跟年龄没有任何关系！」

「白丞先生不用客气，实际上我也只比筱年长几岁，算是晚辈了，不然我也会觉得拘束。」

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做作的样子，总觉得现在为了配合筱简直是在抽自己耳光。

白丞先生露出了难得的笑脸，和初次见面时完全不同，感觉说话的语气轻松了不少。

突然筱看到电视机脸色变了，走过去一把抓起了上面一只巴掌大的白色玩偶熊，若无其事塞进了抽屉里，好像也是那个动漫角色。

「好了好了还有话之后再说，已经是晚餐时间，节日的晚餐我的厨艺可是超水平发挥呢~」

「呵呵，不管何时对我来说忆姗做的菜都是最美味的。」

看着伯母端着菜走进来之后，白丞先生连语气都整个软下来。

「哼，夸来夸去都是这句一点新意都没有，人家已经不觉得高兴了~」

但是明显很受用，您看上去满面春风啊。

夫妻俩对望起来，忍不住看向筱，她竟然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拿起碗依次盛饭。这个家族难道不是某个武道流派传承的宗家么，家主还是比罪犯更凶恶的警察头目。

「筱去把酒拿出来，今天我要和夏树喝两杯。」

「好的父亲。」筱听话的起身离去。

「夏树，来尝尝这道清蒸鲶鱼，我可是很有信心的说~」

「啊啊，谢谢。」

丰盛的料理，其乐融融的用餐充满了过节气氛，和睦的三口之家无异，或许之所以觉得惊讶是因为我擅自添加了很多并不存在的元素，记忆中第一次感受这样的过节方式。

两杯酒之后，伯母似乎变得更加健谈起来，话题不知道怎么扯到了那次事件上。

「听说了上次的案件，还好夏树及时赶到呢，作为母亲感谢了。」伯母微笑着说道。

「接到报案立即调动人手赶到学校，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是我们的失职。」

白丞先生端起酒杯摇了摇头，筱则端着碗视线游来游去。或许是我擅自多心，即使女儿遭遇了那样的险境他们也并没有想象中在意。

「不过从那以后相信筱筱就不会那么鲁莽了，这就是叫塞翁失马~」

「妈妈，我什么时候鲁莽了！」

「还不是因为你一天到晚跟着爸爸练武连性格也学他，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年纪也不小了~」

筱的妈妈说着撅起嘴。

「筱是白月明心流的传人，拥有仁爱正义之心，这次的行为虽然不当，她也领到了教训。我不准备再过多责备她。」

「哼，这个时候维护女儿是想提升好感度么？」

「说来白月明心流本就是一位女性所创……」

「你们不要再提了！」筱忍不住爆发起来，看来她终于意识到了。

「呵呵，最要感谢夏树，一直以来女儿承蒙你照顾了，她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

「——什么时候常提起了？！」

「你们言重了，身为老师的责任而已，那天也不是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办到的。」我只能说些客道话。

做女儿的对父母似乎完全没辙，不再参与谈话，独自埋下头吃起来。

「夏树来，我们继续喝。」

在家里的白丞先生完全变了一个人，普通又随和的一家之主，大概原本就是个挺亲切的人。

「夏树，其实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有些在意，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

「欸，这个……」

白丞先生的眼神慢慢变了。

「夏树，你是哪里的人，为什么会来到这紫草镇？来小镇之前是住在什么地方，你的双亲呢？」

「啊……」

「她爸！怎么又发作了，不是说过吗，在家不许用工作上的口气说话！」伯母冲他凶到。

「啊抱歉，只是有些好奇，夏树你不要介意。」

「不会。」即使他这么问，我也不能回答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父亲，夏树三个月前才来到紫草，以前不可能见过。」筱在一旁补充道。

「嗯，说得也是啊哈哈。」

「听说今天是小镇的重大节日，一般在今天会做些什么呢？」我有些在意的问道。

白丞先生放下酒杯沉思了一会儿。

「其实，发展为今天这样的节日祭典，单纯成为人们举行的以庆祝为主的祭典活动，已经和原本的青冥祭毫无关系——

青冥之祭，本是为了向神明和先辈表达崇敬，在节日这天举行祭祀和祭拜，但很早以前祭祀被废除。乡俗传说之中，庇佑紫草的神明，司管人的生命和死亡，她会化身为一只青色的蜻蜓，往返与人界和冥界……」白丞先生的声音循循道来。

……

「……虽然都是没有真凭实据的传说，但是信仰在这个镇原住镇民心中是根深蒂固的，现在这个节日内容之一是为了祭奠死者。」

筱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有些沉浸在那个传说中，没想到带有民俗风的传说如此吸引人……或许因为是故乡的亲切感。

不知不觉抬起头看到挂钟时，已经十点过。

「打扰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我也该回去了。」我起身向他们道谢到。

「夏树不用客气以后再来玩，我们非常欢迎你的，对吧筱筱？」伯母微笑着将双手放在筱的肩上。

「关我什么事，不过这么晚倒是可以送你回去。」

「这个倒不用，反倒你一个女孩子晚上走夜路不方便。」

「这么说是觉得我不如你么？要不是上次毫无防备……」

「没那个意思……」叹了口气。

看来我用错理由了，似乎经历上次让她变得过于敏感，甚至有反效果，最后亲切的白丞家竟然无人反对由筱送我回去一段路。

从白丞家走出来外面漆黑一片，古旧的围墙并不显得破败，附近耸立的民居在黑夜中如同剪影。大概这么晚已经休息，要不就是参加祭典，很少能看到其他人家灯火。

路边的野草十分繁盛，凹凸的路面因为光线太弱看不太清，相隔很远才有一盏黯淡的路灯，无数飞蛾的黑影围绕在路灯附近，静谧包围着。偶尔不知从远处什么方向传来几声狗叫后又没了声息。

「夏树也会觉得很奇怪吧，明明是在同一个小镇上却有这么大差异。」

「唔，之前去铃音之森也有这种感觉。」

「你都去过那种已经废弃的地方啊？」筱的声音里带着惊讶。

「取材还不错。」简单说道。

「最后还是难以摆脱荒废的结果，自从新车站修好后，整个小镇开始改变了。」

改变的，或许是我故乡的地方，到底有多少还保留着原样……

「夏树……只是问一下，那个，绯月小姐是你的什么人？」筱有些吞吞吐吐的问道。

「……」

又被这样问了，好像别人都很在乎这一点。

「没有别的意思！」

急急忙忙看我一眼，她的神情有些慌张，大概是在意那天的事情吧，或许茉莉姐的名气她也听闻过。

「我们就像家人，她比我大两岁就像是姐姐，另外特别申明，她并没有任何对你不满。」

「这样啊……」

从那之后筱一言不发走在身边，不知不觉来到了小镇中心熟悉的街道上。距离今天举办庙会的街道也不远了，远处灯火明亮，已经能够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香烛气味。会持续整整一夜吧。

「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专程来送我。」转过身对筱道谢。

「那个，祭典……」筱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

「没。」

「那回去路上小心。」我对着她摆了摆手。

「再见……」

筱有些迟疑的转过身，我也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走。

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23：01，祭典还在继续，但是对我一个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突然冒出现在就去工作室确认茉莉姐是否已经回到家的念头，毕竟今晚她要和那个薄野英外出。

「……不行，现在太晚了。」而且自己喝了酒。

「一定睡了。」漫无目的掏出烟压住了不断涌出的各种杂乱想法。

（呼——结果还是来到了这里。）

绕过庙会街，想着回公寓方向不知不觉来到勿忘我河边。

（有点养成习惯了啊。）

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最近变得不清不楚的香烟味，单纯只是为了调整脚步不那么枯燥而已，伴随着吸烟的节律，心情从离开白丞家后缓缓平复下来。

河岸依旧被寂静笼罩，看不清岸边的景色，此时除了庙会街以外的地方都已像这样陷入沉睡。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吹了一点河风感觉有些浑身发热。

天空中晦暗的星光，只能达到隐约看见低厚云层的程度，河面比起第一次见到时变宽了不少，耳边潺潺的水声，河岸和河面有着极为相似的色调。河风吹拂着脸颊，风中带来了花草的清香。

叮铃叮铃~

好像是某种花的香味，阵阵沁入身体。

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季节了。

稍稍俯下身子，慢慢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发现了镶嵌于草丛中蓝色的花朵，从卷伞花序中延伸出，一朵朵绽放的蓝色花瓣与金黄的花蕊，在这夜里静静绽放着。

感觉四周好像亮了起来。下意识抬起头，天空中的云层移开了，露出金色的上弦月，洒下来的金银色光华就像刻意为了显现月光下泛着湛蓝的花卉。

当视线重新从夜空中收回，从面前这株勿忘我开始扩散，之前因为黑暗无法看见的，由近到远整个河岸上的勿忘我都绽放了，意识到时已经置身于花海中。

「这样的景色……」

未曾想象过的绚烂色彩，即便只是纯色，也能产生整个视野都被夺去的无可比拟的震撼。

『沙——沙——沙——』

打破寂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不可思议的没有恐惧，仅仅是认为这里好像被勿忘我所守护着，如同色彩般纯洁的安心感。

从夜幕中剥离一般，身姿渐渐展现在了我眼前，摈住呼吸注视着，临近着，直到腰际的长发最后一缕显现在眼前。

「萤雪？」

没有意识到已经开口喊出了名字。

沐浴在月光中的肌肤蒙上了夜色的薄纱，穿过淡蓝花丛中的小径出现的她，好像原本属于这里，此时此刻存在于这幅画布中的一景。被双眸注视着，仿佛周围四周的勿忘我连成一片，渐渐融入这片幽香之中。

时间短暂的凝止，周围的声音都消去了。我的视线被微微张开的双唇所吸引——

「

窈摇水岸，盛开之物，

亦如勿忘，亦如彼岸，

摇曳之花，腐溶静谧，

皎牙寒月，浸没黑夜，

指引汝，

贵方之青，点亮镜面，

波纹渐染，溯源倾心，

扭转伸延，穿梭赤兰，

逝去之人，诞生之灵，

汇集汝，

贵方之光，深兰纯粹，

贵方之瞳，纳融万物，

深邃渊壑，凝望何物，

梦魍尽头，妾身消融。

祈愿汝，

贵方之影，魅梦初醒，

溅入眼隐，湛兰之雪，

飘零风中，朱红之泪，

所待愚物，终将惠临。

窈摇水岸，盛开之物，

亦似勿忘，亦如彼岸，

轮回彼方，共系君身。

」

不知何时从草间飞起了无数小小的萤光，伴绕在她的身旁更像是被歌声指引着的妖精。

沉浸在微醺的感觉中，直到她唱完，被禁锢的视线好像才突然恢复自由。

「这首歌……」之前在新年祭典上听过的歌，特别的声音。

无可比拟的歌声，无法言语形容。

「青之蜓。」像是在回答我疑惑的表情，萤雪又变回那熟知的声音。

「……」

「怎么了，稍微有些惊讶？」

发愣时，那月光下显得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

「……我想应该是的。」一瞬间脑海中浮现了数不清的疑问，不知道应该问唱歌的理由，还是问歌的由来，又或是歌词讲述的故事……最终的原因是，感觉无法对现在的她开口，犹豫中化为了沉默。

「真是动听的歌声。」被目不转睛注视着，稍稍错开了视线说道。

「听说过吗，仲夏夜来临之前，草间飞舞的萤光都不是萤火虫哦。」

随着散去的萤光，小径两旁的勿忘我花纷纷盛开着，重新开始流淌的河流，河水声随着河风缓缓送入耳中。

「骗谁，那些就是萤火虫吧……」

少女吐了吐舌头。

「还是喜欢这么晚来河边闲逛。」我有些放弃似的说道。

「终于等到绽放的这天了。」萤雪摊开手心，仿佛想要接住穿过指间的萤光，裙摆拂过一株勿忘我。

眼前所看见的这一切映在了眼中，漫步在湛蓝花海之中少女的身影，绽放的笑容，仿佛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所有。

「那次案件后还是每晚都会到这里来么？」无法保持沉默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你猜。」

就知道这种破坏气氛的话会惹到她。

既然已经惹她不高兴，不再顾虑索性继续说道：「至今行踪不明的端木虞文就藏匿在镇上某处，太晚还是不要独自外出，万一他想要报复……」

「他的话今天已经见到了。」萤雪的声音毫无变化的平静。

「他在哪？什么时候！」心里突然一紧。

「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夏树感兴趣的话要去见吗？」

这样说着的她一脸索然无趣的样子。

不等我发问，转身沿着来路走去。

同样是属于旧紫草镇的古街道，影影幢幢的街灯下周围的墙影变得奇怪，更多的街灯已经坏掉，若是一个人深夜走在这种环境下不免有些发麻。

（这就是她每晚必经的道路么……）

不知为何自己又开始多余的担心。

「就在前面快到了。」走在前面的萤雪没有回头。

这次不会让他逃掉——

——

思考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

「——」

「 」

「这……是什么？」

看着眼前的东西只感觉酒劲上冲，沸腾的血液不断涌上头部。

「晚上过来的时候发现的，因为这条街平日基本不会有人经过，似乎到现在也没有被发现。」寂静的四周只有一个平静显得冰冷的声音诉说着。

被穿起来的多足昆虫。

黑影，悬于半空中，摇摇荡荡。

摇摇荡荡，摇摇荡荡，被风吹动着，可以被忽略的幅度。

远处一盏街灯黯淡的光线下，仰望着那张侧脸，即使并不熟悉，属于端木虞文那个男人的，散乱的头发，从口中被铁管贯穿后脑……

距离地面不足一尺的半空中，淋成暗红色的铁水管在泥土地面上靠墙固定，曾经手持匕首目露凶光的男人，与那天同样的衣着，随风吹动着，下耷的手脚一动不动。

喉咙有些发干。

「神明大人的作祟哦，罪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你……怎么知道？」

萤雪看着我伸出一根手指。

「额头上留下了神明大人的印记，所有被神明大人带走的人都会留下，呵呵，说起来就像画师先生会在完成的画上留下签名~」

险些误认为是朝我伸手指过来。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那块刻的歪歪斜斜的木牌，神明的符号。一瞬间瞥见头上钉着的几根长铁钉，无法再去注视那张脸，只感到胃一阵翻腾，风向改变了，空气里带来一股难闻的异味，不由得按住额头。眼角边悬吊着的双脚微微摆动着抹不去，恐怕已经死去有段时间了。

就这样站在吊着的尸体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摸出了烟。

「神明大人注视着。」

萤雪站在一旁的阴影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皇甫怡的样子，当时她胸前的伤痕似乎也被装饰成了……

为什么会有神明之说。

下意识回过头，这条意外弯长绵延的旧街道寂静一片，才发现如此长的街道上所有街灯早已损坏，完全借着月光走过来。

「夏树你在害怕？」

少女的声音让我找回意识，嘴里才感受到烟的触感，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

「大概……」或许担心月亮隐去会看不见路面。

到底是恐惧还是震惊早已分不清，彻底酒醒了，不清楚眼前的少女抱有怎样的想法。

「这个时间了。」萤雪慢慢伸手捂着嘴好像有些犯困了。

「我……也回去了。」我不由得顺着她说出口。

冲我微微点头后她转身离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说不出话来。

视线锁定她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忍住没有再看向身旁。这样一切隐患都消失了，只要离开这里忘掉所见的一切就好了，自然会有警察来处理。至少端木虞文的案件完结了，生活又能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时一样。

呵……

返回时经过这片盛开的勿忘我花田，感觉缺少了什么。

再次点了一支烟。

毫无疑问该回去了，再停留在这里也不会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