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渐近，河水流深，晚霞于飞，促织高鸣。

变为白狐原形的姑苏柚叶嘴中咬着一条仅二十公分长的青鱼破水而出，将草鱼甩到了云淼淼身边，化为人形后寸丝不挂地坐在河边的草甸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姑苏柚叶从来没想到抓鱼竟然这么难，她花了两个时辰，才成功抓出这么一条不大的青鱼，回想起此前云淼淼在那洛宁玉米地旁为她抓鱼，熬鱼汤时的身姿，她突然间觉得心头发堵。

就像是用泥土把心脏给封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透不出气。

鱼是抓上来了，如何处理又成了难题。

姑苏柚叶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她看着那条鱼，看着那条鱼身旁的云淼淼，看着云淼淼被霞光照红的脸庞，毫无征兆地地抱住环抱住自己，倒在了草甸上。

如霜的星光洒在姑苏柚叶的狐毛上、肩膀上、双腿上、小脚丫上……将她白嫩的身躯染得如同无暇白玉般亮洁，好似在她身上洒下了一层薄薄的雪霜。

“你不走了？”

“走，又能到哪儿去……”姑苏柚叶面无表情地回答，声音柔软虚弱，“我只是个傀儡，只是个易碎的瓷娃娃，只是个……累赘……”

“仆不觉得主人会为了一个他认为是累赘的东西拼命。”

“我没想让他为我拼命！”姑苏柚叶哭喊，“我很自私，你知道么，我真的很自私，从云天阁逃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被涂山家埋下了符蛊，我不可能离涂山黎太远。我本该在喜欢上他的时候告诉他一切，可是我没有，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主人，一直没有离开你的主人，我很自私，自私地想在自己临死前多看看他，多陪陪他。我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

“的确，你那晚不该吻仆的主人。否则主人不会活到今天，也就不会因你的愚蠢和隐瞒而悲伤。”

“呵……别开玩笑了，江陵他，很厉害……”

“不，仆没有开玩笑，那天主人因为一些仆暂时不能像你说明的原因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如若没有你的那一吻，主人活不过中元节。”

姑苏柚叶听到这句话沉默了很久，待晚霞彻底落入地平线下，才颤抖着说：

“你骗我……”

“仆没什么理由骗你，正如主人所言，你和主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你们两个，同生共死，这不是仆危言耸听，而是事实。”

“你骗人，我不信，江陵他厉害，他的身体很强壮，他温柔又帅气，他是世界上最好的……”

“仆问你，你现在看得出自己有什么活不到十七岁的迹象吗？”

“我……那你为何不告诉他，为何不想办法救他？”

“仆救不了主人，仆的帮助会对主人造成极大的伤害，但主人为了救你，他不惜付出这样的代价，为了给主人能够救你的力量，仆在不久前透支了主人的生命。仆不是丹药，仆是凶器，因此仆只会伤害主人，只会加速主人的死亡。仆是一柄凶器，一柄自诞生就为了杀戮的凶器——凶器，如何能救濒死之人？

“现在，只有你能救主人，也只有主人能救你，你爱上了主人，主人也爱上了你，说来可笑，说来巧合，说来缘分，但这确实是你二人的命数。仆请求你，救救主人，拜托了。”

“如何救？”

“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与主人双修。”

促织声交错成曲，点缀着夜的寂静。

“此处不行？”良久，姑苏柚叶开口问堕天。

“不行，仆说的双修并不仅是简单的交.合。”

“你要我去哪儿？”

“仆也不知道，仆只知道这个地方很快就会暴露，涂山黎苏醒后一定会重新来捉你，如果你不想到一个安全的去处并动身前往，继续留下来无异于坐以待毙。”

“你知道江陵所说的辰玄道那位高人的住处么？”

“抱歉，仆不知道。”

“那里或许也不安全……”姑苏柚叶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或者我们可以冒险回秦川……可是那个地方……不一定能再找得到了……”

“仆以为，主人既然向你提及了辰玄道的高人，那主人一定确信那里是安全且可信的地方，你应该带主人去试试看。”

“江陵只说了辰玄道的高人，即便要去，又是去哪儿？”

“主人曾在地图上画过路线，你也看到了，那里是主人的故乡，辰玄道幽云府永宁州，虽不清楚那位高人的具体位置，但我们可以先赶到那里。”

堕天话音刚落，姑苏柚叶就从地面上坐起，爬到了云淼淼身边，捧住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浅尝辄止，然后擦着嘴角分开。

“真气不是问题，我和江陵还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补充真气，唯一的问题是我体内的符蛊……”姑苏柚叶擦着嘴角冷静地思考，“你能否帮我压制它。”

“可以，但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

“无妨。”

姑苏柚叶重新吻上云淼淼，这一吻，约有半个时辰，唇之后，她转瞬化为了九尾狐原形，将云淼淼轻轻叼起放到自己的背上。

“仆会为你指引方向，你只用一心向前飞，不用想其他的事。”

“你到底是哪一柄剑？”

临飞之前，姑苏柚叶低声问堕天。

“哪一柄都无所谓，这两柄剑请你都细心保管好，它们都对主人很重要。”

姑苏柚叶轻轻笑了笑，迎着月色踏空而起，毫不怜惜地压榨着自己身体的极限，拼命向着北境飞去，在晴朗的夜空中划出一条明亮的银线。

她穿透一帘帘厚重的雨幕，踏过一片片咆哮的雷云，却毫不停歇。

这一飞行速度异常的不明飞行物很快引起了镇中道军方的注意，立即派出战机前去拦截。

“这不是涂山家要的那只狐妖么？她这是要干什么？”

军官接收到图像后有些惊讶姑苏柚叶竟会自己暴露行踪，又因方才军部下达的命令而有些犹豫是否要下令将她击落，犹豫之中，拦截战机传来了姑苏柚叶已经越境进入辰玄道领空的信息。

“罢了，既然已经进了辰玄道领空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就当没追上，回基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