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一中的一、二班是所谓“尖子班”，平时月考成绩远远甩开其他班近五十分。据说他们用的资料是学校专门编写，市面上都买不到。

“你们记得发的扎实练不能外传。我们把它当课堂练习，每次放学之前要收回来。”班主任在班会上反复强调。

下了课，没有人下座。纪律委员抱着一沓书，坐在讲台上维持纪律：“上厕所请假，不然扣分。喂，张明，你不要和同桌讲话了。讨论题目？拿着练习册去外面！”

“同学们好好利用这个大课间！离高考只有三百天了，要努力多学。”

说罢，她转身，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

“肃静！”

外面走廊上，那张明靠着栏杆，装模作样地拿本辅导书，一脸不屑：“切，她以为她谁啊，这么嚣张。”

张明是班上少见的不戴眼镜的学生，他用在学习上的时间也是最少的。他最讨厌除了弄八股外一无是处的书呆子。

“欸，我说你，都已经进入总复习一个月，就不要再和其他同学发生矛盾了。”张明旁边站着一个清瘦的眼镜男生。他名叫孙元，和张明是好友。两人最喜欢聚一块指点江山，侃国际形势。

“我会和他们发生矛盾？我只求他们别来刁难我。”张明一肚子气。“之前是盛...，后来是金彦哲，现在轮到我了。”

“擦，你注意点，宋老师还在门口给别人讲题呢！”孙元神色紧张，拉了拉张明的袖子。

那个姓盛的女孩笑起来很是明艳动人，在沉闷的一班绽放出一抹亮色。可是现在，她的名字已经成为了一班的禁忌。大家都自觉地不再提起。

门口，纪律委员像幽灵一样冒出来：“喂，你们两个是在扯淡吗？”

“嘿嘿嘿，曹玉芳你看，我们在讨论题目啦。”孙元挥了挥手中的练习册。

“...拿都拿反了，扣分。”纪律委员曹玉芳面无表情。

张明倒一脸不在乎：“反正我已经分出去当单人小组了。”

“擦，都怪你，我被搞了...组里的人又得数落我了!”孙元欲哭无泪。

孙元进了教室，张明却还倚着栏杆，望着天空发呆。

零九年的北城市天灰蒙蒙的。工厂的烟囱像巨兽一样喷吐自己的焰火。囚牢一样的教学楼围起的一方天空里，甚至飞鸟都不愿涉足。

张明的心也像这天一样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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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高沅再次把这扇门拉开。只是这次，他看周围一切的目光都透着紧张。

“现在不能去讲台上擦黑板。仔细调查一下周围，才最妥当。”

高沅把手机举起，借着手电筒，纵目看去：这是一间普通的教室。只是课桌椅比较少，一个班可能只三十来人。讲台旁有一个大立柜，想是放登记册、班级日志等资料的地方。教室后边有一排储物柜，储物柜上边摆了几盆枯萎的绿萝，一些杂物。角落里还有一个垃圾桶，垃圾桶旁是扫把和撮箕。

高沅走近储物柜，随便找了个拉了拉把手：“锁上了，要不要暴力开锁试试？”

他想了想肃静诅咒的内容，觉得不应该在教室里闹出太大动静。

“话说，这个诅咒到底是怎么来杀人呢？”

高沅凑近了这排储物柜，用手指扫了扫姓名贴上的积灰：“郑秋雨、聂小蝶、孙元...”都是非常普通的人名，甚至哲、雨这两个字还重复出现了好几次。

“也是颇有时代风味。我之前看过的报道说近几年的趋势是梓和轩…”

“三列十二排，总计是三十六个柜子。一班有三十六个人。”高沅手指从泛黄的姓名贴上划过。

“咦？这个储物柜的姓名贴怎么被撕掉了？”高沅停在了储物柜的角落，一个柜子右上方的姓名贴处只有胶纸被撕下的残留痕迹。

“这里还有一个！”高沅弯腰，是两个并列的储物柜姓名贴被撕开。

“兴许会有什么线索？”

高沅有些干着急，他暂时还不敢在教室里弄出什么动静，可是又想打开这两个柜子一探究竟。

“先放一边，留个心眼吧。”高沅束手无策。

接着，便是课桌了。

“一个个都空空如也？”调查课桌里的情况十分轻松。高沅站在教室后边，一排排看过去，就能够基本确定情况。这些红漆木桌摆放得整整齐齐，着实省去了他不少功夫。

“那是什么？”

高沅走到教室中央的一张课桌前，把手电筒凑近抽屉。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背面朝上摆在抽屉里。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还能看出它的透过纸面的字迹。

高沅伸手去取。哪知就在下一刻，异变陡生！

一只灰色的手臂抓住了高沅的左手！

灰色手臂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透出青色的血管，修长指甲顶部是夺目的赤红色。

它攥住了高沅的手腕，他感到手上传来透骨冰凉。

高沅神色大变。之前在血池诅咒的洗手池前，他也被那三具尸体抱住过手臂。尽管他成功用蛮力逃离了束缚，却也在左手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诡异的是，那几道抓痕到现在也没有停止渗血。

“我应不应该尝试挣脱？”

高沅权衡了两秒。决定借这个机会验证一下自己早就萌生的一个想法。

他右手往裤兜里摸索一会，迅速取出了一个校牌！

之前在坐尸鬼教室里，他就看到了一个校牌。从血池鬼操控的尸体身上，他也找到了类似的校牌。于是他大胆地收了起来。

“在一所鬼校里，校牌这东西可能有某种特殊的含义...”当时他如是想道。

左手被鬼手攥住，高沅单手有些笨拙地顶开别针，直截佩带到他的胸前。

“刚进十八中时也发过校牌...但十八中连不穿校服都没人管。之后更是没人碰过这玩意了。”

高沅有些忐忑，随时准备使蛮力拽开手腕。

似乎是验证了他的猜想，那只鬼手突然僵住，尔后慢慢松开，直到缩回抽屉里。

“还真是这么用的。”高沅心下一喜，都有些忘记了现在的处境，“校牌确实可以让学校里的鬼怪认可你。”

他左手从抽屉拿出，蹲下身子，用手电筒照进去，只看到了木板壁：“除了这张纸，什么也没有。那鬼手究竟是什么地方伸出来的...”

事不宜迟，免得再生变。高沅拿起那张纸，翻回正面。提着它的一角让它自然垂下。

“一张手写的座位表...”

高沅一行行扫过，确定这张纸上的名字他大多在后边储物柜上见过。

“这张桌子的主人叫曹玉芳...”高沅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不是班长就是纪律委员...”

“对了，如果我对照座位表上的名字，是不是能确定那两个被撕掉名字的人。”高沅灵机一动，赶忙拿着这张纸，右手打手电，往教室后走去。

“幸好只有三十六人。全确认一遍，不会太浪费时间。”

“江薇，聂小蝶，张明，孙元，李含茹...”高沅飞快地对着座位表上地名字寻找相应储物柜，最终发现了端倪。

“一个没名字柜子的主人叫金彦哲，另一个是...”

高沅忽然满腹怀疑，重新仔细数了一遍，“座位表上只有三十五个座位。有一个人的名字没登记上座位表。”

高沅回头。在教室左后方，一张桌子孤零零摆在最后面，连同桌都没有。

“我早该想到的。这里可是评上了‘优秀班级’的一班，搞差生隔离这种事...本身就很反常吧。”高沅苦笑。十八中里，他的班主任干脆把班里的“刺头”们发配到了教室的边缘，甚至有的座位还贴着讲台。

于是他便对这明显被孤立的座位见怪不怪了。

这张桌子表面贴了粉色的兔子贴纸，一张便签上写着上下课的时间表，字迹娟秀。似乎是属于一个女孩。

高沅用手机打光，极为仔细地检查这张桌子的每一个角落：“想当年我还在初中，是要把椅子写上名字的。免得每次教室做考场或者换座位后拿到一套坏掉的桌椅。”

“一班恐怕也是。”

果不其然，高沅在椅子背面找到了用油性笔写的名字。

“盛楼兰...”

高沅蹲下来，把头埋低：“不对啊，这张桌子下写的又是张明！”

百思不得其解。

“张明的座位在前面，我去看看。”

片刻后，高沅在张明的座位前蹲下：“张明的桌子有问题，桌脚下还垫了几层纸。”

“我看看...”

“盛楼兰...”

高沅嘴角勾勒一抹轻笑：“把一个被孤立同学坏掉的桌子换给自己？还是异性？这张明肯定和盛楼兰有什么关系。”

高沅观察起张明的课桌：“课桌抽屉里面也是什么都没有...等等...”

他小心地把手伸进张明课桌：“一把小钥匙。应该不是开门的，太小了。也难怪我刚才没发现。”

这次并没有鬼手再伸出来。高沅松了口气。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开张明储物柜的钥匙。”他在心里默默比对了一下钥匙和锁孔的大小。

“呵，这张明也是个随性的，储物柜钥匙直接仍课桌里。和我性子差不多。”

高沅如此顺利地找到了突破口，内心有些自得，步子也快了许多。

“我有预感，我离这‘肃静’诅咒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张明柜子里一定有线索！”

“嘭。”

在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清的教室里，传来了不和谐的碰撞声。

高沅瞬间像跌入地狱，背后爬满冷汗。

他眼前，一张椅子倒在地上。

刚才一时走快，也没仔细看。好巧不巧踢到了他为方便蹲下来调查盛楼兰课桌，抽出来放在过道上的椅子。

寂静的教室里，这倒地的碰撞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倍。尤其在高沅耳边，简直震耳欲聋。

几乎是碰倒椅子的瞬间，教室里的座位上坐满了人。

他们或坐或立，但都垂下头颅，握着笔。面前的课桌上摊开一本练习册。

“擦！”

高沅大气都不敢出，站在了原地。

也许过了十秒，看着他们没有反应，高沅试着轻轻往前挪动脚步。

就在他迈出脚的瞬间，全班人垂下的头整齐划一抬起，齐刷刷朝他看来，闭上的双目里淳淳流下两行血泪。

即便是背对高沅的，也以诡异的角度回过了头。

“我只要一移动，诅咒就会生效一些。”

“诅咒的结果是什么？他们扑上来给我撕成碎片吗？”

高沅已经聪明地把手机关上。他只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的惶恐，才是这个诅咒最大的恐怖！”