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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干瞳疗养院

  

1

“欢迎来疗养院。”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笑咪咪地对我说,一边记下了我的姓名年龄还有性别,一边递给我一把门钥匙。

“医生询诊在10点进行,将由护士长带你准时前往。下一个!”

我跟着另一个工作人员朝住宿楼走去,给我安排的房间是7号公寓楼的13号房间,干净整洁,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一个看上去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我的室友。

我在那张靠窗的床上坐下,双手按着床沿,等着一会儿护士长的到来,既期待又忐忑,所以没什么精神和我的室友打招呼。

“别紧张,这儿的医生跟护士都很和气,而且询诊的时间也不长。”

坐在我对面的小女孩自顾自玩着手上的娃娃,看也不看我,她的话让我愣了2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对我说的。

二十分钟后,护士长领着我前往医生的询诊室,就像小女孩说的,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脸上都带着登记处工作人员的和气微笑。当护士长带上房门离开后,主治医生笑咪咪地开口:“来,说说你为什么不想活了?”

看到我愕然的神情,医生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地流畅回答:“我们有自己独特的扫描系统,不想再活下去的人会被我们关注,发出邀请函请他们来这里予以帮助。”

“我的确是觉得活着没意思。”我无力地说道。

“没关系,每个来这儿的人都是因为对生命失去希望,不想活了。”医生的笑脸上又浮现出一层司空见惯的神情:“不过我还是要问一下具体原因。”

具体原因巨大而突然,我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身亡,在我被悲恸击倒,不吃不喝只想等死的时候,忽然发现我的床头柜凭空出现了一封奇怪的信,信封上没有姓名地址这些信息,信纸则是一则邀请函,欢迎我来这所疗养院来,走出无望的黑暗。

对于父母的突然离世,我开了个头后,就不由自主地打开话匣子,描述着爸爸的慈祥,妈妈的体贴,过去19年来我活在他们羽翼下的美好生活,还有一夜之间痛失双亲后整个人完全懵了的状态。在我把连日憋在心里的难受滔滔不绝地倾倒而出时,医生还是那样和气地微笑着。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那张面孔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笑容也好像仅仅是职业耐心的表现。

“没事的。”医生在我停下嘴后柔声说道:“这里的每个人刚入院时,都和你一样怀着巨大的悲痛或者恐惧,但是7个月的疗养过程结束后,你就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刚才医生嘴里的“扫描系统”已经让我感到出乎意料,接下来更令我想不到的是,医生用来治疗我抑郁悲痛的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药片药丸或者针剂,而是一个装着鲜红液体的小塑料瓶。

“第一个月的疗程,早中晚三次,每次两滴,按时按量地点这瓶眼药水。”

我接过鲜红色的眼药水,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医生笑咪咪地说:“你会发现在这里的生活,就是很简单,而且会越来越美好。”

2

次日早晨,一觉醒来,万里无云的天空出现在面南的窗户上,很是惬意。我的双眼没有了往日清晨勉强睁开时的酸涩疲倦。

想到了一天三次的医嘱,我拿起床头柜的眼药水,顺便看到我的小室友(昨晚我俩已经互通姓名,她叫小樱)也正要点眼药水,她那瓶是橙色的。

早餐时分,餐厅有一个简单的迎新会,笑咪咪的护士长对十多个和我一样初到疗养院的人介绍了一下这里的概况后说道:“大家在这里要完全放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尽量让自己无拘无束。”

“有没有手册之类的东西?上面有什么注意事项和规定吗?”和我同桌吃饭的一个男生问道。

“没有没有,不要想那么多啦,在这里生活是很随便的。”护士长顿了顿,语气有些正式地说:“但是大家一定要严格按照医嘱,每天三次,按时按量地点眼药水,这是唯一的一项规定,希望大家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着想,一丝不苟地遵守。”

饭后,我们这些新来的便准备随意在疗养院的各处逛逛。早饭同桌的男生走到我身边:“咱们一块儿吧。我叫黑树。”

“我叫茉叶。”我点点头,和他结伴走出了餐厅。小樱说自己要去房间拿画夹上课,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我。

疗养院里绿色很多,地方宽敞,到处是灌木,树丛。野地很宽阔,点缀着我们生活其间的几幢建筑。还有一条流水欢畅的小河,前面是平缓的山岗,再往前走,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了。

宽阔舒适的户外空间让人心情舒畅,疗养院为了让我们打发时间,还开设了各种课程,我和黑树走进貌似教学楼的建筑里,很快就看到了正在上美术课的小樱。

和其它盯着老师看的人不一样,她更多的是自顾自地埋头涂鸦。

我们看了看课程分类,在课程登记管理员那里选了“食物拼盘”课程。

“每天下午1点到3点,119教室。”管理员笑咪咪地跟我们说。

走出教学楼,黑树很高兴地说道:“那咱俩吃过中饭就可以一起过来了,每天咱俩都坐在一起上课吧?”

这个男孩的主动和热情让我觉得很意外,但是也不反感,于是点头微笑。

3

不知不觉间,第一个月过去了,这里的生活真的很舒服。

每天睡到自然醒,点了眼药水后,就去餐厅吃早饭。

上午悠闲地四处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中午,黑树必然在餐厅等着我一起吃饭。

午饭后,我俩点了眼药水,就去上轻松的“食物拼盘”课程。

晚上,院方常常会举办聊天会,悠闲快乐的气氛中,那些老病员们对现状越来越满意的谈论让我对疗程结束后的幸福生活开始向往。

临睡前,小樱会主动把她那些幼稚的画给我看,和我分享画画的心得(不过其中暗色调常常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然后我俩在前来例行查房的护士长那笑咪咪的注视下,把一天之中最后一次的眼药水滴进双眼,然后安然入眠。

一个月过去了,我那瓶鲜红的眼药水用完了,护士长满意地看着空瓶,对我说:“走,我可以带你去主治医生那里开新药了。”

我跟着护士长,感到一种难以言语的温暖,她柔和的背影好像妈妈一样……

询诊室里,医生让我坐到了一个很像眼镜店里那种电脑验光的机器面前,把下巴稳稳地搁在一个塑料托上。他也很像验光师那样仔细地检测了一下我的双瞳:“很好,第一个月的治疗,效果不错!”

离开机器,医生笑咪咪地问我:“这个月,你的自我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叙述了一下自己的日常作息内容,这回的我不像一个月前那样对什么都无力疲惫,仔细地看了看医生,我心头涌起一股意外的暖意,他的眉毛,他的鬓角,他的鼻子线条,和我记忆中爸爸的那张脸,好像啊……

接过医生递来的一瓶橙色眼药水,我按耐不住地开口:“平时我也可以来找您聊聊吗?”

“当然可以。”医生笑道:“睡觉时间之外,你什么时候想来就来。”

我开心地点点头:“我当然不会在深夜来打扰您,因为我现在已经过了失眠的痛苦状态。”

“多好!接着点眼药水,记着一定要按时按量,你会发现自己的生活越来越美好。”

4

第二个月开始了。

我和黑树在“食物拼盘”课程上进步迅速,笑咪咪的老师总是夸奖我们:“年轻人的想象力就是丰富啊,你俩好好准备,说不定作品可以参加月末的展览呢。”

红色的樱桃,橙色的橘瓣,黄色的柠檬,绿色的苹果,青色的黄瓜,蓝色的浆果,紫色的番薯,在我和黑树的手下,变化成了可爱的动物,俏皮的面孔,还有微型的童话世界。食物的鲜艳色彩让我们的作品耀眼美丽。

这天下课后,黑树和我走出教学楼,忽然说道:“那么漂亮的水果,味道却淡得不得了,真是奇怪。”

“是吗?”

“我因为午饭总是吃得不过瘾,所以今天想尝尝那些水果,就趁老师不注意,偷吃了一颗蓝莓,谁知既不酸,也不甜,好像吃了一个莫明其妙的东西。”

“你也觉得餐厅的饭不好吃?我还以为就我一个这么认为呢。”

无论是早饭的面包牛奶,煎饼油条,豆浆果汁,还是午饭的咖喱牛肉,红烧鲤鱼,油炸大虾,还有晚饭的肉包稀饭,酱菜豆腐乳,它们吃在嘴里,不说是味如嚼蜡,但也绝对是寡淡到不行。

如果说第一个月我还沉浸在不久前的悲恸中了无食欲吃不出来,此刻情绪的渐渐积极也唤醒了正常的味觉。每天吃饱肚子是没问题,但是味蕾的饥饿却渐渐强烈起来。

这天晚上,护士长照例来查房,我看着倍感亲切的她,带着一种女儿向母亲撒娇的语气问道:“餐厅的饭真不好吃,您能跟厨师说说吗?”

“饭菜的口味浓淡不重要。”

“可是那么好看的饭菜,吃起来没什么滋味,反差也太大了。”小樱也开口了。

“你们还在治疗当中,清淡的饮食对色彩治疗法有很好的辅助作用。”护士长说道:“好孩子们,等离开这里,再吃那些口味浓重的菜肴吧。”

我和小樱对视了一眼,吐了吐舌头,不想再要求态度这么和蔼温柔的护士长了。

在我俩都点完临睡前的眼药水后,护士长忽然拿过小樱的那瓶黄色眼药水仔细看了看,从来都是笑咪咪的她忽然厉声问道:“你是不是漏点了眼药水?!!!”

护士长突如其来的语气让小樱浑身一抖,我也愣了一下。

“今天中午的眼药水,我,我好像没点,因为忘记把眼药水带在身上,吃过午饭后就直接去上画画课了。”小樱好像小兔子一样缩在床头,畏畏缩缩地回答。

“我三番五次提醒你们要按时按量点眼药水,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忘记呢?!!!你要好好记着,绝没有下一次了!!!”

我呆呆地望着护士长,好像望着因为我曾经一次不及格的考试而严厉责备我的妈妈,同样紧皱的眉头,同样坚硬的嘴部线条……

护士长离开后,小樱忍不住大哭起来,我赶紧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心里却觉得有一丝疑惑:仅仅是漏点了一次眼药水,护士长的眼睛竟然那么尖,尖到能看清眼药水小瓶里多余出的那仅仅是两滴的份量?……

第二天,我去找医生,告诉了他昨晚护士长那在我看来完全没必要的严厉。

“她这完全是为小樱好,每瓶眼药水的剂量我们都是根据个人来院时间严格控制,满足每个疗程的精准份量。少点了哪怕仅仅是一次,就会影响治疗的正常效果。我们希望每个人在7个月后都完美结束疗程,准时开心地离开这里。”

医生慈爱的眼神越来越像我爸爸……

“你看,好孩子。这就是属于你的眼药水。”医生从身后的玻璃柜里取出一个标号是“713B”的盒子,里面是五个小瓶子,里面是黄色,绿色,青色,蓝色,紫色的液体:“你已经点完红色眼药水了,橙色的也快了,我希望你按时按量点完它们后,彻底摆脱从前的阴霾。”

我好像听话的女儿一样点点头,仿佛沉浸在爸爸那天籁一般慈祥的氛围中。

5

月底快到了,院方即将举办各式各样的展览,大家都积极准备。

这天晚上,我和小樱在寝室里各忙各的,她专心于她的画上,我认真雕刻着味道好像软木头似的胡萝卜。

“茉叶姐姐,你看我画得怎么样?”看上去完成了作品的小樱把她的画面向我举起来。

她画的是点缀着几颗星星的夜空,树干很粗的几棵大树,茂密的枝叶,鸟巢,松鼠等等,那只小松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冲我看着。在画儿的正中间有一个铁罐,里面燃烧着火焰——奇异的黑色火焰。

“烧的是什么呀?”

“不知道,那晚我被护士长责备了之后,一直睡不着觉,就偷偷溜出去转转,然后为了追一只小松鼠,跑到了森林那里,就远远看见这个了。”小樱挠了挠脑袋:“对呀,茉叶姐姐,你知道什么东西会烧出黑色的火焰吗?”

我摇摇头,以我十九年的人生经验而言,只见过打火机的红黄色火苗和煤气灶的蓝白色火苗。

就在我俩对着画发愣的时候,护士长照例查房了,笑咪咪地看着我们点了各自的眼药水。

因为上次的不愉快,小樱对护士长到现在还有些怕怕的感觉,我为了打消她小心灵上的沮丧情绪,拿着她的画对护士长说道:“您看,这是小樱为了参加月底的美术展览而画的,她准备得可认真了,我觉得画得很不错。”

“真好看!”护士长从我手里拿过画,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对小樱笑道:“树木啊,鸟巢啊,小松鼠啊,画得真可爱!这幅画我看可以直接参展了。我现在就带走,明天一早带到展览室去,帮小樱占个最醒目的位置。你俩早点睡吧,明早记着点眼药水。”

模样越来越像我妈妈的护士长离开后,房间里一片有些压抑的安静,然后小樱小心翼翼地慢慢说道:“护士长,好像没有看到那个铁罐子里的黑色火焰……”

我的感觉是,护士长肯定看见了,但却故意视而不见,而且不希望我们再看那画……所以立刻带走了它。

可是明天的美术展览室里,如果护士长照她说的,把小樱的画放在最好的位置上,那么全院的人都将看到它啊。

我带着疑惑和小樱道了晚安,上床睡觉了。

半夜,隐隐的嘈杂声让我醒来,小樱也在床上坐起了身,我俩注意到映在窗户上的跳动不安的红色光影。

来到窗前,我俩大吃一惊地看到不远处的医护人员住宿楼里,一个窗口正汹涌着红红的火光和浓浓的黑烟。

冲出寝室楼,跑到失火的楼下,我看着拿着水桶进进出出赶着救火的医护人员,周围还有神色焦急议论纷纷的院友们。

“怎么回事啊?”我在人群中看到黑树,连忙过去问他。

“好像是护士长的房间着火了。”黑树告诉我:“不过还好,护士长本人不在里面,否则真是不敢想啊。”

不远处,院友们正围在护士长身边关心地问:“怎么会起火呢?”

我拉着黑树走过去,听到护士长沉痛地说道:“可能是我临睡前点的香薰炉造成的,别的烧光了都没事,可是小樱的一幅画还在房间里面,太可惜了!”

“您没事就好,谁也不想失火,小樱不会怪您的……”黑树也加入到安慰护士长的人群里,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暗暗拽住了。

那幅只有小樱,我,还有护士长看过的画,就此变为灰烬,画上奇异的黑色火焰被现实的熊熊大火干净彻底地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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