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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偶数

  

父亲始终没有开门,止痛药的作用有限,她哼哼唧唧地进了我的卧室,关门休息去了。这一切仿佛理所应当,剩下我独自坐在客厅里发呆也是顺理成章。

“耳听门闩响连声,门里边走出一位女花容……”

怪腔怪调的旋律透过薄薄的天花板飘下来,我肩头一震,这是母亲当年挂在嘴边的越调!母亲是南方人,喜欢这些戏曲,经常哼唱某些经典段子给妹妹听。

“好头发黑又明,论长短三尺零,白油不擦亮晶晶……”妹妹唱得更起劲了

她是个多才多艺的女人,长得也很漂亮,在初中教数学,在父母力主之下,她嫁给了各方面都很平庸的父亲。

父亲和母亲总是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是个褒义词,但加上“总是”二字,就变了味。夫妻之间太过客气,连对方替自己倒杯水都要郑重道谢,只会让人觉得生疏。

父亲很爱母亲,既然母亲喜欢这样,他便照做。

“偏花正花戴几朵,鬓角起斜插着,扑棱棱棱扑棱棱棱……”

那丫头到底要唱到什么时候?!

我听得心中烦躁,想去抗议,突然听到屋顶响起一阵怪声。

扑棱棱棱!

好像是鸡在拍打翅膀,它躲到楼上去了?可父亲之前将二楼搜了个遍也没发现啊。

来到二楼,我确定那声音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我皱了皱眉毛,那家伙是怎么进的阁楼?

这栋房子任何东西都是偶数,唯有阁楼仅有一间。

原先的房子也有间阁楼,用来堆放杂物的,这里也是。搬来后,父亲把没用的东西全都扔在了那里,并且上了锁。

母亲真的是离家出走的吗?

作为母亲的影子,在母亲失踪后,妹妹失魂落魄。她从不掩饰对我和父亲的疏远。那种疏远,称之为敌意也不为过。

最后我选择了信任父亲。他对母亲的感情远比母亲对他的要深得多,纵然后来邻里街坊间盛传母亲出轨的谣言,我依然相信父亲,他是不会伤害母亲的。

我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阁楼里安静了,那只受惊的母鸡似乎精疲力尽,折腾不动了。

走到父亲的门前,我敲了敲:“爸,你睡了吗?”

“找到那只鸡,杀了它。”父亲嗓音嘶哑地说,“钥匙在鸡窝里。”

“妹妹说妈妈要回来,是怎么回事?”尽管我认为这很可能是妹妹的疯话,可还是忍不住向父亲求证。

“收拾了那只鸡我再告诉你。。”

我知道父亲倔脾气,他不想说的话,就算我苦苦哀求也没用,看来只能照他的话办了。

“张就的半笑不笑自来笑,一抿嘴露出两个喝酒坑,说话不见嘴动弹……”

妹妹又开始唱了,声音更加尖细,细得像针尖划过玻璃。

我暴躁地走过去敲门:“别唱了!”

“说话不见嘴动弹,说话不见嘴动弹……”

没想到这一下倒敲出了毛病,妹妹反反复复地唱着这句,好似一台卡针的唱片机,声音如泣如诉,然后陡然中断。

她猛地拉开了门,双唇紧闭,面无血色:“核桃。”

“核桃?”

“两个。”她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核桃?见鬼,半夜三更的她又开始犯神经了。

“家里没核桃。”我说,余光扫视她垂下的那只手,生怕她再伤害自己。见她放下手,我松了口气,缓缓地抬起头。

我惨叫一声,吓的差点滚下楼梯。

妹妹张圆了嘴,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下巴。这不算什么,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舌头从中间裂开了,左摇右摆,好似两条癫狂的蛇头!

这让我想到了那个梦魇。

不能再让她这样发疯了。我打算把她捆起来,送去医院救治。

她灵巧地躲开,从我的腋下钻出,飞快地跑下楼,踢开大门消失在夜色里。

我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我的房间里没有刀剪之类的锐器,是她自己带来的吗?

她这样伤害自己,莫非是因为真的杀了人?

我无暇多想,拔脚便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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