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诈

魏云把陈耀灵扶进后座，接起电话。

“抱歉啊小兄弟，咱不能直接送你回科里了。”

电话那挂断后，魏云坐进副驾座，用惊奇的语气说着抱歉的话：

“科长让我们顺路去精神病院接个人，一块儿回去。”

陈耀灵斜斜地横在后座，双臂盘在后脑勺，微微抬了下眼皮表示自己知道了。

“…，”魏云颇为无语地看着他，“等会儿上来的是个姑娘。”所以你是不是该把你那霸座的不雅姿势改改？

没等到陈耀灵的悔悟，先听到驾驶座传来贺珑充满磁性的声音：

“精神病院不顺路啊。怎么，是要去请专家吗？又有神经病犯案了？”

魏云摇头：“不，是接个病人。科长刚交代的，人叫吴幼，性别女，其他信息科长忙着还没给。我寻思着，难道是之前的案子有什么遗漏的嫌疑人？”

贺珑也摇头，想得比他周全些，“不会。精神病人不能被审讯拘留或逮捕。而且如果真要这样，绝对不会只让我们去。”

在他们异重科待过的都知道，一个精神病犯人可以恐怖到需要用武器包围才能制服的程度。

科长敢让他们“势单力薄”地接那个吴幼，就说明这人不算危险。

魏云小心翼翼地看了可能睡着了的陈耀灵一眼，低声道：“我怀疑科长就是故意让我们先接完他，再去接病人的。”

贺珑发动车子：“哦？你是说科长让他给我们当后援？他是人形武器？还是人形高达？”

不管是哪个他都不喜欢。新人就要有新人的样子，他和魏云也是异重科的老革命了，这小年轻面对他们还敢这鸟样儿。

“改天跟你说。”魏云回头看了一眼，“走吧，至于接的人啥情况等会儿不就知道了。”

贺珑驾车驶向精神病院。谁都没有注意到后座貌似睡着的陈耀灵睫毛微颤，眸底的自嘲一闪而过。

“有茶饮店吗，我要喝梅子绿。”他突然开口问道，眼睛没有睁开。

魏云微愣，随即用导航查了下，“还真有，而且离医院不远。要个二十几分钟路，小老弟能等呗？”

陈耀灵又是微微一抬眼皮，从一线眼缝里睨着魏云，“我资历比你老九个月。”

所以，小兄弟小老弟什么的称谓可以收一收了。

魏云哈哈笑了，“好嘞耀哥。”扭头对在开车的贺珑挤眉弄眼。听见没，这人小鬼大着呢，资历比咱俩还老九个月。咱俩三年前编入的异重科，那时这娃子才十七八岁吧？

贺珑这下子有些惊异地扬了扬眉，若有所思。

万圣节在中国，就是个商业节的存在，医院附近这家茶饮店也不例外，广告牌、店面装饰、饮料杯和工作人员都换上了万圣装扮。

贺珑开着车找地儿临时停靠，陈耀灵一副睡着的样子横在后座不动，跑腿的自然又是魏云。

魏云打开微信要扫码付款。谁知道柜台的扫码仪突然坏了，死活刷不出来，收银小姐姐只好拿出了POS机。

“抱歉，我们扫码仪好像出了点故障，您要刷卡还是现金？”浓妆脸带着几分万圣气息的惊悚，露出尴尬和歉意。

魏云原本想说现金好了，但一想起自己银行卡再集几个消费积分就可以换焖烧杯。

要喝干脆三个人一块儿喝得了。魏云拿出银行卡，并按了指纹免输密码。

魏云在小票上签了字，收银小姐姐露出灿烂的笑容，使她脸上的暗黑系浓妆更具效果。

“谢谢惠顾，祝您万圣节愉快。”

上车将饮料分发，魏云问：“离精神病院还有多远？”

“真懂我，知道我要黑咖啡。”贺珑接过热饮指着导航：

“市精神院就在前面三百米了。附近有个停车场两百多米，你步行过去，估计比我停完车过去还快。”

“不走，老子要当坐在宝马里的男人……”

“你就装吧，这车都是你的你稀罕个鬼……”

车后座，抿了口梅子绿茶的陈耀灵突然脸色一变，皱眉将饮料杯举在眼前认真打量起来。

到了停车场，魏云道：“小…耀哥，您在车上歇会儿，我跟贺珑过去接人。”

说着，他还回头看了眼陈耀灵，发现他这下终于没有横霸后座了，不禁暗松口气，不然他怕陈耀灵就算顶着这神仙颜值都不会有女朋友。

然而陈耀灵眸光动了动，打开车门：“我也去。”

三人走到精神病院前台，魏云直接出示异重科警察证。

“你好，我们来接一个叫吴幼的女病人，科长应该已经跟你们院打过招呼了，病人准备好了吗？”

前台护士看了眼证件，点点头，在口罩下咳嗽两声，声音有些沙哑：“应该差不多了，通知来的突然，我去看一下她。几位先坐下喝杯热水。”

“麻烦了。”魏云道谢，三人在旁边沙发坐下来。

护士给他们各倒了杯热水，向病房区走去了。

魏云搓手，“这才刚11月怎么就这么冷，看人家护士都感冒了。”

“前阵子刚下雨，雨停了就天冷了。”贺珑回道，却无意发现陈耀灵目光紧紧锁在离去的护士背影上。

过了十来分钟，护士领着一个相貌斯文，神色略显忐忑的瘦小女生走出来。

“你就是吴幼？”魏云起身迎上去，科长没传给他照片也没告诉年龄，对于这个女的他没法直接确认。

女生点了下头。护士递来一个档案袋，“就是她了。赶时间的话可以先带她走，出院手续咱们后面办。”

“好的。”魏云正要伸手接过，却被一只又瘦又白的手给抢了先——

陈耀灵拿过档案翻了翻，随手扔给魏云。

啧，中度抑郁和轻度精神分裂呢。魏云照着面前女生和档案相片比对一番，再次向护士致谢，四人离开。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上了车，贺珑刚发动车子开了两步，回头看向和陈耀灵坐在后座的吴幼，问道：

“刚刚领你出来的那个护士，是之前进去看你准备好没有的那个护士吗？”

“啊？”吴幼呆了呆，有些磕巴地回话，“没、没有啊，只有刚刚那个护士姐姐来叫我要走了。”

贺珑的眉头皱成川字。

“你刚刚有没有看清那两个护士是不是同一个人？”他转而问陈耀灵。

“纠结这个噶啥？”魏云一脸黑人问号，同事之间相互转告一下，帮忙带病人出来什么的不也很正常吗？

陈耀灵眼里闪着有些异常的光，正要开口，双眼忽然直直地望向车窗外，不说话了。

“叩叩叩。”

贺珑闻声回头，陈耀灵看的方向——有个戴墨镜的女人正敲着他的窗。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贺珑将玻璃窗放下几公分。

女人黑棕色的波浪长发披在双肩前后，大大的墨镜几乎遮去她半张脸。鼻梁翘而微挺，暗色口红涂得唇瓣丰满；额头光洁，脸颊白润，下巴精巧。

“冒昧的问一下，请问你们是要开走还是要停车？”

一阵冷风刮来，女人缩了缩脖子，拢上灰色呢大衣领，“你们车这样斜在过道中间，我都出不去了。”

魏云的吸引力立刻被转移了，他想吹个口哨。一个时尚而大气的女人，即便不摘墨镜，也不妨让人感受到她完整面容的美丽。

“抱歉抱歉，我们这就让路。”贺珑连声道歉，发动轿车。

“Wait，”女人朝车里探了探头，殷唇绽开一个笑的弧度，“你们有三个男人，能不能帮我搬点儿东西？”

“好啊。”魏云当即下车，“能为美女效劳是我们的荣幸。走，美女，咱们搬东西。”说着，他还绕到贺珑那头拉开车门。

平时碰到这种事，贺珑肯定会顺手帮一把，可现在他老怀疑科长交代的正事他们没有办对。

犹豫间，他猛然大喊了声：“当心后面！”

魏云被他一吓，反射性地朝后面飞出一腿。可后面是空的。

突然车里传来娇喝：

“都别动！不然我就戳穿他的脖子！！”

电光火石间，车里的斯文病人吴幼已经拿着把小刀摁住身旁的陈耀灵，缓步下车；刚才避过魏云飞腿的女人，已经将闪着冻人寒光的匕首抵在魏云脖颈上！

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的贺珑咬牙切齿。

“你？！”魏云又惊又怒，那没有丝毫温度的匕首又紧了紧，女人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笑问：“手机在哪？”

“这儿，密码xxyzug0514。”魏云咬了咬牙，艰难地看了眼自己的裤袋。

他不算很慌，因为他给手机设定了两个用户。

输入上面说的密码，手机将自动解锁用户一，以这个用户登录手机，里头的信息都是随机无用的记录，不涉及异重科的任何相关信息。

要想登录他真正使用的帐号，必须输入另一个密码或摁下本人指纹。这个黑科技软件是他初步设计的，经测验还算管用。

女人笑了两声，声音如同风铃一般清脆空灵，魏云却浑身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女人用她的指纹，把他的手机打开了。

魏云目眦欲裂：“你……怎么…？！”

他非常确定自己的手机没有离身的时候，而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更不可能神出鬼没地录入她的指纹。所以……是他自己的指纹被人提取了。

魏云脑海中一道光飞快闪过。

女人一手握着匕首抵住他，一手从他的腰际绕到他眼前，在旁人看来就像女人从背后抱住他一样。但会搏斗的人就知道，这是个能很好的察觉、控制对手行动的姿势。

陈耀灵目光凝在女人环着魏云的手上。

女人淡笑着翻看魏云的手机，“来，让我看看你们邮箱，应该会时常传递点案情资料什么的吧？”

贺珑盯着她，沉声问道：“难道你是异重科遗漏的危险分子？”

“嗨，多亏你提醒了我。差点忘了自我介绍。”女人弯了弯唇，“其实我是……”

“吴幼。”

被女病人挟持的陈耀灵突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