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面的等待是对亲人最大的折磨，我在外面坐立不安，小姚命令着小陈东跑西颠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手术前签字的人一直没来，那个大夫也不知去向，我的心在冒火，我的心在滴血，我的心在碎裂。小姚不再劝慰我，而是一会一个电话，一会对小陈发布一道命令，我们三个各忙各的，好像素不相识的三个人。

终于，那个大夫出来了，边摘口罩边叫到：“卢小英家属，跟我来办公室，我给你说一下患者情况。”说着自己先走了，我急忙跑过去跟上，小姚和小陈也跟了过来。

“病人的情况是这样的。”到了办公室，那位大夫没有客套话，直接拿出几张ct片子开始讲解病情：“这位病人是两个多月前来我这里看病的，你看，这是第一次拍的片子，这个部位，看到啦？这个就是她颅内的瘤。这是第二次拍的片子，仅仅过了十几天，你看，这个瘤子明显增大了。这是第三次拍的片子，你看，又大了。生长这么快的脑瘤我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劝她马上住院治疗，最好马上手术，她说要和你商量。第四次来，你看，这是片子，瘤子的发展简直太快了，又大了。她问我手术风险有多大。我老实说啊，我这人行医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严谨的，我告诉她，手术风险很大，因为瘤子所在的部位很糟糕，手术中有很大的几率会造成患者偏瘫或是全身瘫痪。但是不手术，肯定会死人的。她还是说要和你商量，然后就一直没来。你看，这是刚才拍的片子，瘤子已经这么大了，现在已经不具备手术条件了。因为瘤子已经压迫了整个脑干部位，造成颅内出血，所以患者昏迷。我们刚才给患者引流释放颅内压力了。”大夫的话我好像没有听清楚多少，不过，现在情况很糟糕是肯定的了。

“大夫，她从没给我说过她有病的事，我也从没发现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我无力的说道。

“哦，这种病的表现就是头疼头晕，伴随身体麻木，有的患者会流鼻血，四肢抽搐……”大夫又开始唠唠叨叨他的医学知识了。

“大夫。我现在想知道，我老婆什么时候能手术。”我打断他的话问道。

“哦？我刚才说的不清楚吗？患者现在已经不能手术了，瘤子彻底压迫了脑干，如果一打开颅骨，整个脑部就会彻底被压力破坏，患者是下不了手术台的。”这个死老头毫不客气的口吐白沫的说着让我差点死过去的话来。

“那，那什么时候能手术？”我急忙问。

“手术是不可能了，保守治疗吧。你要提前有个思想准备。病人随时可能脑死亡，这是判了刑的，已经确定了。毕竟颅压那么高，那个瘤子好像还在生长……”那个大夫的面孔好像离我越来越远，声音好像越来越小，怎么周围越来越黑呢？我晕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梦是那么的真实，梦里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我和老婆在刚开的那个小店里，那是个冬天，我们店里烧了一个煤球炉子，我和老婆围在炉子边，炉子上有一个小小的铝制小锅，锅里煮着白菜豆腐和几块火腿肠，我和老婆每人拿着个调了芝麻酱的小碗在吃饭。

“老公，我们好好干活，好好赚钱，等有钱了我天天给你吃涮羊肉。”老婆说着给我夹了一块火腿肠。

“等有钱了我天天让你进饭店，还让你做饭啊？傻老婆。”我看着她深情的说。

“我爱做饭，我爱看着你吃我做的饭。不过咱们现在要攒钱，要不然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看你瘦的，看着都让人心疼，来，多吃火腿。”老婆说着又给我夹火腿肠。

“你也吃，就几块火腿都让我吃了。”我又夹给她。

“我不吃，我就爱吃白菜。你吃，你干活那么重，又这么瘦，需要营养。”老婆又夹给了我。

“老婆，跟着我，让你受苦了。”我感动了，感动的想哭。

“我没觉得苦啊，跟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高兴……”

我醒了！泪水打湿了我的鬓角。这个梦好像就是我们曾经的生活，我已经忘了的生活。那时候年轻不觉得苦，现在想起来才发现，我老婆跟着我竟然是那么辛苦，还在苦中作乐的陪我开心，安慰我，鼓励我，老婆，你在哪里？我离不开你啊！

“老板，你醒了？”小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转头看到她坐在我身边，我竟然躺在了一个病床上。我急忙问我最关心的的问题：“我老婆呢？”

“在那边。”小姚说着站了起来，我看到她身后的病床上，躺着依旧昏迷的我的爱人。是的，爱人！我最爱的和最爱我的女人！

“老婆！”我大喊一声，连滚带爬的下了床，跪行到我老婆的床边，抓起她那冰凉的手，轻轻地贴在我的脸上泪，不由自主的泉涌而出。

“老婆，你怎么啦？你别吓我，你知道我受不了。你快醒来，我要吃饭，你快点给我做饭去。你说好的晚上给我做汽锅鸡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老婆！求你！醒来吧！你这样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啊？你太不听话了，你太不乖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都不和我商量，你还把我当老公吗？我知道，你是害怕做手术不成功了会瘫痪，那怕什么啊？我伺候你啊！你伺候了我快二十年了，我伺候你后半辈子怎么啦？你忘了，我们说过的，一定要相扶到老，等老了我们俩一个会跑的推着一个坐轮椅的，每天去咱们老房子外面晒太阳的，现在你这样，我和谁晒太阳啊？”我哭着把我心里想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想用这些唤醒她，我的爱人。

“老婆，你早就说的，我身体不好，生活习惯又不好，老了肯定是你伺候我的。你答应了我的，你答应伺候我一辈子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吧！我不管，我就要你伺候我一辈子你把我宠坏了，宠的离了你我就活不了了，你现在却这个样子，！我不管，你醒来！老婆，我的老婆，求你了！只要你醒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再不喝酒了，我学着做饭做家务，我学着伺候你。你醒来吧，老婆！”我哭的泣不成声。

“老婆，我是说过，你太脆弱，你太爱我，你离不开我，等老了我们都不行了，我会让你先死，因为我死了你会痛苦的受不了，那种痛苦让我来承受。可是，那是说老了以后啊。我们说好了的，你先走，黄泉路上等我，我安排好了就去找你。可是现在，两位老人还在，儿子彭博还小，你让我怎么安排啊。你一个人在那里孤孤单单的等我十几年，我怎么忍心啊。你快回来吧，回来再陪我坚持几年，等儿子大学毕业了，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啊，老婆？”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要叫醒我的爱人。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的头发，希望她突然睁开眼，对着我微微一笑，就像每天早上醒来，对着我说：“大狗蛋子，肚子饿啦？想吃什么？”

“你一直叫我大狗蛋子，叫儿子小狗蛋子，一直在私下里说你有两个儿子，我就像是你的大儿子，一会都离不开你，离开你肯定会饿死冻死。你这么多年把我宠的已经渗入了你的生命，你现在撒手离去，我怎么办啊？要是没有儿子，没有俩位老人，我肯定毫不犹豫的随你而去了，现在呢？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老婆。告诉我。”我胸闷，我眼前越来越黑，我身体开始摇晃，

“老板，别这样，求你，别这样，求你了，好吗？”小姚哭着来扶我，小陈抹着眼泪站在对面。

“小陈，你是死人啊，过来把老板扶床上去。”小姚把火气撒在了小陈身上。

“让老板哭一会吧，那样他心里痛快。”小陈少有的没有听从小姚的命令，而是给我拿了一卷纸巾。

“小英，小英。国栋，小英怎么啦？”姐姐边跑边喊的进来了，姐夫跟在身后，跑的气喘吁吁。

“姐，姐。小英，小英她……”我哭着说不下去了。

“姐，姐夫，你们来外边，我跟你们说。”小姚擦着眼泪把姐姐姐夫领出病房外面去了。

“小陈，备车。咱们去BJ。”我深呼吸了几下对小陈说。

“嗯！”小陈说着往外走去。

“小陈，你干什么去？不在这里守着，你去干什么？”小姚怒气冲冲的压低的声音。

“老板让备车。”小陈回答。

“备车？去哪里？”小姚问。

“BJ。”小陈回答。

“BJ？去干什么？”小姚问。

“不知道。”小陈回答。

“就你自己去？”小姚问。

“不是。”小陈回答。

“你是个死人啊？老板那是要拉嫂子去BJ知道吗？嫂子现在根本不能移动知道吗？一动就可能……你真是个死人啊！”小姚在外面大骂小陈。

“老板，刚才我问医生了，嫂子现在根本不能移动，如果动了很有可能发生意外。他们刚才跟我说了，现在嫂子的情况很不乐观，就现在的医学技术来说，对嫂子的病情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我们现在先在这里稳定几天，我也联系了几个做医生的朋友，他们都在积极联系BJ脑外科的专家，明天后天就有消息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稳定住。刚才和姐姐姐夫就是在商量这个事情。老板，求你了，你别慌好不好？沉住气。”小姚急匆匆的回来拉起我说到。

听见她说的有道理，姐姐姐夫也劝我听小姚的，不敢擅自移动，怕真的出大事。

“彭博知道了吗？”姐姐问小姚。

“不知道，我没通知他。”小姚回答道。

“嗯，别让他知道，孩子还小，怕受不了。”姐姐说着哭了起来。

“我想，应该让小彭博知道。他也不小了，再说……万一……我的意思是让彭博来看看他妈妈。”小姚冷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