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沈巍千万年来理性克制，并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维护一个相对的公平和正义。但是，若是赵云澜就是他所有的原则的底线呢？那么，无论是金钱、地位、尊严，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他都可以舍弃不要，还换取心尖上的那个人的平安无恙。
当沈巍在大庆身后走了出来，并且对着其他人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想起来今晚学校还有一个重要的实验课题要写论证报告，所以我就先回学校去了。告辞。”然后就一个人走出了特调处的大门。而念念注视着他的背影，很清楚的知道了，沈巍，竟然当众说了谎言。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他回学校去的理由恰如其分，合情合理，而她却清楚地知道，沈巍多半是重新去了冯去病那里，他一定会求这位神医重新给赵云澜一个治疗眼睛的机会。
傻子！痴人！
念念觉得若是赵云澜知道沈巍为他牺牲到这般程度，不说是不是被感动到哭，他只会觉得内疚。赵云澜是绝对不会看着沈巍这样风光霁月的妙人，为了自己这样的凡夫俗子，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也在所不惜。他应该会把自己狠狠地暴打加痛骂一顿的。
那么，为了沈巍，自己这个知情人，还是要隐瞒自己的领导。可是，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她下班后还是按时回了家，因为知道有大庆回家照顾赵云澜，她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以免自己功夫不到家，被赵云澜这鬼见愁从自己的话里听出什么事情来，那么，沈巍的一番苦心也就白费了。念念知道沈巍对自己有怀疑，可是，她却不想自己在沈巍眼里留下的印象太差。夜色渐渐到来，竟然很快地变天了。念念看着天空中飘着的厚厚的乌云层，以及逐渐加强了等级的风速，她知道一场暴雨是避不开了。
念念倒好了一壶温热的药茶，然后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了阳台处的小桌上，不不从水晶珠子里冒了出来，二话不说，直接驾轻就熟地趴在了念念的肩膀上。乌云密布，似乎不过眨眼之间，便开始电闪雷鸣。念念听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了玻璃窗上的声音，任由寒风沿着纱窗的缝隙进屋，吹起了她的一缕头发。她喝了一口热热的带着浓郁的中药味道的茶，摸了一把不不的猫头。“不不，你说我是不是太过放任那位冯神医的能力了？那么多老化案的受害人，是不是其中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呢？”
不不蹭了蹭她的脸，非常软萌地“喵呜”了一声，表示案件的受害人并不是自己主人的责任。
念念从不不的眼神里读出了它的意思，又喝了一口温热的药茶，然后缓缓地呵出一口带着药草的苦涩的气息。“不不，这也许都是普通人的欲念导致的悲剧吧。我以为赐予他治病救人的能力，能够释怀他郁郁不得志的心情，却不知他竟然贪得无厌到这种地步。相信他听说附近发生第一起老化案时，就应该判断出和自己有关，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停下自己的贪念，为了神医的虚名，导致了接连数起无辜者卷入其中，成了‘龙城神医’这个名号下的牺牲品和铺路石。也算是应了那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
雨势越来越大了，念念透过阳台的窗户都能看到楼下的路面被雨水冲刷出亮面的水渍。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下了。“不不，我给了这位冯神医几近一星期的时间来享受这场神医受人顶礼膜拜的美梦，这美梦到了今天，也该回归清醒了。不说对不对？”
夜雨寒风，很快就在念念和不不小声地交流的时间里，杯子里温热的药茶也逐渐了失去了原本的温度，当最后一口药茶被念念咽下时，已经基本几近了药凉伤体的极限了。念念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坚定的目光。既然神医是她一手推向神探的，那么，再由自己将他拉下来再合适不过。
念念看着墙上的钟表，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也就是说这场暴雨已经持续了近乎三个小时的时间。念念忽然心里一惊，她拍了拍不不的头，语气有点儿急切地说道：“不不，你去楼下沈教授的家里看一看，看看他回来了没有。若是他家中无人，你就在他屋里转一圈再回来。”
不不甩了甩尾巴，“喵呜”地奶猫叫了一声后，便从念念的肩膀跳到了地上，然后猫灵之体很快就穿过屋门消失不见了。
念念判断出沈巍临行时借口学校有事情是谎言，而是半分之九十去了冯去病那里为赵云澜求医。但是他若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那么多半就是被冯去病用某种理由刁难了。念念真的不敢想象沈巍为了赵云澜会被一个普通人为难到何种地步。
他是龙城学术界耀眼的学术之星，也受万千学子敬仰的最年轻的教授，更是地星令人闻风丧胆敬而远之的黑袍使，可是，到了关乎赵云澜的事情上，他也只是一个痴人而已。一个为了心中的那个人儿能够将自己低入尘埃里的男人罢了。
很快，不不就从沈巍家里回来了。它对着念念摇了摇猫头，然后将身上沾染的沈巍家中的气息围着念念转了一圈。念念知道自己心里最不愿意得到的那个结论还是应验了。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竭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悲伤的冲动的念头。带着一丝哭腔的语气，她对不不说道：“不不，你在家看家，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说完，就随便穿上一件厚实的大衣，拎起放在门后面的一把雨伞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不不望着念念离开的方向，委屈地叫了几声。它知道，自己的主人，多半又是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了。可是，它却没有办法阻拦她。
暴雨的天气里，根本就没有做生意的出租车，念念知道这种情况，便直接打着伞，沿着路边一路小跑着，风吹着她手里的雨伞摇来晃去，她实在没有办法，才在雨伞上方布下了一层小的空气结界，起码避免雨伞被寒风垂落到地上。等到念念一路跑得跌跌撞撞地赶到了冯去病的诊所门口时，雨幕里，接着诊所招牌里微弱的灯光，念念看清了诊所门口处，正跪着一个人。
他的头发、衣服早就被雨水打湿了，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上，不知道这个人保持着这样卑微的姿势在这雨中跪了多久，令这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在寒风和冷雨的双重打击中，身子在微微地战栗着。
念念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此刻的心，疼得仿佛有一把钝刀在慢慢地割着最柔软的肉，直到血肉模糊。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沈巍面前去的。沈巍因为被暴雨洗礼的时间太久，令他的意识都有几分模糊了。直到感受到头顶冲刷下来的雨水的异样，才缓缓地抬起了头。眼镜的镜片上全是雨滴，他抬起手，把此刻有些碍事的眼镜从鼻梁上取下来，拿在手里，才看清了站立他面前，举着雨伞，哭得泣不成声的念念。
念念的泪眼和沈巍的视线对上的瞬间，她才放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沈教授，你起来，跟我回去！”
“不。”沈巍摇了摇头，然后轻声地咳嗽了一声，“我会让他答应救治赵云澜的。念念，你回去吧。”
“不要！你跟我一起回去！赵云澜若是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他会怎么想？”念念拉着他的肩膀，试图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可是，沈巍的身体，就像是一座山一样，岿然不动。“这是我心甘情愿为他做的，他没有必要知道。”沈巍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却坚定的没有一丝犹豫。
“那你怎么肯定那位神医一定会救治赵处呢？若他只是为了折辱你呢？”念念手指着亮着灯光的屋里吼道。
沈巍看着念念激动的模样，开口说道;“他不敢。”
“不敢？可是，他已经这么做了！”念念把伞往沈巍头上遮了过去，“他这个普通人忽然拥有了异能，难道沈教授你就没有怀疑过吗？神医医治一个人就要用另一条人命来换取，这样的神医，也算是济世救人吗？”
沈巍的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后，神情严肃，可是，还是保持着下跪的动作没有改变，念念看着他的表情，大概也知道了。沈巍是已经知道了冯去病成为神医的途径，却为了赵云澜还是默认了这样的救人方法。为了心尖之人，沈巍真的是什么原则立场，通通都抛到脑后去了。
念念得出这样的结果后，更加心疼这个沐浴在暴雨中被折辱了自尊的男人。她在沈巍的面前，蹲了下来。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她的头发和衣服也被打湿了大半，寒风袭来，令她单薄的身板不禁微微地打着寒颤。她只待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而沈巍呢，居然就这样顶着暴雨坚持了接近三个小时的折磨。念念的声音颤抖着，她试探着问道：“沈教授，若是我阻止冯去病为赵处医治眼睛，你会怎么做？”
沈巍凝视着念念的泪眼，面容的表情微微卷曲，眼神里全是挣扎和纠结，数秒后，他还是开了口，“念念，不要逼我动手……”
念念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时一下子睁大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绝望的悲伤的苦笑。“果然，这才是真实的沈教授，大人，可惜，我不能放任这样的人成为神医，我也不能看着他用这样一双肮脏的手去医治赵处的眼睛。哪怕，您会恨我……”
她说完，也不等沈巍的回答和反应，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把雨伞往沈巍的身边一丢，向着紧闭着的房门就走了过去。
“咣当！”一声，念念抬脚就把冯去病的屋门生生地踹开。“里面的人，给姑娘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