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失态了。”他回握了一下我的手，松开后左手举杯示意我们碰杯。哼，要不要这样啊！我们就在桌下握着手怕什么？谁看的到？用你这样假装举杯吗？讨厌！我就那么让你不入眼？
“哥哥，现在的法律也基本成了法不禁止既和法了吧。”我为了掩盖被他送开手的尴尬，举杯喝了一点点果汁，赶紧开口说。
“呵呵，说是那么说，可是原来出台的法律条文太多了，相互交叉，互相矛盾，朝令夕改，唉～让做生意的人们真的无所适从啊！比如说吧，我有一个朋友，改革开放一开始，国家允许和鼓励自主创业，他们父子几个在自家地里起早贪黑，饿着肚子勒紧裤腰带打了一个煤井，施工时他的大哥还死在了井里。那时候生意还行，一家人总算吃上了饱饭有了存款。国家鼓励政策出台了，要扶植个体户，银行三天俩头跑他们家，硬摊派似得贷给他们家俩万块钱。那时候才刚刚提万元户这个新名词，俩万块每月的利息就愁坏了一家人，还好他胆子大，继续投资，扩大生产，总算把个煤井发展成了煤矿，好多次要还贷款银行不要，还通过政府强制性的贷给了他五十万。后来煤炭市场不好，他的煤矿跟着效益差了下来，银行马上跟黄世仁似得逼债，逼的他们家卖了房子卖了地，逼得他爸喝了农药！后来，煤炭市场好了，他的煤矿顿时热了起来，没几年发了财，当上了政协委员，当上了致富明星，上电视上报纸，红极一时。好景不长，国家政策变了，资源成了国家的，要开采必须掏钱买国家资源！他不得不把自己赚的钱都投入里面，还在银行贷了款买了资源，这下放心了吧，资源成了自己的，煤矿是自己的，地是自己的，好好赚钱吧。国家政策又出台了！产量低了不能干，必须得上多少万吨的产量，否则吊销各类证件！他又投资改造增产。政策每年都变，今年规定最低产量三十万吨，明年九十万吨！他几年之间的纯投资，总算保住了这个矿，却欠了银行和社会高利贷无数。”他说着低头看着杯子，好像心里难受极了。
“唉，慢慢还吧，有个煤矿跟个金山似得，很快就还完了。”我安慰他说到。
“呵呵，他跟你想的一样。那时候每天跟我一起喝酒就是这么说的！不幸的是，政策又变了！私营煤矿必须卖给国家！美其名曰整合资源！这就是著名的国进民退运动。我记得他那个时候喝多了哭着骂:什么是土匪？这就是！什么是黑社会？这就是！卖不卖不由你！卖给谁不由你！卖多少钱不由你！怎么付款不由你！这不是抢劫是什么？不，抢劫能这么抢？抢劫我还能死给他！我死了他们就不抢了吧？这可不行！你死了人家照样抢！mad，把老子跟喂猪似得喂肥了，现在摸着有膘肥，提前招呼都不打一刀就宰啦？”他说的时候握着杯子的手都在颤抖，小陈看不下去了，给他倒了杯酒，想把他的话岔开，不过没有成功，因为他根本没看小陈。我试探着握住了他的手。我明显感觉到他微微动了一下，慢慢停止了颤抖，平静的朝我笑了一下。
“后来呢？”小丽问了一句。
“他从井口跳了下去！”他低声说了一句，眼泪隐隐有了泪花。我听着他那低沉的声音，那声音那么沉痛，饱含着我从未经历的沧桑，他那低垂的眼眸，下翘到嘴角，怀念朋友的神色，让我心里顿时一痛，哥哥，我愿意为你……为你开解心扉，只要你开心。想着我握他的手更加用力，根本不管小丽那杀人的眼神。
“至于吗？听说煤老板都有的是钱，就是整合了给他的钱也不会少吧？还能饿着他？干嘛自杀？”小丽说着在下面踢我的脚，吃醋啦？切！这个男人是我的！不是你的！你吃什么醋？
“整合方给他估的价只足够他还银行贷款和高利贷的。可是，整合方只付银行贷款的钱，其他的做为股份保留了下来。按说这样也可以，毕竟还是煤矿股东，钱还是不缺的。可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有的是阴招。他们要改造煤矿加大投资，需要股东们再次集资！他那里还有钱？所以只有以原始股低价。几次之后，股份被稀释的很少了！再有高利贷催债相逼之下，他奔溃了……”他越说声音越沙哑，一滴泪珠滴落了下来，砸在了我的手背上，溅到了我的唇上，那么咸，那么咸！这一滴小小的泪珠，好像一下子砸到了我的心里，砸痛了我的心，砸碎了我强自维护的伪装！
“哥哥……”我没有经过大脑考虑，在边上站起就搂住了他的头，轻轻的叫了一声。这个我心目中的英雄，这个屡次救我出危险的在我心目中坚强无比的男人，用他的一滴泪击碎了我强自组装的面具，摧毁了我极力保持淑女的精神防线。
“安心，你？你到底是给我介绍还是你自己……”小丽这时候不愿意了，拉了我的胳膊一下小声说。
“噢！”我应了一声，赶紧让自己回归平静，脑子里飞快的计算了一番，觉得用小丽来打破这个沉闷到让他心疼的氛围是个不错的办法。
“哥哥，我给你说个事呗。”我假装小女孩撒娇似得摇晃着低头伤心的他。
“哦，什么事？”他快速的抹了一下眼睛，抬头不好意思的笑着问。
“这是小丽，刘丽，现年三十岁……”我故意用轻松搞笑的声音和表情隆重介绍小丽。
“二十九！”小丽大声更正我的话，说完后又小声说:“周岁。”
“哦，我记错了，刘丽，二十九！周岁！至今未婚，无不良嗜好，身体健康，思想端正。家有房产俩套，其中一套可用作婚房。母亲退休在家，有退休金，身体健康，可做饭看娃。父亲还能奋斗几年，现为某单位副主任科员，退休后可享受科级退休金待遇，身体健康，可做饭看娃。”我把小丽给我罗列的有利条件一件件的罗列了出来，小陈的表情越来越恐怖，他却强忍着笑，假装饶有兴致的听着。
“小丽姐，大概就这些了吧？”我故意问了小丽一下。
“哦，还有，我是正式护士，和安心不一样！”小丽补充到。
“嗯，对了，正式护士，有五险一金，光工资不加奖金每月六七千有余。现在，我郑重宣布……”我说着故意停了下来，故作严肃的扫了三个人一圈。
小丽做黛玉状掩口半害羞半期待的笑着。小陈面孔扭曲准备逃跑，他笑容满面的一把抓住小陈的胳膊，笑着等我宣布。哈哈哈，这俩家伙，以为我是要把小丽介绍该小陈啦？
“我们的刘丽同志，看上了你——彭国栋同志！”我说着手指指在了他的额头上。
“啊！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小陈一楞之下大笑了出来，但不知被什么呛住了，连笑带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啊！”他也楞了一下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我，不敢相信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